如此一来,岑慕凝就听明白了。
原来皇帝和这些人,正在这里秘密商议如何对付自己的夫君。而她,却不行被人设计,给送到这个地方来,误打误撞的听见了。
但其实,她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哪怕是知道这里面有一点响动,她都不会进来送命。
庄凘宙微微沉眸扫了那人一眼:“将军的剑不该对着妇孺举起来。”
那人不禁脸上一囧,顺从的收回了剑。
“皇上,程将军说得对,她是瑞明王妃,无论听见了多少,听见了什么,都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
这一刻,岑慕凝成了那个箭靶子,所有人都剑拔弩张的想要朝她放箭。她蹙眉,忍着身上的种种不舒服,一言不发。
“就算是要砍头的犯人,也该给她个自辩的机会。”庄凘宙与她对视一眼,平静的说。
岑慕凝从那双平静的眸子,感觉到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蹙了眉,缓缓道:“我在御花园被人算计,无奈多进假山石,却误打误撞的跌进这个密道。淋了雨,身上有些冷,才想着推开这间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热水。若我知道房里有人,绝不会就这么走进来。”
“瑞明王妃。”程将军冷蔑的看着她:“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偏偏就是下了雨,偏偏你就误打误撞的跌进了密道……你可是瑞明王妃啊,出行身边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这句话,让岑慕凝打了个冷颤。“我是同婢子冰凌一并在假山石后躲雨,冰凌她怎么没有跌下来……”
岑慕凝记得,在密道里醒过来的时候,她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冰凌呢?
“王妃,你的戏会不会太假了?”程将军拱手朝庄凘宙道:“微臣以为,瑞明王妃就是利用进宫的便利机会,替瑞明王打探宫中的消息,无论是有多少种巧合,她都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请皇上三思。”
“那我倒是想问问这位,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岑慕凝强打起精神,与他四目相对,言谈之间,毫无怯色。“你一口一个瑞明王妃,每句话都希望皇上处置了我,到底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皇上又有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当着本王妃的面,说出这些奇怪的强调,让人误以为皇上与瑞明王不睦,连我这个深闺命妇也不能多活一刻?”
“你……”程将军被她呛白的脸色难看:“我等在这里秘密议事,就是为了不被人叨扰。你忽然出现,本来就已经冒犯了皇上的威严,却还在这里义正辞严的与本将军争辩。瑞明王妃,你一介命妇,会不会太过于牙尖嘴利了?”
“古人云,事无不可对人言。”岑慕凝冷冷的说:“别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即便我听见又如何。秘密议事的那些事,迟早也要被人洞悉不是吗?更何况,你不停的煽动皇上杀了我,究竟是有益于你口中的秘密,还是无益你自己掂量过吗?”
岑慕凝逼近一步,眼神锋利有神的瞪着他:“我除了是瑞明王妃,我还是岑相的嫡出千金。是褚世通的外孙女,这一层,你可有想到过?”
程将军饶是一愣,心头微微一紧。
岑慕凝却仍然保持着凝视他的眼睛:“谁都知道我今日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送我出了凤翎殿。瑞明王府的辇车还在宫门外候着,等着我回去。倘若我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在宫里,你觉得会如何?”
这番话,岑慕凝是说给这位程将军听的,也是说给庄凘宙听。
庄凘宸的心性,他们都格外清楚。如果她就这样死在宫里,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么重要。
“好了。”庄凘宙冷冷的说:“都说春雨贵如油,你们不想去赏赏这场雨吗?”
言外之意,便是要众人散退。
在场的人,并不敢质疑皇帝的决定,行了礼,便迅速的离开。
岑慕凝的心砰砰的跳着,比方才还要紧张。当着臣子的面,皇帝或许不爱暴露自己真实的目的。可眼下就只有皇帝一个人了,很多事情也就难说了。
“你该是朕的知己。就知道朕最忌惮什么。”庄凘宙的眸子闪烁着寒光。“褚家,你的舅父和表哥才刚刚凯旋,为朕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紧跟着,又远赴边关,为朕开疆拓土。这个时候,若传出你在宫中出事的消息,的确不合适。朕记得,你母亲出事的时候,你舅父可是领着他的兵士在岑相府门外整整闹了一个月。连堂堂的丞相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朕。”
岑慕凝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知道他马上就要说重点了。
“可是,如果你的尸体并非出现在宫中,又当如何?”庄凘宙微微一笑,眼眸明亮。“就像你的母亲当年那样……”
这句话,挑起了岑慕凝心底的怒火。皇帝和太后不愧是亲母子。他的母亲当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杀人,如今也轮到她了。
她微微一笑,唇角冷硬。“皇上这么说,便是有了杀妾身之心。其实无妨,人人都知道皇上与瑞明王不睦,瑞明王妃死在皇宫里还是皇宫外,根本没有分别。就如同瑞明王并未公然与皇上对抗一样,他也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已。”
“你是想说,你就是那个理由?”庄凘宙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有那么重要吗?”
“皇上。”岑慕凝笑看着他:“我有没有那么重要,要紧吗?一个理由而已,无关本心。”
两个人僵持在这间暗室,气氛有些微妙。
岑慕凝浑身发冷,很不舒服,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并且,青犁一直等不到她,会不会应闯进来?而冰凌又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她的心弦,紧紧的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表面上,还要装作镇定自若。
“王妃。”庄凘宙忽然开口:“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朕始终觉得,只有死人才能让活着的人安心。”
他的决定是要她死!
岑慕凝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心里的恨,缓缓的说:“有时候,死人也比活着的人有用。只是,妾身还有件疑惑的事情。”
“你说。”庄凘宙从容道:“朕也希望能给你个明白。”
“皇上有没有想过,是谁想要借您的手,了结妾身呢?”岑慕凝冷艳一笑:“瑞明王身边,有什么样的人,想来皇上比妾身更清楚。若真的是要打探消息,何必让妾身这个笨手笨脚的人来?既然不需要妾身来,妾身却能误打误撞的闯进这个密道,那又是谁有这样的谋算和本事?且,皇上就没想过,这个人为何一定要妾身死吗?”
庄凘宙眼眸一紧,似是已经有了答案。
“在皇后娘娘的凤翎殿,妾身遇见了好些命妇前来问安道贺。偏偏她们来也无事,走也无事,唯独轮到妾身。在御花园被一个捧着花盆的小太监撞了之后,妾身就晕倒了。醒转后,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一样,连走路都不能。原本还奇怪是怎么回事,现在反而想明白了。那花盆上一定藏有毒针,撞在我身上的一瞬间,毒针扎进了肌肤。想来那个小太监和那个花盆,都会被人收拾的一干二净。而我体内的毒,也慢慢的消耗,恢复了力气。说不定连御医也查不出究竟。皇上,这一连串的谋算,看似是冲着妾身,但是您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庄凘宙静默了片刻没有做声,却忽然抬起胳膊,一个手刀落在她颈侧,把她劈晕了。
“这宫里最恨你的,除了母后,再无旁人。”
庄凘宸回府的时候,青犁已经要被自己折磨疯了。她冒冒失失的扑过去,吓了殷离一跳。
“主子,您去哪了,奴婢到处也找不到您。王妃出事了。”
“何事?”庄凘宸微微凛眸。
“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奴婢先去领府中的辇车在宫门外候着。谁料王妃一直没出来。奴婢也有让暗士去查探,可是一无所获,就连冰凌也跟着不见了。到现在,宫门还没送来王妃出宫的消息,殿下,只怕是太后下了手……”
庄凘宸微微蹙眉,转身便走。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殷离赶紧跟了上去。
“进宫。”庄凘宸没想到太后如此的迫不及待,她到底是他的妻子,即便要死,也轮不到外人动手。
宫门外,果然瑞明王府的辇车还在那停着。庄凘宸冷着脸,直接进了内宫。没去别的地方,他径直前往皇帝的金殿。要在宫里杀人,怎么可能逃过皇帝的双眼。
“殿下,奴才已经说了,皇上正在阅折子,没空……”
嘭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踹开。庄凘宸一脸煞气的走进来,朝皇帝行礼:“皇兄恕罪,臣弟的王妃不见了,只怕这时候人还在宫里。还请皇兄能增派人手,尽快找到王妃的下落。”
庄凘宙饶是一笑:“人在宫里不见了,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呢。好像若干年前,你那位王妃的母亲也是这般失踪,后来横尸山野。要不要你也去那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