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偏头看向车窗外,眼神有些放空。
车里陷入沉默。
直到常青闭上眼睛打算休息的时候,陆名湛才开口,“小禄的事你别多想,我已经让人去做亲子鉴定了。”
“为什么?”
“既然你们两个心里都有疑问,最好还是把结果摊在你们面前,你们就不用猜测了。”陆名湛挑眉看她,“还是你会因为结果不是你想要的而不喜欢小禄?”
“不会,就算他跟我不同父同母,我们也还是姐弟。就是……”
“就是心里膈应。”陆名湛帮她补完未尽的话。
常青无声地点头,“如果他是余万年的孩子,我这三年多的行为就是个笑话。人家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我成天想去破坏。如果我妈在十几年前就背叛了我爸爸,我觉得恶心。更替我爸爸感到悲哀,他尽可能地把一切都给了我们,结果还守不住我们的家。”
“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她现在在我心里的样子太复杂了,我都不想细想。如果她还在与我爸爸的婚姻里背叛了我爸爸,她的形象在我这里就完全崩落了。那时候我不难保证不把这意和恨转嫁到小禄身上。”常青目光茫然地看着没有几辆车的马路,“我理解的情难自已是保持最基本的体面,可以在婚后爱上别人,但有什么越界的行为之前至少要把已经有的关系给处理好。一个男人要是连尊严、体面都不愿意给,这种男人要来做什么?我妈她需要这么卑微?”
陆名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他总不能说派出所一天能接好几起家庭纠纷的案子吧。
那些人可不管体不体面,入眼所及就是自己的那点利益与喜怒。
尊严、体面这些词只出现在少数群体里,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能想起这两个词。
这与教养有关。
**
牌位拿回家之后,莫爷爷虽没表现得太难过,情绪还是明显不高,给莫奶奶的牌位上香、祭拜之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回房睡觉了。
常青也吃不下,洗了个澡就睡了。
余禄心里更难受了,看向陆名湛的眼神特别委屈。
陆名湛见要是没人理他,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便说道:“你姐姐只是累了,今天去殡仪馆和墓园忙了一圈。这几天事情又多,你别多想。”
“我要不是爸爸的孩子怎么办?姐姐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她跟我说过不会,但她会很反感妈妈。”
余禄低垂下眼睛,“如果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我也会讨厌妈妈。”
“你和你姐姐的战线一致。”
“哪怕我最后真不是爸爸的孩子,姐姐也不会讨厌我吗?”余禄还是不放心。
他怎么出生他做不了决定,可他还是很喜欢姐姐。
“就算不是,你还是她弟弟。”
余禄听到陆名湛很肯定的回答,心里的大石头算是彻底地落下了,“我以后不会离开姐姐了。”
“她知道你这么想肯定很高兴。人都有情绪,有时候她情绪低落并不是生你的气。”
“我懂,姐姐的想法是我见过最好猜的人。”
“你知道那就更不需要胡思乱想了,生活并不都像狗血剧里演的那样姐弟反目成仇,会那样的是因为本身就不爱护彼此。亲人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好断,哪怕是生气,睡一觉起来也就忘了。”
余禄看了一眼他姐姐的房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能去见见余爸爸吗?”
“见他做什么?”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爸爸。”
“你虽然是未成年人,但你在户籍上是他的孩子,我想是可以探视的。”
“我要去。”
陆名湛没有拒绝,他不认为要把余禄与这件事分开。
余禄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有些事他愿意去了解,愿意去尝试,不需要过多阻拦。
“我跟你姐姐打声招呼之后就带你过去。”
“为什么要告诉姐姐?”
“她是你现在的监护人,不告诉她不合适。”
余禄撅着嘴,不太认同,可也知道不能反驳。
陆名湛进入常青房间时,常青已经躺下了。
她听到脚步声后睁开了眼睛,“还不睡?”
“我想带小禄去所里见见余万年。”
“你确定有这个必要?”
“他和你一样都是当事人,又跟余万年一起生活了三年多,他心里肯定有很多话要问他。”
“我怕他受不了。”常青心里没底,小禄比其他同龄人要早熟,心思也比其他人重,她不知道该不该认同陆名湛的安排。
陆名湛坐到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这是你和小禄的事,我作为旁观者不好给你太多意见。你同意,我就带他去;你觉得不妥,我们就不去。”
常青还没回答,余禄的声音就从房间门口传过来了,“姐,我想去。”
常青沉默片刻,说道:“你和姐夫两个人去可以吗?”
“可以,你睡觉吧。”
陆名湛倾身亲了亲常青的额头,带上房门出去了。
常青本来很累,恨不得躺下就能睡着。
陆名湛和余禄走之后,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偏偏又昏昏沉沉地不想起床。
常青不禁在想,如果她没把小禄带回来,小禄是不是还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
余万年还没移交到看守所,还在片区派出所,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陆名湛跟张宣打了声招呼之后,张宣就让池有为去带余万年去会客室了。
本来想带到审讯室的,看余禄年纪还小,怕被审讯室吓坏了。
几分钟之后,陆名湛带余禄去会客室。
会客室很简单,几盆绿萝摆在窗边,剩下的就是简单又老式的木制沙发和茶几,墙边还有个已经不插电的饮水机。
白织灯的灯光打亮得有些刺目,把有几分斑驳、脱漆的木制沙发照得更加破旧。
余禄挑了个木沙发的角落坐下,手不自觉地搓了搓牛仔裤的膝盖。
陆名湛给他倒了杯水,“别紧张,这里很安全。”
“姐夫,我能单独见他吗?”余禄小声问道。
问完后,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你还小,我不能让你跟他单独在一个房间,但我可以带耳塞。”陆名湛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在手机里找了首特别炸的歌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