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初见美如玉
晨起,门壁开阖惊得廊上亮起惨白的声控灯。在这个时辰,小城安静,床头柜上的海芋亭亭玉立。夏梦睁着眼睛看着纯白无垢的天花板,她难耐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一整夜陷在往事的梦魇中不可自拔。一波波疼痛感袭来,犹如宿醉般难受。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夏梦看了眼来电显示,微微一笑。刚接起,单停停着急尖利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小梦,你总算开机了。何斐诺他受伤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夏梦一惊,手机从掌心滑落,四分五裂。
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桌上大大小小的书堆积如山。而正坐在沙发椅上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从那个情不自禁的吻之后,叶谦近半个月没看到夏梦了。期间她的助理曾打过几次电话说因事出差,大概很长时间不能过来了。他无意识的转着手中的笔,眉头皱的有些紧,连自己也无法剖析那天的意乱情迷,他自认不是自控能力差的人。
其实他早就见过夏梦——
大概是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叶谦刚刚毕业,就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个惊人消息,彼时父亲正逢大病初愈。再三商量下,他决意先回国打探有关消息。若确认了再让父亲回国也不迟。中国人大多都是有些落叶归根的情结,当叶谦踏到清远市这片土地时,只觉得每一缕声息都熟悉至极。
一日午后他开车去S大。路过国贸大厦,碰上红灯。百无聊赖间随意侧头,看见十多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沿着喷泉广场捡果皮碎屑。一个女子被围在中间,穿着红爱心白衬衫,浅蓝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斜扬的浅笑带着年轻特有的意气风发,一缕金光不偏不倚擦过她白皙的脸庞,卷翘的睫毛像欲飞的蝶。不自主让人心底一动。
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惊呼:“夏姐姐,小清好像晕倒了。”那女子闻声连忙跑过来,一把抱起昏倒在地的孩子。她当机立断喊了另外一个同学过来看顾其他孩子继续干活。随后单手抱着五六岁大的孩子,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打电话,依稀听见几句院长云云。娇小的她一瞬间变得异常强大。
后车传来几声鸣笛声,叶谦收回视线,正前方的红灯已经转成绿灯了,他一脚踩下油门。
车往前慢慢的开着,脑中却不自主回想方才的那一幕。只一瞬间犹疑,他将方向盘往左一转,调头驶去。
因是中午时段,这个时间没有什么计程车经过,叶谦从后车镜看到她仍抱着那个女孩站在路边着急的拦车。他倒车到她面前,拉下副驾驶位的玻璃:“快点上车。”
女子略思考一下,果断的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将孩子小心放在她腿上:“谢谢,仁爱妇幼保健医院,就在第四个路口。”
“很抱歉。”叶谦透过倒车镜落在她栗色长发上,说,“我不太熟这个地方。”他初初回国,的确还未完全认路。
夏梦毫无芥蒂,声音清清脆脆为他指路。车子东转西拐,很快就到了医院,她抱起孩子,正打算拉开车门,又回头问:“先生,今天十分感谢你。请问您贵姓?”明明着急得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还不得不客气的应付。
叶谦哑然失笑,难道要送个锦旗给他以示表彰么。他没回答,只说:“快进去吧,给孩子看病要紧。”
夏梦也不再多说,点了下头,又说了句谢谢。她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车牌,微微欠身后,便急急忙忙的抱着那个孩子进去了。
她长发飘扬,步履轻盈,转瞬就消失在医院大门后。
而后几日他真的接到一通来自一个孤儿院院长的电话,充分的表达了谢意,他才知道她居然是那个孤儿院的义工。
不过是很寻常的一次助人为乐的邂逅。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可直到许多年后他在一份资料上看到夏梦的照片时,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照片上的她坐在一家咖啡厅窗口的位置发呆,粗布的碎花桌布上摆着一杯香蕉奶昔。寒冷干燥的天气,她围着一方藏青色刺绣的披肩,栗色的长发安分的低垂在肩侧,清丽动人。时光的痕迹如此厚待她,不曾在脸上镌刻下分毫,只是那双灵气逼人的茶眸早已变得黯淡沉沉。
辗转看到她病历时只觉得难以置信,也产生了那么一点的好奇心。而后的碰面,再会,靠近,一切的因缘际会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只是离得越近,越发的觉得不忍心。明明那么纤薄的肩膀偏偏生出了一腔孤勇。他是隐隐有些羡慕陆溋生的,在他离开的这么多年后,还会有人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就泣不成声。那日在街头,她紧紧绝不松手的拥抱让他心底有了一霎转变,似乎觉得就这样将她护在自己的臂弯里也不错。
桌上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叶谦的沉思。听着彼端的报告叶谦眉心一沉,耐心听完后才低声吩咐:“告诉医院一定要全力抢救,给我准备最早的一班飞机,我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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