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来了。”
王婶迎过来接下他的外套,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先生,迟小姐来了好一会儿了,您看这……”
王婶是知道自家主人对迟蔓的态度的,她本想拿“主人不在”这样的借口将人堵回去,没想到迟蔓这次坚定的很,扔过来一句“我等着”,便硬是坐在沙发上不走了。
时衍本来放松下来的神经在看到沙发上的人之后瞬间又绷紧了起来,心中瞬间沸腾起了控制不住的杀意。
饶是王婶跟了时衍这么长时间还是被他的气势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两步。
迟蔓从进门之后便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自然不会忽略这么强烈的气势,转身的时候面上已经带上了笑容:“阿……你回来了?”
时衍没说话,两人就这样隔着半个客厅对视,最后还是迟蔓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带着满满的愧疚开了口:“那个……她还好么?”
“你可以自己去看。”
时衍终于开了口,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讥讽,“或者你想尝试一下,看看摔下来之后会不会‘好’。”
以往时衍倒不是没有冷脸对她说过话,但是那时候迟蔓或觉羞辱或觉害怕,从来没有像这样,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男人明明因为一句讥讽扯开了嘴角,她却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笑意,只觉得……觉得下一刻男人的笑容便会成为她最后看到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男人手上。
巨大的恐惧之下迟蔓本来就是强扯出来的笑容顿时有些撑不住,索性也不在强撑,面上换了满满的歉疚:“对不起阿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拉住她来着,谁想到她一转身我就……这真的是个意外!”
“好,我知道了。”
男人明明开了口,意思像是相信了她的话,迟蔓却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可以去问那边的店员……”
“为什么要叫她出去?”
终于不耐烦再听人絮叨,时衍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她没有叫阮安汐出去的话这种“意外”就不会发生,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要落在迟蔓身上。
迟蔓不傻,脑子稍微一转便能明白时衍的意思,本来蛮有把握的辩解瞬间噎回了喉咙里。
她只想着推脱最后推阮安汐那一下的直接原因,却没想到时衍一问就问到了根本。
客厅中陷入安静,不过时衍本来也没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也不耐烦再跟人绕圈子,直接道:“以后我不想再……”
“试婚纱!”
知道时衍的话从来不会改,如果真让他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她就真的没希望了,迟蔓来不及再想什么借口,一句话脱口而出。
对上时衍冰冷的眼神,迟蔓顿觉自己一颗心也像是掉到了冰窖里,可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两秒钟后眼神中慢慢漫上了委屈:“我本来想让你陪我去的,可是你没空……”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可以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了,时衍盯着不远处的人一字一字的问出口,只怕自己稍一松懈便控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我……”
压力之下迟蔓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我是想,我自己去的话可能婚纱有什么瑕疵之类的也看不出来,所以……阮小姐对我有点偏见,她指出来的问题肯定是最全的……”
“呵。”
时衍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轻声嗤笑了一声。
迟蔓顿时卡住了声音,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却并没有找到什么问题。
她当然想不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以己度人,她看不惯阮安汐便觉得对方对她也有偏见,却没想到人家现在一边想着女儿一边想着自己的感情,哪有时间留给她?
这种话时衍自是不会解释给迟蔓听,后者只能尽量揣摩着他这一声笑,好一会儿才又道:“谁知道请她看完之后婚纱竟然被划坏了,店员说要她给个说法,我本意是不想让那些人对她动手所以才想拉她一把,没想到……”
迟蔓眼中漫上了泪光,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知道婚纱坏了可以再修再换,可没想到那些店员这么计较,阮小姐她……”
“婚纱用不着这么着急。”
时衍终于开了口,迟蔓顾不得自己的话被打断,心中念头飞转,小心翼翼的道:“我也觉得婚礼不用这么着急的,可是时阿姨和我爸妈……”
“那就让他们去着急吧。”
时衍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笑意,声音更是冰冷到了极点:“毕竟这婚事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这话对迟蔓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念叨着:“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时衍不欲再理会这人,抬步便要往楼上走。
其实这件事早该说清楚的只是两家的交情毕竟摆在那,时夫人又在其中横插一脚,以至于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只希望对方能因为他的态度主动退缩。
谁知道这事儿一直牵扯到现在,甚至还给了迟蔓用来伤害阮安汐的借口和勇气。
手上仿佛还有鲜血漫上来的感觉,这将时衍心中的厌恶顶到了顶点,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
直到他要上楼迟蔓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急走几步拉住了他:“不行,我不会同意的!”
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了,说完之后迟蔓又放缓了声音:“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如果你不喜欢我见阮安汐我可以不见她的,但是我们有婚约啊,怎么可以……”
“谁跟你有婚约?”
时衍把钳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迟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以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说就两家父母酒桌上那种玩笑话,三岁孩子都不会当真吧。”
迟蔓的手已经完全被掰开,时衍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一直在发抖的身子,丝毫没给她留情面:“你也算是在商场上混了这么久,那种口头约定,哦,口头婚约,不过是让人图个乐呵而已。”
“图什么乐呵!”
过着怒气的声音骤然传过来,迟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循声看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时阿姨!”
时衍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甚至都没往门口看一眼。
毕竟这个所谓的“婚约”中迟蔓最大的依仗便是时夫人,这种时候对方怎么可能缺席?
不过来的是比他想象中晚了些。
时夫人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自家儿子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这会儿面上满是怒气,再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竟还转身又要上楼,火气更是直接冲到了顶点:“你给我站住!”
迟蔓忙快步到了时夫人身边搀住她:“时阿姨您别生气,这件事是我先做错了,我不应该联系阮小姐……”
“什么你做错了!”
时夫人怒声打断了她的话,对上身旁人错愕的表情才深吸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那个姓阮的狐狸精就是个贱人,你对她做什么都不过分!记住了!”
迟蔓不敢应声,余光瞥到时衍没有回头往这看才轻轻点了下头,时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她一指头,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儿子身上:“时衍你过来!”
时衍显然并没有被她的怒气吓住,站在原处有些居高临下的看过来:“有什么话您说,我还要休息。”
“你……”
时夫人指着时衍的指头都在颤,只是时衍不是别人,显然并没有被她吓到,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现在不是计较别的事情的时候,时夫人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了回去,这才又指着迟蔓道:“你先给蔓蔓道个歉,刚才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时衍面色依旧不变:“要道歉也是您来,婚约是您许出去的,从一开始我就拒绝过了。”
没想到儿子丝毫不给自己面子,时夫人气的眼前一阵发黑,好一会儿才又挤出一句:“你……你这是非要气死我是吧?”
“不敢。”
时衍看了眼时间:“这种无异议的废话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您还有其他事么?”
“什么叫无异议的废话?”时夫人甩开迟蔓上前两步,硬是将时衍从台阶上拉了下来,“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蔓蔓才是合适你的那个人!妈这是为你好!”
“那我谢谢您。”时衍显然并没看到迟蔓羞红的脸颊,语气冷淡的很,“可惜我不需要。”
这次不等时夫人再说什么,他先开了口:“我的事情自己能做得了主,您还是养养花逗逗狗,别再操这些心了。”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从时夫人手中抽出袖子,转身上楼直接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