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子被攥出了青印,阮安汐却仿佛没了知觉一般丝毫未感觉到——或许是心脏痛得太厉害,其他地方的伤痛就感觉不到了。
见阮安汐不语,时衍心中失望,激的烦躁更盛:“你还委屈了是么?就因为你被拍的那张照片,我多费了多少口舌?”
毫不留情的指责让阮安汐刚因为他态度转变而升起的感动瞬间褪了个干净,之前被压下去的疑问却再次浮了上来。
这次的念头清晰的可怕——为什么时衍会在照片的问题上为她说话?
他不从来都是恨不能看她出丑么?在别墅的时候他不还质问过她照片的事情么?为什么到了时家,对上时夫人与顾诗的诘问,他却态度大变?
阮安汐直直看着面前的人,心中骤然浮起一个念头。
在洛杉矶没人认得她,自然不会有人刻意拍那样的照片,而当日她几乎刚到B.G.时衍就追了过去,必定有人给他通报了消息,而通报消息的人,就是最可能有那张照片的人。
而那人会把照片发给国内媒体,背后是谁指使还用多问么?
这样就一切都连起来了……从一开始时衍就看她跟裴璟宸不顺眼,发出照片是想借此羞辱她,而到时家之后时夫人与顾诗关注的重点却在裴璟宸身上,时衍对于“玩物”的控制欲自然不允许那两人将自己推到裴璟宸手中,所以才生了气。
也就只有她自己可笑的很,竟然以为对方是为了她的尊严。
自觉想通一切的阮安汐只觉浑身发冷,好一会儿才盯着面前的男人自嘲一笑:“所以时总是后悔把那张照片放出去了么?”
时衍微一皱眉,随后大怒:“你以为是照片是我发的?”
趁着男人愣怔力气松懈时,阮安汐挣开了他的钳制,往后退开一步才重新看向对方,意思再明显不过——难道不是么?
而可悲的是,就算时衍做了这样的事,她竟然还贪恋着对方身上的草木气息。
方才被男人整个儿圈在怀中,以至于到现在她周围的草木气息还挥散不去,阮安汐恨恨的搓着手腕,仿佛将那块皮肤搓下来气味就会随之消失。
这动作落在时衍眼中却是激的他怒气更胜,这女人就这么讨厌他的碰触么!
怒气大盛之下,说的话也有些不经大脑:“空穴不来风,若是你不出去勾三搭四,照片能到我手里?”
阮安汐心神一直绷得死紧,时衍此话就像一把利刃硬着她刺了过来,紧绷着的神经骤然崩断:“所以真的是你……”
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却骤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看透过他,不自觉的一步步后退,仿佛退的足够远就能不再受伤害:“那刚才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既然能这样伤害她羞辱她,刚才为什么又要在时夫人面前替她说话,为什么要在顾诗面前护着她,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现在又狠狠的将她推向地狱?
看着本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步步远离,时衍心中骤然冒出一股恐慌,几乎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将人追回来。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情时,却又硬生生压住了步子。
时仲勋的话一字一句浮现在他脑中,偏阮安汐还因为他上前的动作面露惊恐,时衍越发烦躁,索性直接收回目光上了车,只放下一侧的车窗:“上车!”
看着时衍满脸不耐烦,阮安汐只觉可悲又可笑。
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在那人眼中才成了浪荡不堪的形象?
时衍本就满心烦躁,这会儿久久不见人动作,更是觉得自己这巴巴求着别人的行为可笑,气急之下索性不再管阮安汐,直接踩了油门。
不是不稀罕待在自己身边么,那就自生自灭好了!
银灰色的跑车很快就只剩了个影子,阮安汐被跑车扬起的灰尘呛得咳了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处境尴尬。
时家老宅与别墅离的并不近,加上时衍一路飙车泄愤,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环城高速上。
大半夜的这儿自然没处叫车去,何况她身上别说手机,硬币都没带一个,就算有车经过,只怕也不会带她这个来历不明身无分文的陌生人。
深秋的夜色冰凉,总不能在高速上待一晚上,无奈之下阮安汐裹紧衣服辨了方向索性往回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想到的方向竟是往别墅去的。
“呵……真是没救了。”
阮安汐苦笑着蹲坐在路灯下,一时只觉心中空荡荡的难受,仿佛夜风都能从里面打个旋儿。
从不久前与时衍重逢再到现在,一切仿佛是个梦,可梦终究是要醒的。
总归也不是多么美妙的梦,醒了还能见到小贝呢。
深吸口气起了身,拿小豆丁做精神支撑走了一段,可惜夜路难行,没过多久她挺直的脊背便松懈了下来,更是在中秋寒夜里出了满头大汗。
为顾及礼节而换上的高跟鞋现在仿佛成了勾魂催命的无常,每走一步她仿佛都踏在了刀尖上,想到时家人对她的态度,阮安汐只觉自己竟然还妄图讨人家开心的装扮都成了笑话。
脚底实在疼得厉害,怕是已经被磨破了。阮安汐终于支撑不住想弯腰把鞋子脱了,却只觉眼前一阵模糊,随后就是一片黑暗……
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阮安汐只觉身上酸痛的厉害,好容易睁开眼,正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太太醒了?”王婶满是担忧的声音传过来,“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没?”
眼前的一切恍惚的很,王婶的声音也如潮水般忽远忽近,阮安汐重又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才觉正常了些,冲王婶扯了个笑脸:“我没事,劳您费心了。”
可她却不知自己这笑脸落在王婶眼中更是脆弱的让人心疼:“还没事呢,大夫说了,您最近几天都不能下床,否则腿脚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说到最后显然也是生气她出去一趟就带了伤回来,王婶语气带了埋怨:“太太您也是,什么时候出去一趟能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回来我真是要去庙里还愿了。”
阮安汐刚醒过来,脑子还钝的很,王婶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晕倒之前自己的处境,心中骤然一沉:“我怎么……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今早我出门买菜的时候见您晕倒在别墅外面……说起来先生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阮安汐没心思回答王婶的问话,她满脑子只有那句“晕倒在别墅外面”。
难不成自己昏昏沉沉,竟然又走了回来?
不会吧……阮安汐只想敲敲自己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是没受够时衍的羞辱还是被虐出了斯德哥尔摩,竟然把自己送回噩梦中心来了?
“呃啊……”下意识的抬手一敲脑袋,随即就是一阵钝痛,王婶忙过来拦人,“您这是嫌自己伤好的太快是吧?怎么还上手了呢?”
阮安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伤处不止在腿脚上:“我……还伤到哪儿了?”
“脑门上磕了这么大个包!”王婶比了个手势,随后又庆幸道,“幸好没破相,不然先生……啊对了,我一直想问的,先生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呢?”
再次提到这个问题,阮安汐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强做出个笑容:“可能公司有事……”
见对方还想再问,阮安汐忙皱了眉:“我突然有点晕,想再睡一会儿。”
王婶见状自然不好再多说,忙去端了熬好的清粥逼着人喝了小半碗,这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阮安汐却是躺在床上直直瞪着天花板,好半晌没有睡意。
又是这么多天不见,也不知道小贝怎么样了……
“哈啾!”
阮小贝揉揉鼻子,对着面前的拼豆一脸郁闷:“裴叔叔,是不是我做好这个妈咪就能回来了?”
裴璟宸笑着揉揉小豆丁软软的头发:“对啊,拼起来的小蝴蝶会把小贝的话带给妈妈,妈妈收到后会很快回来的,所以这个一定不能出错。”
“知道啦!”虽然拼她整个人这么大的蝴蝶有些费劲,但是想想妈妈能回来,小孩立马士气高昂,“我这次一定不会拼错的!”
看着小豆丁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拼豆上,裴璟宸眼中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
自阮小贝上次见阮安汐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小孩已经越来越坐不住了,偏偏他没有阮安汐的联系方式,并且……
并且自从上次与裴锦微吵过之后,他总是不知道若真见了面该怎么面对阮安汐。
这样拖延下来,哄孩子的技能他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裴璟宸自嘲摇头,随后重换上笑脸道:“小贝自己先慢慢拼,有不懂的就问张阿姨,知道了么?”
“恩恩,”阮小贝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没从拼豆上摘下来,“叔叔你快去上班吧,小贝很乖的!”
你就是太乖了,否则你妈妈怎么可能放心这么久都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