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星期五。
早盘前的晨曦将北方信托总部外的玻璃幕墙照得金黄，宋亚从奥格雷迪办公室窗前往下看，记者们已经在下面的总部大门街对面逐渐聚集，这明显是自己抵达北方信托总部的消息被透露出去了。
“这个价位可以？”奥格雷迪拿进来一张纸，上面手写着今天准备抛售的AOL目标价位。
“可以。”宋亚瞄了眼点头，“看情况再卖点别的吧，只要感觉能跑掉。”示意私人律师宋则成递回一份签好的授权文件。
奥格雷迪接过就匆匆出去了，格林斯潘昨天那么表态，米股大跌已成定局，他今天很忙，证券行业所有人都会很忙。
‘米国财政部连夜进行紧急闭门会议……’
‘大统领候选人，副统领戈尔昨晚在加州批评米联储最近的一系列行动使市场进入持续升息的预期……’
‘高盛首席投资顾问科恩女士认为全球经济前景远较一年前光明得多，但最富有的经济体之间发展脚步不一致，米国经济强劲成长，本子与欧洲相较却显得落后，米国股市仍旧是最佳投资目的地……’
彭博机和财经新闻一条条跳利好消息，用以平衡格林斯潘昨天释放的大炸弹。
斯隆一直缩在角落，将手捂着耳朵轻声讲电话，“我的私人会计师告诉我，今天如果利特曼传媒系股票再大跌，我真的会破产。”
挂断后她六神无主地走近宋亚说道。
“不会的，你那架湾流V很值钱……”
宋亚心态倒越来越好了，格林斯潘昨天那样明示也好，专业机构和有钱人对米联储主席的发言总是更敏感，时间上比呆头呆脑的散户宽裕得多。
期权资不抵债，她那架贷款买的私人飞机肯定也会被债权人申请扣押，连续操作多家公司上市，斯隆对互联网信心比自己还足，所以也没有拿期权进行平衡风险的对赌操作，因为按大牛市背景下的股票涨势计算，她等解禁期后再直接行权会多赚不少……
这句揶揄没引来预期中斯隆的回怼，她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慢动作似的转身又回角落里打电话了。
“放心吧，我才不会让我最好的CEO破产……”
好像玩笑开过分了？宋亚抬腕看了眼时间，很有男友力的对她背影补了一句。
“我……会还你的。”斯隆用低如蚊呐的声音说。
“谁说要借你钱了，我这星期亏了上十亿刀呢。”宋亚笑着回道。
‘刷！’
正好这时米股开盘，果不其然，纳斯达克和纽交所大多数股票开盘即重挫，彭博机屏幕里红得很喜庆。
“暂时不聊这个了，等下午收盘前再说吧。”
宋亚箭步过去看盘，昨天那些抗跌的股票也守不住了，无论在纳斯达克或纽交所上市的科技公司，微软、甲骨文、思科、惠普、康柏、戴尔、IBM、AOL等公司全部掉头往下，YAHOO等近几个月一直表现不佳的就更不用说了。
“嗬……”
其中很多间自己都有持股，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真正眼睁睁看着上亿刀金钱在面前灰飞烟灭，宋亚依然感觉心痛如绞，他按着胸口缓缓坐下，现在只有等待了。
“不行！这价格已经跑不掉了！”几分钟后奥格雷迪用手帕擦着汗，心急火燎地进来。
“你权宜处理吧。”宋亚给宋则成打个眼色，让自己的私人律师跟住奥格雷迪，人盯人一道返回交易室。
“噢……”斯隆专注于利特曼传媒系的四间上市公司，全都在大跌，特别是音乐和小说网站，K线几乎快九十度了。
这才开盘了不到半小时，按现在四家公司的市值算，斯隆手里的期权价值已经抵不上她为买那架飞机和其他超前消费贷的款了，幸好暂时还不用这么计算。
她急得也开始像哈莉一样团团转，“阿贝尔森夫妇一直在催我们，他们快急疯了！”博客网站的创始人巴贝尔森夫妇那边还一副不把她的手机打爆不罢休的架势。
“昨天不是说好的今天收盘后承接她俩的股票吗？”
人逢大事有静气，有个如没头苍蝇般的漂亮女人在身边宋亚反而心情宽解不少，笑嘻嘻趁机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大腿上搁着。
“只是口头约定而已，那对夫妻现在找不到我们人，今天这行情……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斯隆这次只挣扎了两下意思意思。
“随他们的便咯。”宋亚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
“你……”
他突然反悔表态不救博客网站，斯隆非常诧异地扭脸直视他，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和恼怒，“那我跳楼！”她已经绝望到这份上了，“我可受不了到时候被媒体讥笑，说利特曼传媒CEO无力偿还贷款，私人飞机被债权人扣押……”
“生意就是生意，亲爱的……谁叫阿贝尔森夫妇昨天不抛，轻信大股东的口头承诺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不是吗？”
宋亚也变得有些落寞和唏嘘，“我本不想做那么冷酷的资本家，但大难临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哪怕做慈善承接了他们的股票，今天也挽救不了OpenDiary网站。已经溺水的还有什么能力再去救别人呢？”
“他们会恨我，恨你。”
“他们是创始人，目前只有部分股票解禁，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呆在OpenDiary，我们以后有时间慢慢和他们修补关系。”
“OK，我明白了……”斯隆非寻常女子，很快也冷静下来，心里清楚这是最优解，虽然手段很无情。
“你好像比昨天有进步。”她抚摸着男人的胡渣称赞。
“我一晚没睡……”
‘You're way too beautiful girl……’
她手机又响了，来电依然是阿贝尔森夫妇的，这次她没再接，轻轻搁在桌上，任电话里的男人继续唱。
“APLUS！呃……抱歉！”
奥格雷迪冲进门时看到了两人搂搂抱抱的这一幕，他立刻原路后退，关门。
“进来哈，这是你的办公室。”宋亚赶紧把他叫进来，斯隆已拨着头发走到窗前了，“好消息？”
他看奥格雷迪刚兴冲冲的样子就知道有难得的好消息。
“是的！”
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奥格雷迪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般又回来，“你的AOL股票已经全部跑掉了。”他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展示。
“看起来还不错？”
宋亚仔细看了遍，之前表现还不错的AOL今早跌得很急，自己的那些钱大概在开盘后AOL股价跌幅百分之五的时候全部出清，平均下来大约在百分之四不到点，按当初购入时的价格算，仍赚了一些。
“我不知道，但今天这情况……只能拿到这个结果了。”奥格雷迪说。
“看新闻！”
斯隆注意到了彭博机上的一条快讯。
‘投资即意味着风险，金融机构应该做好避险的准备，别过分指望米联储的救援……’
米联储主席格林斯潘那张老脸又出现了，在房间里的几人眼中简直就是个恶魔，好像是米国企业研究所的一个什么会来着，他似乎是觉得昨天在参院听证会上说得还不够过瘾，竟然再度发表公开演讲，‘大洪水只会一百年发生一次，金融机构也应该只有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才可指望央银给予救援……’
‘投资完全是一种风险评估，投资行为的调整通常是出于对风险概念的变化，九八年亚洲金融风暴就是个好例子，当时全球投资人为避免风险而离开股市转向了其他市场。’
‘面对风险的不确定性，不论是在金融市场或是人生其他方面，一般的自保方式就是避开……’
“SHXT！这老不死的！这下彻底没救了！”
斯隆脱下高跟鞋恶狠狠砸向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