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东大

自从应思杰周末拜访了张辉和张玥之后,这两兄妹就一直琢磨着请他去哪儿玩上一玩。对大帝都,他们早已失去兴趣,难得的十一国庆节又给出了九天的长假,两兄妹就寻思着出一趟国。张玥是个标准的二次元少女,和张辉闹着要去东京玩,张辉自小就宠爱这个妹妹,拗不过她,只得买了三张去东京的机票。

此时的应思杰还在背谱背歌词的水深火热中挣扎,这种和他可爱的程序语言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叽里呱啦地背了一通之后,应思杰突然意识到他太傻了。就算自己认识五线谱,别人也不知道啊!不趁这个时候去勾搭一下,更待何时?

时值国庆假期的前一天,家里离得近的人都收拾行装回家了,宿舍里也只剩下应思杰和彭松柏两人。彭松柏性格比较内向,独来独往,白天都在图书馆和食堂之间游走,基本得要晚上10:30图书馆关门之后才会回宿舍。

隔壁萧容宿舍里亮着灯,但应思杰也不确定萧容是不是在。毕竟他也是北京人,提前回家很正常。

咚咚——

“来咯!”拖鞋摩擦过地面发出沙哑的声音,许上和打开门,抬了抬圆圆的眼镜,问应思杰:“找谁?”

“萧容在么?”

“不在,你找他什么事?”

应思杰挥了挥手上的谱子,面带遗憾之色,“不大看得来五线谱,本来想要让萧容教教我的。”

许上和把应思杰拉进屋里,拉过一把靠椅示意他坐下,“这你就是看不起我了啊,好歹我也是合唱团副团长啊,有啥问我!”

应思杰点点头,开始环视这个宿舍,很快就发现这里和上次他进来时有很多的不一样。比如萧容放在衣柜最上方的行李箱不见了,比如萧容的床铺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再比如……那乱成一团的地板。

许上和尴尬地笑了两声,快速捡起地上的臭袜子和纸团,塞进床下的柜子里。

“嘿嘿,让你见怪了。阿容不在,我们宿舍就乱得跟猪窝似的。”

应思杰脑补萧容冷着张脸打扫卫生的样子,觉得有股莫名的喜感,不禁笑了起来,“你们总不能指望他一个北京人放假也给你们打扫卫生吧,人家也是要回家的。”

“哪儿能啊。”许上和摆摆手,“你不知道?阿容不是回家了,是带团去日本演出了。我们学校的合唱团跟东京大学、首尔大学有一个联合项目,今年演出的主场在东大,他昨天就出发了。”

应思杰一愣,越发感受到情报机关的重要性,这以后要长期作战的话,不在萧容旁边安插点能提供信息的还真不行。他把谱子递给许上和,请他帮忙看看调。虽说许上和看着特别不靠谱,但讲起音乐来还真是头头是道。他把起调和转调在谱子上一标,教应思杰如何依葫芦画瓢数do、re、mi、fa。

这些常识应思杰全都知道,在标谱的同时他还游刃有余地和许上和攀谈:“我看你们宿舍就萧容的桌子最干净,也不摆什么小玩意儿,是没人送呢还是他性格太孤僻?”

“阿容只是对陌生人比较冷淡,其实玩熟了之后他还是挺幽默的,而且对朋友很好。”

应思杰一看有门,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听说他对何晓还挺好的?”

许上和撇了撇嘴,“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哎,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许上和的态度和上次在川菜馆遇见何晓时一样,在说起那两人的事时对何晓都持不屑的态度。他大手大脚地往下铺上一躺,跷起脚一晃一晃的,“要说阿容对何晓也够好了,选课上、论文上、资料上,哪里不是罩着他,平时还经常开车送他来回宿舍和院里。你也知道,大学嘛,什么不得靠师兄师姐,当时何晓一个新生,能这么快当上新闻社的社长,阿容没少出力么?”

许上和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看何晓那安安静静的样子,很难把他和过河拆桥的小人联系在一起。但也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在应思杰心里,胆敢抛弃萧容的人都不是好果子。

叮铃铃,叮铃铃——

应思杰拿起手机,一看是张辉,蹙了蹙眉后接起电话,再说话时声音里已满是笑意:“喂,小辉,找我什么事啊?”

“啊?哦……没有没有!我很乐意!”

许上和狐疑地观察着应思杰变幻莫测的神色,心说这孩子的心思真是令人猜不透,变脸跟玩儿似的。等到应思杰放下电话,脸上那表情已经跟吃错药似的(而且还是春|药)那般荡漾了。

应思杰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的谱子,满脸笑意地说:“上和,多谢你今天的帮忙了。本来还想和你多聊聊的,不过看时间是不行了,我得去收拾行装了。”

“哈?这么急着回家?”

应思杰打开门,耸了耸肩,嘴角噙上了他那惯常的懒洋洋的笑容,“当然不是,我刚接到电话,有朋友约我去日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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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东京羽田机场。

身着米黄色长款风衣的女孩正拿着手里的地图跟机场人员比划,嘴里说着不甚纯熟的日语。机场保安压了压帽子,有些无奈地请女孩再重复一遍。

“不好意思,请问东京大学怎么走?”应思杰抽走张玥手上的地图,用英语问机场保安。

保安先生如获大赦,手指在地图上给应思杰讲解地铁路线。张玥站在一旁涨红了脸,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日本还得说英语,那她的动漫岂不是都白看了?

应思杰拉过张玥手上的行李箱,把地图塞回到她手上,“日本人对说日语的中国人不怎么感冒,反倒崇敬英语说得好的人。要知道,小日本那英语口语可是世界最奇葩。”

张玥捂着嘴笑了两声,抬首偷瞄了两眼应思杰,眼波里满是柔情。张辉跟在最后面拿着自己的行李箱,摇着头慨叹,他这个妹妹哟,真是陷得越来越深了。

去东京大学是应思杰的提议,他对日本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知道萧容来了日本,恐怕张辉打电话来的时候他会随便找个理由拒绝掉。这次三人来到日本是纯粹的自助游,也没有动用家里的关系,所以很朴素地选择了公共汽车。

在本乡三丁目站下车之后,步行七八分钟就来到了东京大学的正门前。其时已近黄昏,由于应思杰早就打听到A大合唱团的演出是在晚上7点开始,所以便选择夜晚游校园。暮色时分,正门里的银杏道上被染上了橙红的霞光,泛黄的银杏叶在晚风中簌簌作响。10月的东京比之北京要冷上些许,张玥裹紧了风衣,侧头看被一身黑色风衣修饰得长身玉立的应思杰,心底如小鹿乱撞。

应思杰却只是随意四顾着东大的建筑,打量着和A大完全不同的欧式风格建筑。就在三人顺着校内地图往安田讲堂踱过去的时候,铺满扇形叶片的小道上走来跌跌撞撞的三个人,中间的男生面如土色,黑色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的两旁走着一男一女,搀着他缓缓前进。应思杰定睛一看,左边那个一袭黑色燕尾服的人不是萧容又是谁?

张玥只看见应思杰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下一秒,这个和她青梅竹马的哥哥就大步上前,朝表情痛苦的那个人伸出手,“请问,需要帮忙么?”

萧容抬起头,因为剧烈运动而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丝丝潮红。他见是应思杰,刹那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旅游呗。”

“唔……”中间那个被萧容扶着的男生面色痛苦,一脸要吐出来的样子。

事态紧急,萧容可没时间跟应思杰废话,再说了,上次排练时的事件还让他心里膈应着呢。他不想再和应思杰磨叽下去,往右边侧了侧,想从旁边绕过去。

但应思杰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他伸出手臂拦住正欲前行的萧容,说:“不是有演出么?时间快到了,怎么你现在还在这儿?”

萧容面色一僵,没有答话。反倒是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女孩说话了:“我们合唱团的钢琴伴奏张宁昨天吃海鲜吃坏肚子了,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东大对面不远的地方是有一家医院,可算算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吧!

被称作张宁的男生拉开一左一右搀扶着自己的手,汗如雨下,“我……我得马上找卫生间去!”他说完话拔腿就跑,留下萧容和那个女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应思杰拍了拍女生的肩,“你去找张宁吧,伴奏的事……我有办法。”

萧容直起身,一袭裁剪得当的黑色燕尾服衬得他的身材越发颀长。他脸上潮红渐褪,看向应思杰的眼神里已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