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之中,秦楼楚馆数不胜数,但有一处,却与别的青楼不同,那便是醉春风,醉春风位于陵城最繁荣的街道上,客来客往,接待都接待不过来,可比起外面的喧闹,醉春风里却宁静雅致,假山流水,玉宇琼楼,廊腰缦回,曲径通幽,奇花异草簇拥,若非知道这是青楼,还以为走进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
丫鬟们清一色穿着青色的衣服,神态温婉,气质干净,比那大户人家的丫鬟素质还好好,连丫鬟都如此,更不用说里面的姑娘们了,一个个都是从师名人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真可谓是色艺双绝,特别是阁里的四大姑娘。
若轻姑娘,貌若芙蓉,一手琵琶曲惊四座;扶柳姑娘,清幽如兰,飞天之舞倾世无双;莹莹姑娘,似水盈盈,青砚淡墨画技高超;凤雨姑娘,艳若牡丹,天籁之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其中,最炙手可热的一位,正是扶柳,只因四大姑娘中,她是最美的,更是唯一一名卖艺不卖身的,那些富家公子们每天砸大堆金银,也难见她一面,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来砸场子,可这醉春风背后的人,却不是谁都能动的。
这醉春风的老板,正是柳月,柳月这个人有些别扭,做什么事情,若不能做到最好,心里就不舒服,所以她毫不愧疚地挥霍着乘风给羽阁赚的大笔银子,把这醉春风建的跟个仙境似的,更是重金聘请名家大师,为阁里的姑娘们教授技艺。
醉春风里的姑娘,若非自己愿意,是绝对不会有人逼着她们接客,这一点便是醉春风跟其他青楼最大的不同之处,在柳月看来,女人是绝对不能为难女人的,但醉春风的生意却没冷清半点,每日都有大把金银流入,这叫柳月在乘风面前得意的不行。
清晨,醉春风后院,一名女子身着白衣,身姿若仙,飘逸动人,肤若凝脂,美目如画,薄唇不点而红,真真一个绝色佳人,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如兰花一般清雅柔弱,此人正是醉春风里最热门的姑娘,扶柳。
“姑娘好。”几名丫鬟见到扶柳,福了福身子,轻声打招呼。
扶柳淡笑着点点头,待他们离去后,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了,才走到后面的树前,轻声道,“没人了,你出来吧。”
树后缓缓走出一个男人,好看的桃花眼里似有若无地含着柔情,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薄唇,不是那逃家的司千北是谁?此时他身着紫色锦袍,上面绣着莲花,腰际一条玉带,吊着一块羊脂玉佩,好一个俊朗风流的贵家子。
司千北跟着扶柳上了楼,进了她的房间,淡淡地打量了她的房间一番,只觉得清新淡雅,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赞赏。
“公子喝茶吧。”扶柳为司千北斟茶,声音柔若清风,配着她淡淡的笑容,妙不可言。
“多谢扶柳姑娘了。”司千北随意一笑,却若曼珠沙华,妖冶得勾魂摄魄。
论样貌,司千北是比不上司千焕的,可是他遗传了母妃的一双桃花眼,也就为他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冶风姿,这亦是最让女子心动的。
扶柳一愣,微微垂下脸,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只觉得心如鼓擂,女子总是容易对救过自己的人心动,而她也对救了自己的司千北微微动心了。
司千北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眼里划过惊艳,其实,这扶柳算不得什么绝世无双,毕竟苏小羽和曲吟摆在那,又有谁可比,可眼前的女子,有一种柔柔的气质,比起苏小羽的霸道和曲吟的清冷,他反而更喜欢扶柳这样的美人。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若非有公子为我解围,扶柳恐怕已经……”扶柳感激地看着司千北,想到刚才的经历,眼眶微微发红,话也说不出口了,那样子,怎一个我见犹怜。
“多大点事,我才该谢谢姑娘,你若不收留我,我大姐找到我了,非打断我的腿。”司千北蹙了蹙眉,心生怜惜,声音也放轻了一些。
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人摆布他的婚姻的,要他去参加那劳什子选妃赛,做梦,所以他早早就带好银子溜了出来,不过这陵城就这么大,大姐要想找着他,简直易如反掌,正想着去哪儿才好,便被他撞见礼部尚书家的浪荡子抓着一个姑娘不放,硬要把人家扯上轿子,所以他顺手把那姑娘,也就是扶柳给救下了,扶柳为了报答他,所以把他带回了醉春风。
他没来过青楼,更没来过醉春风,不过他却听说过扶柳的名字,乍一见,还真叫他惊艳了一把。
“公子为何离家?”扶柳有些不解,只一眼,她便能确定眼前的人绝对出身贵族,既然有那么好的家室,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我大姐要我娶妻,可我没有喜欢的,又不愿随意选一个,所以就跑啦。”司千北不屑地撇撇嘴,他才不要娶媳妇儿,到时候跟小焕和白术一样,变成妻管严可不好。
他没来过青楼,所以躲在这儿,就是大姐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他!
“原来如此。”扶柳了然,见他还在看自己,脸色更红。
司千北第一次发现这么容易害羞的女子,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半晌,突然痞痞地笑了起来,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低声道,“若是早遇上扶柳姑娘,我也不必逃家了不是?”
扶柳呆呆地看着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她亦是第一次看到,看着他脸上痞气的笑容,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她猛地回神,躲开了他的手指,掩住眼底的慌乱,淡笑道,“公子莫拿扶柳寻开心。”
司千北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闻言,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不再多言,他可没调戏过女孩子,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别看司千北长的一脸风流,却跟几个兄弟一样洁身自好,长这么大,还没搂过女孩子的腰,刚刚他能勾一下女孩子的下巴,已经算是进步了。
“姑娘,您在跟谁说话?”门外,一个丫鬟疑惑地问道。
扶柳眯了眯眼,淡淡地说道,“我在自言自语。”说完,看了司千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哦。”那丫鬟也没想太多,很快便离开了。
“你还真容易害羞。”司千北咧唇笑道,明媚的笑容晃了人的眼。
扶柳禁不住他的调侃,脸又红了起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下,可她本身就柔柔弱弱的,那一眼不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像一片羽毛一般,挠的人心痒。
这个心痒的人,正是司千北,他就觉得被她看了一眼,心跳便乱了节拍,这种感觉,他还从来没有过,一时间有些疑惑,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公子若要避开您的姐姐,便在这躲会儿吧,那里有个小房间,可能要委屈公子了。”扶柳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她床旁边的一扇门,有一个挥金如土的老板,醉春风的姑娘们住的可都是很好的,特别是这四大姑娘,房间不但大,还有一个隔间。
司千北挑了挑眉,调侃道,“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跟我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你不委屈,我还委屈什么?”
“我、我没让男人进来过。”扶柳显然是以为他把自己看做那种不堪的女子,声音有些发颤,眼里闪过痛苦,她原本也是富家千金,可父亲被德王陷害,惨死狱中,她不甘心,她想为父亲平反,所以她来了醉春风,她希望可以寻到机会,为父亲平反,可她还是太天真了,那些男人来这儿,也不逢场作戏,她又不愿接客,谁肯为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德王呢?
司千北知道她从未接客,可一听她这么说,心情莫名其妙的很好,见她委屈的样子,有些心疼,“我只是逗逗你,别这么认真。”
扶柳“嗯”了一声,淡淡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不再言语,房间里一时间变的很安静。
“扶柳啊!”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音,隐隐看得见一道身影正朝她房间走来。
扶柳皱了皱眉,把司千北推进里间,自己整了整衣服,上前开门,看到眼前艳丽的中年女人,淡淡地笑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哎,还不是相爷家的大少爷,他自从见过你一面,可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哪,这不,刚刚又来找我了,妈妈知道你不愿接客,可你也知道,这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若不趁着这几年多赚一点,等你老了,怎么办?”丽娘拉着扶柳进了屋,感叹道,见她面色很淡,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若非柳老板不准她强逼着姑娘们接客,她有的是法子,每天看着银子因为扶柳的清高而哗啦啦地流走,她那个气啊。
扶柳心一沉,收起了笑容,目光也变的有些冷,原本柔弱的面容也带上了坚毅,“妈妈,我说过,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人为父亲平反,不是来赚钱的。”
“扶柳,你都进醉春风的门了,还清高个什么劲儿,平反?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是逢场作戏,你凭什么让他们帮你,若是你愿意陪刘公子过一夜,说不定他会愿意。”丽娘的声音变尖了一些,说到后面,又恢复了娇媚,一双精明的眼在她身上流连,观察她的反应。
“要我接客,除非我死。”扶柳彻底冷下了脸,声音也变的冰凉,她可以卖艺,她可以赔笑,但若要她放弃尊严去陪男人睡觉,不可能。
扶柳自幼脾气就硬,平日看起来,她不过柔弱的女子,但凡是触及她底线的事情,她可不会有半分柔弱。
“你!冥顽不灵!刘公子是什么人,他若想要你,那是你的荣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他若想来硬的,你哭都没地儿哭!”丽娘也被她惹恼了,她什么女人没见过,脾气这么臭的,还是第一次见,尖声训斥了一会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扶柳坐在座位上,紧紧地闭着眼,脸上是压抑不住的薄怒,纤纤玉指握着茶杯,那泛白的骨节,看得出她有多用力。
司千北在后面把她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刘公子?刘宇宁那个败家子?想到那个败家子要糟蹋扶柳,他就气的翻白眼,等丽娘离开了,他便走了出去,见扶柳拼命压抑怒意,有一丝诧异,他只当她柔弱的没脾气,却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不过,好像更可爱了。
“我帮你赎身,帮你父亲平反,可好?”司千北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见她张开眼看自己,不由温柔的笑了起来,当然,他是不会察觉到自己笑的有多温柔的。
扶柳眼里闪过痛苦,随即冷冷地看着司千北,“你也要我拿身子交换吗?”天下男人一般黑,这话她听过很多次了,却没想到他也会说,果然,是男人呵。
司千北诧异地张了张嘴,知道她误会了,立刻解释,“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就当我报答你今日借地方给我避难。”
扶柳防备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相信,帮他,也只是因为他帮过她。
司千北再次感叹女人的难搞,被她眼里的防备弄的心里烦闷,语气也差了些,“我想要女人,比你好千倍的都赶着来,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企图?”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想到她的倔强,又忍住不道歉。
扶柳微微睁眼,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开来,最初的一点喜欢也慢慢碎裂,她的眼里闪过绝望,然后渐渐变的冰冷,那种冰冷与她温柔的气质不符,却冷艳夺目。
“公子好生休息,晚些我会给你准备膳食。”扶柳压下鼻尖的酸涩,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司千北皱眉,不是看不出她刚刚的伤心,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准自己先低头,可见她要走,又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表演。”扶柳回眸,淡淡一笑,留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
司千北有些懊恼,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意,为什么她还要说那种话?毕竟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皇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自然不愿意先低头。
想到她说的表演,司千北有些好奇,起身走了出去,他根本没一点顾忌,好在旁边没有人,否则看到一个男人从扶柳的房间里出来,恐怕会吓死人。
司千北缓缓下楼,耳边传来哀伤的琴音,寻着琴音朝舞台上看去,扶柳面带白纱,身着白衣,如仙一般翩然,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慌,加快了脚步,丢给伙计一大锭银子,那伙计两眼发亮,立刻引司千北去了最前排的座位,麻利地上了一桌子酒菜。
扶柳以飞天舞闻名,却又不是平常的飞天舞,一般来说,飞天舞的着装不会是单调的一色,带着异域的热情和妖娆,但扶柳一身白衣,腰身柔软,优雅地扭动着;美目半垂,眼神美丽而又凄凉,裙摆与手上的白色飘带同时飞起,如仙临世,脚尖轻点,越向空中,凭虚御空,仿佛就要飘然远去,羽化升仙,她的步伐并不是很守规矩,而是随心而动,纷飞的白色丝带,渲染着淡淡的悲凉,她的目光也是柔软凄美,但眼底的一点坚毅,却是最为她加分的,就算身临绝境,依旧坚强,这样的女子,才是最让人钦佩的。
很多人只看到她舞姿的曼妙,惊叹她面容的美丽,却没看到她眼里的坚韧,但司千北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也正因他看到了,所以他心疼了,也心动了,生平第一次,心动了。
司千北缓缓勾起唇角,目光未离开她的脸,慢慢饮尽一杯酒,眼里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司家人骨子里就有一种独占欲,凡是被他们看上的,他们就一定要得到,所以,司千焕得到了苏小羽,司千煌得到了曲吟,司千橙得到了白术,而现在,他司千北也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扶柳。
舞尽,扶柳缓缓伏在了地上,全场一片寂静,良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司千北也缓缓举起了手,轻拍。
若轻在楼上便看见了司千北,被他俊逸非凡的面容和高贵的气质迷了眼,整了整大红的罗裙,款款走了下来,朝司千北走去,越靠近,目光越炽热,她在醉春风呆了那么久,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极品的男人。
“公子。”若轻在司千北身旁坐下,红着脸看他,见他直直地看着扶柳,眼里闪过嫉妒,扬起一抹醉人的笑容,娇媚的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本以为他会回头看看她,然后沉溺于她的容貌,可没想到他的确是看了她,却厌恶的蹙眉,然后朝扶柳下台的路走去,见他走向扶柳,眼里的嫉妒几乎燃烧起来。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她,扶柳那个故作清高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让这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扶柳姑娘的舞姿果然曼妙无双,不知在下提的那件事情,姑娘考虑好了么?”刘宇宁拦住了扶柳,笑着问道,眼里有着欲念。
扶柳心中厌恶,但脸上却没表露半分,只是淡淡地说道,“刘公子,扶柳知道您的心意,但,这件事,扶柳不能答应。”目光看向丽娘,想她来帮自己解围,却见她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心中微微发凉。
“不能答应?”刘宇宁立刻变了脸,目光变的狰狞,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不顾她挣扎,抓起她的手,冷声道,“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竟然还敢摆架子!”
旁边也有真的怜惜扶柳的人,但刘相爷位高权重,他的儿子旁人哪敢轻易得罪,只能撇过脸,不再去看了。
“扶柳不是摆架子,只是,扶柳真的做不到。”扶柳想抽回手,却无果,声音也染上冷意,目光变得坚决,柳老板不在,她知道,不会再有人帮她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向刘宇宁妥协。
刘宇宁气的脸色发青,手一扬,就想打她一巴掌,旁边的人纷纷露出不忍的表情,毕竟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被打,可是会让人心疼的,但也没人敢去拦。
扶柳眼也没闭,冷冷地看着朝自己挥来的大手,没有丝毫惧怕,她不恨任何人,她只恨自己的无能,若今日被打这一下就能过关,她不反抗就是了。
不过,那一巴掌终究是没打到她的脸上,因为,一双大手扣住了刘宇宁的手腕,将他推开。
司千北伸手把扶柳搂进自己怀里,冷冷地看着刘宇宁,眼里闪过杀意,一手环住扶柳的腰,另一只手给她揉着泛红的手腕。
扶柳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有些依赖他温暖的怀抱,但一想到在发间里发生的那些事,眼里染上痛色,想退离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地搂住,动不得分毫。
“乖些。”司千北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眼里的宠溺,让扶柳忘了动作。
局势的转变,让众人讶异,这个男人是谁,竟然敢管刘宇宁的闲事,胆子可真大。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你竟然敢抢少爷的女人!”刘宇宁还没看清司千北的脸,便愤怒的吼道,待看清他的面容,微微愣住,然后震惊地瞪大了眼,颤抖着朝后面退后了两步,“王、王爷……”
“刘宇宁,本王怎么不知道天子脚下是你的地盘?”司千北敛起平日的嬉笑,冷冷地看着刘宇宁,上位者的尊贵和威严尽显。
刘宇宁不停地冒着冷汗,跪倒在地,颤声道,“王爷,我、我只是酒后失言,请王爷恕罪。”皇家那几个人不是从不来这种地方的么,怎么、怎么北王会在醉春风?
司千北冷哼,却没叫他起来。
“哎哟,原来是北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奴家都不知道呢!”丽娘是认得司千北的,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见他抱着扶柳,目光闪了闪,越发炽热。
“离我远点。”司千北厌恶地皱眉,抱着扶柳退后一步,不喜欢丽娘身上的香味,像是看不见她眼里的愤恨一般,道,“扶柳是本王的人,以后,别人若碰到她一星半点儿,仔细你的皮。”
霸道的宣言,惹来一片抽气声,没想到从不进入声色场所的北王,竟然会公然宣布扶柳是他的人,这个消息,明天恐怕就会传遍陵城了。
“是,是!”丽娘接过他递给她的一大叠银票,眼睛都亮了,谄媚地点头,给扶柳使了个眼色,“扶柳啊,你可得好好伺候王爷,知道吗?”
扶柳紧紧地闭着眼,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他是自己喜欢的人,丽娘却叫她好好伺候他,若是平常人,她也不会觉得什么,可现在,她难堪的想哭。
司千北见她脸色一瞬间苍白,冷冷地看了丽娘一眼,拥着扶柳上了楼。
刘宇宁跪在地上发抖,旁人提醒他王爷走了,他才敢起身,嘴里直叫着倒霉,也没了作乐的心思,立刻离开了,谁会知道扶柳被北王看上了,否则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碰她一下的,司家那几个人,可没一个省油的灯,还都护短,得罪一个,可就得罪了全部啊!
司千北“嘭”的一声踢上了门,把扶柳按在椅子上,摘掉了她的面纱,邪气地笑了起来,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察觉自己心意以后,再看她,还真就觉得她比苏小羽还漂亮。
“原来你是北王,多有得罪,请王爷恕罪。”意识他是王爷,也就意识他与自己的云泥之别,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扶柳就要跪下。
“谁让你跪的!”司千北气歪了嘴,把她按回了椅子上,蹲下身,锁住她的脸,“柳儿,别再让我听见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话,知道么?”
“是,王爷。”扶柳柔顺地应道,但神色里却没了最初时的温柔。
司千北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觉得心中难受得紧,不明白她的冷漠从何而来,“怎么了?还在为我刚刚的话生气么?”
“民女不敢,是民女高看了自己。”扶柳苦涩一笑,他是王爷,又怎么会看得上她的样貌,他说的没错。
司千北越听越不对味儿,眉头皱得很紧,“别一口一个民女,也别一口一个王爷。”听着怪不舒服的。
“是。”扶柳垂眸,道,“不知您想听曲儿还是怎样,除了……”
“你把我当你的那些客人了?!”司千北脸一沉,动了震怒,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扶柳对上他染着怒意的眸子,身子一颤,有些害怕,但还是说道,“有什么不同么?”
她感觉的到,这个男人对她动了心,但那又怎么样,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是低到尘埃里的青楼女子,她也不想这么跟他说话,可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娶她,她也没有资格嫁给他,可她也不愿成为一个玩物,所以,她待他如其他客人。
司千北气的眯起了眼,看着她故作柔顺的样子,突然把她拉下来,狠狠地吻住她的唇,两人跌倒在地上,他就顺势压着她,发泄一般,用力地亲吻着她,良久,察觉她不再挣扎以后,才放柔了力道,温柔地吮吸着,逗弄着……
“我不是你的客人。”司千北缓缓放开了她,见她呆呆地抚着唇,眼里闪过笑意,压着她,在她耳边低喃,“我想当你的丈夫。”
“不可能。”扶柳身子一颤,从他的吻中回神,慌乱地看着他,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就连普通人家都不耻,何况他是个王爷,且当他这话是真的,那他也会被当成所有人的笑柄。
想到自己的身份,扶柳鼻尖充满了酸意,只靠着自己的意志,压抑住快要夺目而出的眼泪。
“我喜欢你,也感觉的到,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可能?”司千北皱眉,见她努力憋着眼泪的样子,心疼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在担心身份的问题?”只要是个好姑娘,家里人会支持他的。
扶柳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艰涩地笑了笑,“王爷,也许你现在是喜欢我的,若因一时冲动,娶了我,那您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到时候,你就会后悔,厌恶我,甚至是,恨我……”恨她,为她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司千北目光变的阴霾,活了这么大,还没对女人动过心,好不容易找着个喜欢的,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很认真的!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扶柳垂眸,声音带着苦涩,若是以前的她,虽然是商贾之女,却也勉勉强强配的了他,但现在,呵呵……
司千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为她的妄自菲薄,为她的不信任,不管三七二十一,低头,又吻住她。
良久,他才放开她,见她气喘吁吁,面颊酡红的娇媚模样,满意地勾唇,“以后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我便吻你。”
扶柳有些羞涩地撇开脸,暗骂自己的不争气,明明想要硬起心肠,可还是心软了。
司千北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起身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怎么会进醉春风?”
扶柳身子一僵,见他面色严肃,才低声道,“我父亲在青城有一块地,德王想买下来,父亲不愿意,他便、便陷害父亲诈骗别人的钱,然后关入大牢,折磨致死。”说到这,她的眼睛已经红了,眼里全是恨意,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天理何在?
“所以,你知道很多官员都会来醉春风,就来了?”司千北怜惜地轻抚她的发丝。
扶柳点点头,低着头。
“若我帮你扳倒长孙郁风,你就嫁给我,可好?”司千北眼珠子一转,试探似的问道。
扶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个人是德王,就算他的北王,也不能轻易扳倒他的,当下摇头,“不要,会很危险。”
“所以,你是舍不得我受伤咯。”司千北了然地笑着,果然见她红了脸。
扶柳咬着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你、我们萍水相逢,不值得、你去冒险。”
见她话都说不清,司千北很想笑,却被那句“萍水相逢”给气到了,黑了黑脸,危险地看着她,“萍水相逢便能接吻么?”
扶柳脸色一白,想到其他姐妹们为了逢场作戏,便与男人接吻,甚至是……心里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她怎么忘记了,自己的什么身份。
“该死的,你想哪去了?”司千北低咒,心里越发恨那长孙郁风,若不是他,这么个好姑娘哪里会这样,可若不是他,自己也遇不上她不是。
“王爷,总之,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嫁娶之事,就别再提了。”扶柳闭了闭眼,淡声道。
“你喜欢我么?”司千北危险地眯着眼,半晌,问道。
扶柳想说不喜欢,却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只能点了点头。
司千北满意地笑了,挑眉,“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帮你收拾了长孙郁风,你就嫁给我!”
“王爷!”扶柳低吼,不赞同地看着他,她不想他去冒险,他怎么就不明白呢,而且,他们怎么可能成婚,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司千北翻了个白眼,直接吻住她,不准她再多言,见她缓缓闭上了眼,眼里闪过笑意,偷偷将自己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际。
而在司千北闭上眼后,扶柳缓缓睁开了眼,如水的眸子里,倒影着近在眼前的俊颜,心中生出浓浓的爱恋,能碰上这个男人,她知足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亦不会让自己毁了他的前程,但是现在,请让她放纵一次,就这一次。
然后,司千北厚着脸皮呆在扶柳的房间两天不愿意走。
然后,扶柳被逼着哄着把自己十多年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说给他听。
然后,司千北献宝似的把自己那点事情倒豆子一般倒出来,让扶柳羡慕不已。
然后,司千北终于被扶柳赶出了醉春风。
然后,陵城的人都知道了,从来不去青楼的北王,第一次去就爱上了醉春风最漂亮的姑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醉春风。
扶柳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玉佩,眼里尽是苦涩,两天,她允许自己自私两天,所以,两天以后,她把他赶走了,这两天,将会是她今生最美好的记忆。
“哟,怎么了,人才刚走,就想他了?”若轻慢悠悠地进了扶柳的屋子,冷笑道,眼里有着嫉妒,没想到,那个男人是北王,更没想到,北王会为她赎身,还要她当王妃,真是可笑!
“有什么事么?”扶柳与若轻的关系并不好,见她来,慢慢收起玉佩,淡下神色,问道。
若轻嫉妒地看着她藏玉佩的动作,讽刺道,“不过是个玩物,还真当王爷看上你了?”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需要你来提醒。”扶柳冷冷的说道,“若无其他事,请离开吧。”
“哼,我等着看你的笑话。”若轻的脸扭曲了一阵,然后笑了起来。
扶柳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耳边又传来了脚步声,微微蹙眉。
“扶柳啊,妈妈有事跟你说。”丽娘谄媚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把它交给扶柳,“王爷已经给你赎了身,是去是留,妈妈也不会拦着你,不过柳老板有交代,若你愿意留下,妈妈便听你差遣了。”
扶柳不解地蹙眉,差遣?柳老板是是什么意思?
“你看信吧,妈妈就不打扰你了。”丽娘扭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扶柳叹了口气,把信放在桌子上,抬起脚,窝在椅子里,呆呆地看着司千北留下的玉佩,眼睛突然酸涩,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她把头埋进膝盖里,闷声低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遇见司千北,根本就不可能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相遇?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哭了,快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妈妈可担待不起。”丽娘又扭着腰进来,见她在哭,立刻说道,又放了两个信封在桌子上。
扶柳慌乱抬头,低头擦干自己的眼泪,等抬起头后,却不见丽娘踪影,看着桌子上的信封,有些疑惑地蹙眉,今天怎么那么多信?
抬手,拿起第一封,轻轻将它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两行的娟秀的小楷,彩笔生芳,墨香含素。
扶柳:
听说司千北喜欢上了你,那也就是自己人了,这段时间我要出远门,带走了柳月,如果你受了欺负,没人给你撑腰,你就把那块玉拿出来。
等扶柳看到落款时,惊的她睁大了眼睛,“苏小羽?”苏小羽,不是冥王妃吗?可她跟柳老板是什么关系?柳老板挺喜欢她的,所以也跟她说了很多事情,她知道柳老板是羽阁的人,这苏小羽难道就是那个羽少?
从信封里取出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一片羽毛,扶柳细细地看着,这个,应该就是羽阁的信物,苏小羽……她把信物给一个陌生人,就放心么?
拆开第二个信封,把里面的金牌拿了出来,待看清它上面大大的烽字,猛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皇帝的令牌,怎么,怎么会给她?
此刻扶柳已经忘了悲伤,颤着手,拆开第三个信封,拿出里面的凤钗和信,手抖了抖。
未来弟妹:
我是司千北的皇姐,这个是我的凤钗,以后谁要欺负你,就拿它扎死他们,没人敢反抗的!
扶柳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三样东西,这些东西里,每一样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就因为司千北喜欢她么?可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自从沦落风尘,她受尽了冷眼和嘲讽,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么看得起她。
她听司千北说过他几个兄弟和大姐的故事,她只当他在逗自己开心,但现在看来,是真的,司千北真的拥有世人欣羡的家人。
身子一颤,扶柳的眼里又溢出了泪水,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与司千北身份的差距,她只是感动,为这些从未见过面,却肯对她这么好的人而感动。
------题外话------
咳咳,其实我觉得这一对满有爱的。扶柳的心理很容易理解的,不算是拿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