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及剑身的刹那,无比熟悉得感觉传遍了全身上下,罗华瞪着血红得眼睛,嘴角还噙着一丝瘆人得笑意,就在罗华的掌心即将握上剑柄的时候,一抹暗红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抢在罗华之前握住了剑柄。
云何剑在无义的手中瞬间光芒万丈,“你们找死!”云何剑随着无义冰冷的声音斩下,刹那间红衣翻飞,狂风大作,毁天灭地一般,近处的恶鬼连哀嚎都来不及,瞬间就化为灰烬,余下离得远的,也被无义那肃杀之气吓得战战兢兢,转身就逃。
“先生——”见到了无义后,安全感莫名而生,罗华眼中的血丝一下子褪去,虚脱一般的跪坐在地上。
众鬼四散而逃,无义没有赶尽杀绝,一拂衣袖,云何剑自动消失在无义的衣袖之间,低头居高临下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罗华:“怎么样?”声音一如既往无波无澜。
罗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事儿——。”接下来的“谢谢”还没有出口,无义又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罗华卯足了全身剩下的劲儿在身后喊道:“先生——”,可怜兮兮的声音,仿佛惧怕再次迷途的小兽。
无义难得的停下脚步,微微一侧头,细长的眼角微挑,余光扫过罗华:“怎么,等我请你?”
“唉!”这惊喜来的太快,罗华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力气瞬间恢复满格儿,屁颠屁颠的跟在无义身后。
似乎没走多远,仅仅数步而已,但是耳边已经没有城市的喧闹之声,微风中有细竹在窃窃私语,昏暗中渐有雨丝轻拂过面,夜色之下罗华看不清全貌,但是却也知道这里早就不是他的城市了。
霭霭深山,浓雾、微雨,无义不紧不慢的踏着高矮不一的青石台阶,逐阶缓上,暗红的衣衫拂过湿滑的青苔,蜿蜒绮丽如同山水笔墨画中,最后那意境悠远的一笔,道不尽的孤寂与沧凉。
石阶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透过半开的木门罗华可以看见屋里一星温暖的火光,推开木门,无义径自坐上窗边的竹椅,微阖双目,兀自养神,罗华局促不安的打量着小屋,从里面看这个屋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墙壁全是石头做的,有些上面甚至长了翠绿的青苔,一看就知道这里不常有人。
“自己找个地方休息。”无义虽然闭着眼睛却似乎能看见罗华的一举一动。
“那个先生——”罗华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我觉得那些东西似乎是冲我来的。”
“嗯”,无义闭着眼睛,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声,似乎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被发现了是理所应当。
“为什么?”罗华不解。
无义:“你体质阴寒,易招邪祟。”
“啊?”罗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我不明白先生,我为什么体质阴寒?”
“闭嘴,太吵了!”无义眉宇之间有了一丝愠色。“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想要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但是罗华只能乖乖闭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但是突然“咕咕——”罗华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无义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心又略微聚了起来。
罗华捂着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小心翼翼的说:“先生,这里有锅吗?我带的菜。”
无义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手朝屋后一指:“你去试试吧。”
罗华捂紧了不争气的肚子,逃也似溜到了屋后。
罗华走了以后,无义脸上神色变了又变,一会儿不可思议,一会儿牙都痒痒,最后气急反笑,生死攸关,他还能不忘手里买的菜,难道自己以前就是这副德行?!
罗华却在屋后忙的不亦乐乎,虽然年久失用,但是毕竟还是一口锅,大约一炷香之后,罗华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煮肉片回来了。
“先生,吃饭了。”
无义懒得答话。
罗华这才想起无义这种级别的人物哪里还需要吃饭啊,面色一晒,“先生,那我自己吃了。”
无义摆摆手,似乎是嫌弃那浓烈的辣椒味儿,又似乎在嫌弃罗华,厌厌的来了一句:“话怎么这么多?”
罗华立即噤声,端着瓷碗躲在屋子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朝无义那处又看了一眼,然后就着火光夹起了一片肉放进了嘴里,这一吃就勾起了罗华满肚子的馋虫,顾不得继续揣摩无义的心思,罗华吃的满头大汗,心里只可惜少了一碗米饭,吃的急了,火光又昏暗,一不小心往嘴里塞了一根辣椒,咬下去的那一刻,嘴巴就像是冒了火,罗华噌的跳了起来,动作幅度极大,连一旁闭目养神的无义都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罗华顾不得形象,上窜下跳的哈着气:“妈呀,太辣了,先生有水吗?”
无义还没有说话,罗华就瞥见了他手里松松垮垮握着的酒壶,来不及思考里面是什么,罗华抓起来就往嘴里倒,也许是辣椒麻痹了味蕾,烈酒入喉罗华硬是没有感觉,一壶将近,罗华才闻道浓郁的酒香,立马惊觉自己喝错了,晃晃悠悠转过身,眼皮就开始打架,“先生,这——是什么——怎么有星星——”话还没问完,脚下就发飘,人一头就栽了下去。
眼见罗华摇摇晃晃地就要落地,无义冷眼看着,本来打算由他摔去,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出手接住了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的罗华,紧接着反手迅速的将他扔在了竹床上,随后顿了顿又给他扔去了一床被子,罗华这下睡得结结实实。
“进来吧。”无义这句话明显不是对着床上已经人事不省的罗华说的。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竟是一个青衫粗布的年轻和尚,那和尚面容沉稳,神色淡然,双手合十的瞬间却让人忍不住与要他一起放下这万丈俗世红尘。“云生,见过尊主。”声音入耳温润,不卑不亢。
无义点点头,略显疲惫的倒在了竹椅上。
云生径直走到罗华的窗前,看着沉醉在床上稚气仍未褪尽的少年,神色渐渐转为惊讶:“是他!怪不得盂兰今日法会上那些恶鬼突然疯了一般的挣开束缚纷纷离开。”
无义依旧闭着眼:“前些日子空花境里,他的封印因我疏忽,松动了,可有办法继续封印他?”
云生一向淡然的脸上竟然一瞬间布满了忧虑,沉思良久,叹了一口气:“暂无良法,只能先封印住他的灵气,不让那些妖魔鬼怪靠近他。”
答案似乎在无义的预料之中。
“其余的办法,日后慢慢再找吧。”云生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尊主,云生告退。”
“嗯。”无义微微摆了摆手,木门开了又关,又将这一星火光仔细的掩于一室之内。
罗华似乎陷入了一团迷雾中,他时而漫步在山间,时而戏耍于水边,在万花丛中追逐蝴蝶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朵红艳欲滴的花,眼前突然风云翻滚,不知何时脚下竟然成了一条望不到边的长河,巨大的浪头迎面打在了身上,就像刀子一样扎进了血肉之众,要生生将自己撕开,罗华想张口呼救,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骨肉分离的感觉清晰可辨,罗华痛的浑身痉挛,他抽搐倒在半空,迷离之际,竟在水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无义的模样,只是沉在水中的无义闭着眼,罗华欣喜若狂,他忍着剧痛朝无义颤抖的伸出手臂,沙哑着嗓子竭力喊道:“先生——”
“嘿!这小子真行,居然醒了。”整整一壶沉香酒啊,晏荣川以为罗华这下怎么也得睡个一年半载,正想着怎么帮他糊弄过父母,没成想,这孩子三天就醒了。
十三万年冰封的脸也闪过了一丝诧异。
“头儿,你这酒参水了吧?”晏荣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自己喝了一口睡了三月,这孩子怎么一壶才晕了三天,一定是这酒出了问题。
“要不,你来点儿试试?”子闵也很惊奇。
晏荣川头摇的像拨浪鼓,万一没兑水,他可就惨了,只能打着哈哈:“这小子酒量居然仅次于头儿。”
熟悉的声音一入耳,梦魇随之散去,罗华睁开千斤沉的眼皮儿,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
“罗华——罗华——”看见他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子闵担心别是醉酒伤了脑子。
罗华似乎充耳不闻,麻木的打量过子闵、晏荣川甚至是无义,等他看到了十三那张冰冷的脸时,愣了一秒钟,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紧缩,身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子闵和晏荣川都被吓了一跳,罗华挣扎着就要下地,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我马上就去练!”
“哈哈——”晏荣川突然捧腹大笑,子闵一头雾水,无义抿着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十三,十三的脸色本就冰冷的神情更加阴沉了,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立即隐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