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晌午,秋风里夹杂着浓浓寒意,而阳光又热乎乎的晒在脸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扭过头,见赵羁横卸了重甲,腹部缠着白布,上面透着不少血迹。正靠着一块石头,瘫坐着。手里依旧握着他的马刀。
“命硬?就能这么折腾?”
见张云还看着自己,似乎想听到更多的答案。赵羁横摆了摆手。“别再问了,我不是修行者,我没有灵根,也不懂佛法和仙术。我只是一介武夫。很多事情我不懂,虽然我也很想搞清楚。”
张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出了三个字。
“你也是?”
赵羁横没说话,雀儿也望向赵羁横,焦急问道,“少爷问的是什么?你也是什么?”
赵羁横没看雀儿,望向张云,疑惑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
“是!”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黑马在一旁悠闲的啃着草。雀儿不知道二人说的是什么,赵羁横也不知道张云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也不想瞒着,也不想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羁横望向张云。看了看他下颚上由自己失手砍出来的那道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道疤。再看看他清澈的眸子,又想起昨晚跟自己一样的那双血色眼睛。
他是契魔屠,很久了。
虽然这世上知道这件事儿的人没几个,但也不差再多个张云。虽然张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赵羁横并不会完全用年龄来判断一个人心智的成熟。因为他曾经见过更离谱,更惊才绝艳的......小崽子。
小张云作为一个被王室、佛宗、道门甚至魔宗同时当作某种“关键”的家伙。又恰恰与己同类。赵羁横想把这个故事看得更远些。他希望得到结局。因为那结局很可能也是他自己的。
.....
大黑马仍在吃草,马装和行囊都堆在一块大石下。装了很多书和草纸的包裹沾着许多黑血,污秽不堪。里面的书也乱七八糟。赵羁横盯着这些包裹,愣了一小会儿。忽然指着张云的枯瘦胳膊,开口道。
“这个情况我遇上过,被揍得太惨的时候。没事儿,能养回来。”
张云大概知道赵羁横的意思了,自己身体忽然枯瘦的情况对契魔屠来说可能不算少见。略微放了点心。雀儿不笨,她也听懂了那句“你也是”。略微放心后就更不接话了。赵羁横继续道。
“于冥骇而言,契魔屠就像混在狼群里的血腥味,蛾子们舍命要得到的烛火。无论是乱坟岗,荒郊野外,繁华大都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只要是夜晚,只要你身边有可以附身的尸骸,坟墓,或者体弱之人,甚至是某些略微特殊的野兽,就一定会有附体的冥骇来寻你!”
“作为契魔屠,这是一辈子也躲不开的诅咒。”
“我的任务是将你平安送到塔林寺,这既是为了忠于襄王,也是为了还佛门人情。在那之后修行者会怎么安置你,襄王又怎么安排你我就猜不到了。但你还小,你的路一定还很长。我之前说过,面对命运,一个人到底会成为战士、懦夫、还是寄生虫,这要试过才知道。你已经试了一次,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
看着自己皱巴巴,干巴巴,而且还仅存一条的右手。张云心里砸吧着“寄生虫”这个词儿......
嗯,挺适合自己的,这个可以有。但心思归心思,张云的嘴角动了动,却没回答什么。因为张云不觉得自己有抱大腿,当寄生虫的机会。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赵羁横拄刀站起身,继续道。
“我出身戎马,只是一介武夫。我把自己会的这点东西操练一遍。如果你愿意成为战士,就把它们记住,背在心里。有机会就勤加练习!”
“现在没人知道你是契魔屠,只要你能守好自己的秘密......”
“我能护你一路,佛门会护你一时,在有人护持的时候做好准备......你有机会活下去。其实打架还是挺有意思的。”
......
张云从出生开始,基本就表现出了比同龄人高出半截的聪明劲儿。他不傻。于是抬头蹙眉问道。“可是那些黄符呢?你烧掉的那些符箓?”很明显,对张云来说,寄生虫这个词儿比战士“亲切”很多。符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智慧效果更比夯马刀强几万倍。
“你愿意把性命压在可遇不可求,并且十分昂贵的东西上吗?”赵羁横下意识把手探入怀中,摸着又薄了很多的几张符箓。“尤其是,当冥骇跟你死缠烂打,一辈子没完没了的情况下?”
“那......一个明晃晃的烙印就刻在肩膀上,你觉得我能在塔林寺里瞒住契魔屠的身份吗?”
赵羁横心下叹气,“你需要运气,就运气而言,我对你小子有信心。”
不再闲话,赵羁横起身把一套动作很简单,短到不能再短,动作简单直接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狗屁拳法连打三遍。又把另一套动作比拳还简单,套路已经短到不存在,只剩下几刀来回砍的破烂刀法连打三遍。之后从张云的行李中撕下几张草纸,往上写了些类似心得体会动作说明之类的简单东西。复又将其丢回了张云的包裹。之后便依旧瘫卧在石头下闭目养神。
只有雀儿细心,她观察的很仔细,心中也很奇怪。前后六个套路操练完,赵羁横脸不红心不跳,右下腹那几乎致命的伤口完全没影响到他。雀儿觉得赵羁横痊愈的速度有些离谱!
“有这么好的疗伤神药,居然不给少爷用?你这该死的臭男......”雀儿心里暗暗的骂道,但当她想起谭莲儿日常挂在嘴边的“臭男人”三字时,忍不住摇了摇头。雅楼留她容身了那么久,而且没有为难她。她感激雅楼,但她依旧不是雅楼风格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