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当儿,纪博明忽然注意到亭子中有个穿道袍的就坐在皇上身边,而且完全不似赵羁横那般正襟危坐。谈笑风生的样子已经不是平起平坐可以形容了。隐隐的,当今陛下还敬着他三分。
纪博明何许人?乾暘大陆第一“罢格”。自己要做的,那可是“商业闭环”!数年来许久的布置,近年来襄王朝时政的风云变幻,来时一路的思量。他想的自然不少。
襄王境的一条规矩。修行人见陛下只以僧道自居,不称草民不称臣,不必跪拜不呼万岁。且襄王律法不可治修者之罪,修者触及襄王朝律法,应交由“天鉴司”,寻其门派出处,“酌情”处理。“酌情”二字深意颇多。
第一次面圣的纪博明强压紧张,眼珠儿转了转。看看那道人,又将自己的种种打算捋了捋。膝下忍不住硬了硬。将之前似乎要跪的动作换成了往前迈步。抱起双手,同是山呼万岁,但却是站着,对皇上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
陛下身边自有太监总管大喝道。“大胆草民纪博明!觐见圣上,何故不跪!”
“我?我......何故?”纪博明心里有点发虚,“咱大襄朝一直礼遇修者。修者面圣免跪拜之礼,一示皇恩浩荡,二示天子礼敬天地。我......虽然我还是头回见陛下,但我跟天鉴司有着‘深入合作’,常去办事。我记得那里的规矩上就是这样子写的。”
“大胆纪博明!你纪家只是一介商贾,谈何修行?”
......
亭子下,皇帝陛下远远看着纪博明,面带微笑,沉默不语;赵羁横则皱着眉连使眼色,看那表情是真的着急,恨不得按着纪博明的脑袋往地上怼;一秃头和尚则始终闭着眼搓珠子,头都没抬;只有那中年道人轻笑开口。
“公公何必动怒。”又转头望向纪博明,居高临下。当然,这个“居高临下”也不仅仅是指态度。他此时人在花园坡子上的亭中,本就是真的居高。耷拉着眼皮,面带玩味。“我有徒弟入世于天鉴司,提到过你。据我所知,你只是个富家公子,而且风流成#,颂安皇城人尽皆知。你自称修行人......这可是有辱修行二字了。我倒是问问你,你修的何门何派?你家师尊长辈丢得起这个人吗?”
呵,果然来了。纪博明心道,等的就是你。
硬着头皮往前走上几步,纪博明想挤笑又没挤出来。皇帝陛下自然尊贵,本有龙颜龙威,纪博明心里有点犯怵。这中年老道说话间好像是用了什么手段,搞得纪博明神思恍惚,心底更加畏惧。但纪博明来时就已经皱眉思量了一路,综合眼下襄境格局,将里里外外的许多事情都想了个七八分通透。以他这等“罢格”人才的判断来说,无论如何,“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于是他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驼着背、僵着脸道。
“道长,咱......无门无派。私以为,探究天地自然之本源规律,‘将之服务于陛下!为君解忧!为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和谐幸福平安喜乐繁荣昌盛出门带喜回家带笑健健康康热热闹闹......出一份力,这便是修行。如果侥幸寻到些‘答案’,替陛下解忧,做一个代替陛下沟通天地玄奥的‘媒介’,那就可自称修行者!咱不是何门何派,咱就是吾皇万岁的‘修行者’!”
选阵营站队、表忠心、拍马屁,一套三连。这话从他薄薄的嘴皮子里灌出来,如滔滔江水,伴着初春微风就吹进了亭子。
此时天气凉爽。纪博明似乎是风流倜傥、侃侃而谈,但后背早都湿透了。而他的哥哥纪博荣万万没想到自家二弟会玩这么一出。汗水顺着下颚滴答滴答的流,砸在地上都能听到响儿。
“呵,还有这么个说法儿?......”纪博明这站队站的太明白了,搞得中年老道一时都不好接话了,横不能去打皇帝陛下的脸面。“为君解忧,为国为民......倒是有点意思。但如果只是以此为挡箭牌,做些个敛财下作的事情......那可就难看了!实实在在的欺君之罪!”
“让贫道我试试你,看你到底寻到什么天地本源规律可好?”
赵羁横赶紧站起身,“陛下,这纪博明平日里就颠三倒四,不懂规矩,陛下......”
皇上依旧面带笑容,指了指纪博明。轻描淡写道。
“无事,看纪二老板的意思。”
......
看着老道那吃定了自己,恨不得抽机会弄死自己的样儿。纪博明心中就一句话。“我可去你大爷的!”
老子我跟天鉴司打了几年交道,又是广播台,又是中继阁,又是月能池,又是月能项目深入合作!哪一个不是皇帝老儿亲自批准?今儿个让我面圣肯定是有话说,难不成你个牛鼻子还敢在皇帝老儿的眼皮子底下打死我?
心一横,牙一咬。纪博明不情不愿、半死不活、爱搭不理......反正是以那种,将“极其不满”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表情应到,“那就劳烦道长手下留情了!”
赵羁横赶紧拉住老道胳膊,“道长,点到为止,教训教训也就是了,千万莫要伤人!这纪博明也是人才,他搞出来的月能,月能池,月音盘可都是咱襄王朝......”就在这时,陛下也开口,打断了赵羁横的话。“道长试试也好,如赵将军所说。道长道法无边,可别弄出太大动静,至少别毁了朕的御花园子。”
老道道号鹏虚子,为淮长州五鹏观观主。境界......至少在场之人,包括皇帝陛下都不清楚。捏死纪博明这种有事没事往楼子里跑,身子骨比正常人还虚上三分的家伙......只可能比捏死只蚂蚁更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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