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震撼天地的呐喊,登时让知书抬起头来,一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惊喜与期盼。
那驾着白马疾驰而来的白衣男子恍若天神,在她的视线中闪闪发光。
容千忆!他终于来了!
原本强撑着的一股勇气泄了个干净,握在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在地。
不知为何,见男子眉目焦灼而又隐含戾气的模样,她心中便是一阵熨帖与安稳。仿佛只要他一来,这些危险便再也伤不到她分毫。
好似无论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知书,我来了。”容千忆目光炯炯地道出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激烈的战局,原本还稍占上风的那些杀手,一死一伤,剩下的人对上盛怒的容千忆,便毫无优势可言。
眼看着容千忆短短十招之内就斩杀了一人,远处的弓箭手们顿时脸色大变,其中的首领毅然下令,“都别放箭了,咱们走!”
“那剩下的三名弟兄……”
蒙面人们露在外面的眼睛变得猩红。
“撤,这次任务失败,再不走的话,只怕要全军覆没!”首领咬牙狠心,只能放弃了这三个辛苦培养出来的好手。
临走前他深深望了容千忆一眼,这一次他们付出了五条人命的代价,却只割伤了任务对象的几根头发,这都是拜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所赐。
压下心中的痛心,几名蒙面黑衣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知书的视线中。
而接下来的情形顺理成章,即使她一个武功菜鸟也能看出,容千忆在这群杀手面前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上风。他整个人如鱼得水,轻易便斩杀了剩下的人。
待到最后一人的头颅被斩,重重地在地,容千忆的一身白衣上绽开血梅点点,可他的眉宇却依旧那般清心寡欲,不染半分尘埃。
“乖,闭上眼,一切都过去了。”他温柔且微凉的大掌落在她眼前,不让她瞧见这一地血腥,他身上恬淡好闻的气息不断飘入她鼻间,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有我在,不用怕。”六个平凡的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却拥有令人信服的魔力。
知书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娇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她只是出来采买东西,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是飞来横祸,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次了,不过现下依旧是惊心动魄,知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了。
回忆中那一片血色的天地,仍是她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惧。
再怎么心智坚强,她毕竟也只是个女子,即使重活一遭,也依旧是而脆弱的。好在,还有一人如英雄般从天而降,将她带离危险和恐惧。
“呜呜呜刚刚吓死我了……”过了许久之后,知书他胸前呜咽起来,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容千忆没有说话,只是借给她一个肩膀,一手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则是握着手帕,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水与泪水。
两人恍若都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姿态有多么亲近,像某种交颈而眠的鸟儿,拥着最信赖的彼此。
因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宋明哲双目简直恨不得喷出火来,他现在亦是满身狼狈,浑身上下衣袍被鲜血浸湿,肩部中了一支箭,此刻正不断向外流血。
可身上的痛,和心底的痛比起来,谁更痛一筹?
除了嫉妒之外,一股浓浓的屈辱感也让他抬不起头来,他堂堂大将军都奈何不了的对手,却败在一个长相清秀的儒雅男子手中,这让他心里不知多别扭。
更让他激怒的是,自己肩上的伤可是为了知书所受,她却转投他人怀抱,这让他宋明哲情何以堪?!
“你肩膀受伤了,还在这儿站着做甚,不去处理的话,小心失血过多而亡。”仿佛察觉到了他嫉恨交加的视线,容千忆抱住了知书,手指温柔地抚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温情,显然是在嫌他这个电灯泡太碍眼了。
宋明哲狠狠握拳,眼神炙热地盯着少女,“知书!我为了救你而受伤,你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未免太令人心寒!”
混混沌沌的脑袋听见“受伤”二字,这才逐渐清醒过来。知书睁开眼发现他肩上的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抖了一下。
过了片刻,她这才挪开视线,带着歉意道:“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很抱歉。但是我永远不会因此而喜欢你的,你若觉得心寒也好,识人不清,我再也不会拿我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
容千忆唇边浮现出一抹笑痕,然而转瞬便飞快地湮灭在嘴角。
宋明哲怒瞪着面前姿态亲密的二人,妒火中烧,故意提高了声音道,“知书,你难道忘了,几月前我们才刚刚唇齿纠缠吗?那个吻的滋味清甜美妙,令我至今难忘,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揽着知书的那只大手蓦地一紧,力道甚至让她有些隐隐生疼,可她却咬紧了唇瓣,不知该如何张嘴。
难道要狠狠地驳斥他在说谎吗?
可那个意料之外的吻,又的确货真价实。
憋了许久,她小嘴开合,目光含怒,最后却也只得吐出一句,怒道:“宋明哲,你,你不要脸!”
这便是她,一个曾经涵养极好的大小姐,所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斥骂了!
可宋明哲那么厚的脸皮,又岂会在乎这些?眼见着容千忆受他挑拨,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得色。同是男人,他自然知晓,容千忆听见这样的话以后该是多么愤怒!
“宋明哲,”男人的薄唇一字一顿地吐出他的名字,那双向来清冽的眼里涌起滔天巨浪,他冷声道:“我定不会放过你!”
“知书,我先送你回去。这等小人,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生怕自己失控之下捏碎知书的肩,容千忆收回手,临走前丢给宋明哲的眼神更是叫他浑身冰寒。
那是一种比知书更不屑的目光,即使注视着他,也像是在看着一粒尘埃。漫不经心,而又高高在上。
这让宋明哲心头满是屈辱。直到二人一马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几乎化成两个小点,他的手下这才找到他,扶着踉跄的他往医馆走去。
回顾府的路上一路无话,容千忆的神情是罕见的低沉,知书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最后只得沉默着来到了丞相府后门,她赶忙道:“我到了。”
“嗯。”男人闷闷地哼了一声,目光重又恢复澄澈,温柔地近乎诚恳地望着她,“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绝不像他说的那样,但是我等着你亲自向我解释的那一天。”
说罢,他牵着白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只留给她一道空落落的背影。
知书目光复杂,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回到芊萍院主房后,她整个人也依旧是恹恹的,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又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领新衣。
在椅子上,她依旧惊魂未定,后怕不已。
不把刺杀的事查清楚,她绝对难以入眠!
她连忙飞鸽传书吩咐下去,命人一层一层查清楚。
可当潘子修一脸凝重地站在她面前时,她心头又忍不住泛起不妙的预感,不由得颤着唇问,“此事有何变故?”
潘子修颇为为难地蹙眉,“按照现在所有的蛛丝马迹查下去,线索竟然指向了容少傅。姑娘难道不觉得,他孤身一人驱马来到一条小巷子,很是可疑吗?”
知书只觉得一团烟花在脑中炸开,只得不停摇头道,“他……不会的。”
那个笑容明澈,温暖若太阳的男子,岂会害她性命?他甚至不愿意她的一根指头收到危险!
“再查!”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