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反恐》剧组在境外拍摄遇袭的事在国内持续发酵,因为剧组里有粉丝们的爱豆,公众人物影响力大,网友对这件事的关注点越来越高,不断地刷话题,寻求最新消息。
剧组官博和集锐影视官博的评论和私信都爆了。
“请问季东阳和周宜宁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安全了吗?请给个回答!”
“请问剧组人员有伤亡吗?我们的爱豆到底怎么样了,给句话不行吗?粉丝们和家人们都很著急!”
“是不是有危险?所以不爆出来!不管事实如何!请你们给句准话!”
集锐影视楼下和季东阳等演艺工作者的工作室全部被粉丝围堵了,都在询问一个结果,唐馨躲在唐域的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红眼看著唐域打电话,联络。
纵使是唐域,这时候要联系上最前线的消息,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他一挂断电话,唐馨就上前抓住他的手,急著问:“到底怎么样了啊?明烛他们有没有脱离危险,要是她出事了可怎么办……”
说著,眼泪就下来了。
“她跟陆焯峰刚领证呢……”
婚礼还没办,嫁衣还没穿。
唐域按住她的手,神色有些凝重,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没事的,你先别著急。”
唐馨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样了啊!你的表情一看就不是没事……”
唐域深吸了口气,看她哭花的脸,抬手在她脸上抹了抹,嗓音干涩:“问到了,剧组目前没有伤亡,但有几个受伤人员,已经暂时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暴。徒手上有六个人质,四个是当地的群演,还有两个是中国人,一个装著义肢,还有一个……是穿著旗袍的年轻姑娘。”
“义肢,旗袍?”
唐馨脸色瞬间白了。
这两个特征太明显了,装著义肢的肯定是唐海程,整个剧组乃至群演,就没有谁是少半条腿的,而穿著旗袍的,除了明烛,还能有谁?
“你是说……你小叔,和明烛都是人质?”
唐域轻轻点头,心里也不好受,他小叔是军人,他的性格他了解,那种情况下出头是肯定的,但明烛……谁也没料到,明烛也会成为人质。
现在楼下都被人群包围了,在楼上都能听到呐喊声,都是担心爱豆的粉丝和朋友家人,甚至有人拉起了横幅,保安也没办法硬赶。
唐域俯身抱住唐馨,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没事的,大使馆说已经有就近的维和军队过去了,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陆焯峰他们,空军也赶过去增援,一定会没事的。”
唐馨又哭了几声,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他:“真的吗?”
“真的。”唐域勉强笑了一下,“你要相信中国军人。”
唐馨低头,眼泪鼻涕全往他肩头蹭,“好,我相信你,如果你骗我,你就死定了……”
唐域:“……”
“脏不脏啊你……”
而且,这种事情,他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他也不好受。
唐馨一把推开他,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楼下的粉丝和家人们。
唐域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通知安保,告诉正在等消息的粉丝和朋友家人,已经有军队救援了,让他们安心等待。
与此同时,中国大使馆发了官微:“中国军人已经出发,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你们的家人朋友带回来,请大家相信他们!”
得到安抚的网友们瞬间沸腾了。
“太好了!相信中国军人!!”
“相信中国军人!!!!”
“他们一定能成功,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全回国!!”
“中国军人万岁!!!!”
……
楼下围堵的粉丝和家人朋友也慢慢散开,各自找地方刷手机,焦急地等待最新消息。
唐馨转头看唐域,轻声问:“你说,陆焯峰知道人质是明烛,会是什么心情?”
唐域一愣,“我不知道,但肯定很难过很著急。”
唐馨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问。
他顿了一下,看著她:“幸好,你回来了。”
唐馨眼睛微亮。
唐域笑了一下,走到她身旁,手插在裤兜里,有些感叹:“等他们脱险了,我们谈一下。”
唐馨扬起下巴:“那当然,明烛必须得平安,不然我怎么有心情跟你谈情说爱?”
唐域斜她一眼:“我说了要谈情说爱了?”
唐馨:“……”
你最好这辈子都光棍算了!
……
哥利亚。
直升机上,韩靖跟陆焯峰并肩作战多年,从未见过陆焯峰如此冷静,他表面看起来非常冷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修长好看的手指点在地图上。
“现在已经知道,除了被控制的人质,其他人全部转移在破旧的建筑物后面,整个剧组加上群演,将近四百个人,他们把人逼到这里,是因为这里很难转移出去。”他顿了一下,指著一排当地政/府为贫民搭建的临时救助站,“但是,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障碍清除一下,是可以穿过去的,把这里炸了,就可以通车,把这四百人先转移出去,以防止他们失控的时候用坦克轰炸,只要把这四百人转移出去,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拼尽全力救人质。”
韩靖皱眉,这个方案确实是最能确保万无一失的。
他犹豫道:“但是这个是救助站,这边政/府是不会答应让我们炸掉吧,把这里炸了,相当于扰乱贫民,估计又要引起一番动/乱。”
陆焯峰神色冷淡,“让他们在满足暴/徒的条件和轰炸这里选择,看哪个损失比较大。”
以他们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这种敢于在非常时期发起暴/乱的暴徒,可谓眼比天高,狂妄无比,提出的条件绝对高于炸毁一个救助站,不止五倍。
韩靖:“我立刻联系指挥中心。”
很快。
交涉下来了。
王国洋接线:“他们已经安排人员去处理转移贫民的事,当然,我们的人也跟著过去,以免时间拖延太久,时间就是生命,你放心,冷静一点儿。”
显然,他也清楚明烛和唐海程是人质的事情了,唐海程是前队长,有功有劳,明烛父亲那边也在施压,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这两个人是一定要尽全力去救的。
“那四百人要救,两个人质也要救。”
陆焯峰绷著下颚,汗珠顺著他的帽子底下一点点往下渗,滑入颈脖,在军绿色的作战服里不见了踪影。
他抿紧了唇,眼神凝聚,打了个军礼:“是!”
韩靖担忧地看他一眼,“你没事吧?”
陆焯峰喉咙滚动几下,神色无异,嗓音却是干哑:“没事儿。”
如果要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知道。
只知道入伍十二载,出过大小不一的无数任务,包括2013年那一场大型撤侨救援行动,他都没有那么害怕过,越是害怕,越是冷静。
活了三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执著。
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把人救回来。
要他的命。
都可以。
他指著地图继续部署战略,“剧组方说那边还有遗漏的摄像机布置在高处,没有来得及撤离,从链接到的画面里看到,现在现场难民里大概有上百号人,我猜,这里面至少有30个人是恐。怖分子,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隐藏人数暂时不得而知,难民有没有配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目前的情况安排,我们从这里落脚,沿著这条道翻过这里,在这一带找制高点,具体情况,就位后听我安排。”
“是!”众战士齐声吼。
……
救助站对贫民来说就是命,没人愿意舍弃,更何况他们并不太愿意相信政/府,政/府出面说要把他们转移到更好的救助站时,他们脸色一变,没有任何惊喜,反而忌惮地盯著他们,完全不为所动地说:“我们在这里很好,不用转移,谢谢。”
当地政/府代表再三表示:“真的是要给你们换更好的地方,请你们相信我们。”
不大概是他们平时的作为太令人失望,即使他们把照片和地址详细列出来,众多难民里只有少部分人表情松动,犹豫一番,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最后,实在没办法,中国大使馆理事长站出来,冷静表示:“这一点,中国政/府可以保证,绝对不会骗你们,中国每年给哥利亚难民拨救助款多少?你们应该清楚,维和军人每年派遣多少?你们也肯定听说过,哥利亚政/府是不会跟中国起冲突的,如果今日我们说半句假话,你们可以去大使馆找我,我们现在非常需要这个救助站,请你们配合,非常感谢。”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贫民们终于有些动容了,或许是被理事长打动,更多是相信中国政/府。
当地政/府代表虽然略有不爽,但理事长说的是事实,哥利亚现在确实比较依赖中国,他们不愿意因为一个救助站得罪中国,也清楚暴/乱分子提出的要求,一个救助站跟他们的要求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他们再三表示,绝对真实。
贫民代表同意了,军/政松了口气,立即安排转移人员。
人员转移迅速,炸毁救助站的□□早已准备好,轰/炸声停止后,十几辆大巴车在军队的护送下,加速出发。
此时,已经是夜间八点。
车辆悄无声息地抵达旧建筑后方,暴/徒也不傻,他们派了人把守。
临时赶到的空军特种兵悄然潜入,一直注意著把守暴/徒的中国公民看见了,眼里闪过惊喜,立即拚命摀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忍不住激动喊出声儿。
因为,领头的那个,悄无声息地就把把守的人一刀抹了脖子。
陆续跳进来好几个战士,把守暴/徒全部被处理掉,只留了一个负责通讯的活口,正在等待救援的中国公民陆续发现中国军人,瞬间泪流满面,捂著嘴指向光明的方向,甚至不敢出声。
十个,三十个,八十个……
所有目光都看向他们。
战士们朝著他们走过来,明峥看著他们:“跟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你们就安全了。”
他们指著自己的嘴巴。
明峥一笑:“可以说话。”
姜导立即说:“我们有八个伤员,有一个大腿中枪,流了很多血,还有一个被车撞倒,摔了脑袋,目前昏迷不醒,其他的不同程度轻伤。”
明峥下巴指指,身后几个战士立即站出一步,“你们先走,伤员我们会安全送到车上救治。”
姜导说:“让伤员先上车。”
紧接著,杜宏说:“然后让女人和群演小孩先走。”
“对,让伤员先上车!”
前方探测的战士回头:“老大,好像有人要过来了。”
明峥没有多说,打了个手势,“快!不要浪费时间,不要出声,按次序听指挥。”
大家慌张地站起来,听从战士指挥,有序而迅速地撤离,姜导和杜宏几个,不停地回头看,姜导忧心问:“那,唐队长和明烛怎么办?”
明峥眼神一暗,陆焯峰要是连自己女朋友都没办法安全救出来,那他也别……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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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安全的。
他沉声笃定:“放心吧,他们会安全的。”
几分钟后,所有人员离开旧建筑,包括留下活口负责通讯的恐/怖分子,他并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只是伪装恐/怖分子的难民,他不够极端,他怕死。
脑袋上抵著一把枪,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露馅。
……
“人员全部上车,安全离开,接下来,看你们的了,所有精锐兵随时待命,准备增援,必定要将人质安全救出。”
陆焯峰接收到消息,打了个手势,跟韩靖各自带队,跳上几辆装甲车。
装甲车迅速开上山坡。
翻过几个黄土坡,在距离恐/怖分子据点的山头的另一面停下,一个个身影矫健,飞速地翻越山头,韩靖趴在山尖上,“看见人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
但今晚月色极亮,对他们行动有利,加上不断有人巡逻,不时打开手电筒,视线还不错。
陆焯峰举著望远镜,他眼力极佳,非常仔细地观察,那些人迟迟等不到政/府的满意答复,开始起了疑心。
他们开始担心有军队从后方或者上空侵入,他们抬头看向天空,又看向四周。
地面除去剧组的车,一共有八辆车。
第七辆车里,有个穿黑衣的高壮男人举著拿出望远镜,陆焯峰沉声:“隐蔽。”
男人观察无异,有些不耐烦,跟当地政府连线,他打了个手势,第五辆车拉出那个十一二岁的哥利亚男孩,他说著英文:“不给句话我就十分钟打他一枪,直到没命为止。”
他话音刚落,男孩腿上立即挨了一枪,男孩啊地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惊恐不已,不断地往后退,嘴里说著求饶的话。
“前进,注意隐蔽,他们准备杀人质了。”陆焯峰心下一沉,翻越一块岩石,潜伏前行,“难民和暴/恐分子有本质区别,难民长期吃不饱,眼神空洞且呆滞,而且比较瘦弱,暴恐分子眼神是疯狂的,仔细看能分辨出来。第一辆车副驾驶和驾驶座里的都是暴恐分子,第二辆车副驾驶和靠著车门旁边站穿绿衣服的是,第三辆车靠车门站的两个都是,其他的是难民……”
韩靖:“第四辆车抽烟的那个,和有纹身的那个是。”
陆焯峰:“第五辆车,也就是人质车,四周围著的,全都是,所以我们要确保的是人质的安全。”
他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被人从车上揪下来,扯掉头巾,当他看清她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几乎咬碎了牙。
所有人都绷紧了弦。
那个女人是陆焯峰的命啊。
接著唐海程被扔下车,倒在地上。
几个暴/恐分子看见明烛,眼睛顿时亮了,目光贪婪地在她胸口和旗袍开衩处扫,毫不掩饰自己的淫/欲。
“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还是东方人,这身打扮真好看,听说东方女人都比较小?没试过。”他顿了一下,手指在明烛身上指指,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腿上,“这个我知道,在中国,叫旗袍,如果谈好了,把她带走怎么样?”
“一人一个晚上?”
明烛听得咬紧了唇,忍住想吐的冲动,一声不吭地低下头,眼神倔强而冷清。
有人抓住她的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明烛立即躲开,拚命忍住扬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就是觉得恶心。
陆焯峰看见这一幕,紧紧攥著枪杆,死命忍住想拔枪崩了那人的冲动。
就在此时,唐海程转头,说了句什么。
他们听不清。
……
唐海程的义肢早已经松垮,他坐在地上,仰著脸,冷笑:“对女人和孩子动手动脚算什么男人?”
旁边那人一脚踩上他的膝盖,在他的残肢处用力碾压,唐海程咬牙,青筋暴起,愣是一声不吭。
“唉,我发现这个残疾人挺有意思的,被打成这样也不吭声。”
“骨头挺硬的啊,以前该不会是军人吧?”
“哦,是吗?”他捞起他的手,看了下他手上茧,“哈,还真是。”
“那等下第一个就杀他了。”
“好啊。”
明烛心里一沉,看向唐海程。
唐海程依旧抬头挺胸,目光无所畏惧。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丢军人的脸,中国军人的惧意永远不可能暴露在敌人的眼前。
她眼眶蓦地红了。
当地政/府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的,没有人听到,明烛只听见领头的越来越不耐烦,十分钟到。
砰一声,站在她旁边的人毫不犹豫地冲唐海城的残肢上开了一枪,唐海程腿剧烈抖了一下,低低呃了声,表情相当痛苦。明烛连忙半跪在地上,扯下头巾,手微颤,红著眼拚命把手按在他腿上的伤口上,想堵住那奔流的鲜血。
陆焯峰刚转移到一处岩石后隐藏起来,看见这一幕,脸色沉下来,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他们的要求,当地政/府是不会同意的。”
他低头,在耳机上说了声,“全部就位,确保第五辆车所有武装分子无反抗之力,确保人质绝对安全,听懂了吗?”
“是,全部就位。”
“确定吗?万无一失的确定。”他重复一遍。
又一个十分钟。
山底下。
砰——
一声枪响,唐海程的残肢上又多了一个血洞。
所有人一顿,一秒后,齐声——
“确定。”
全部收到,陆卓峰观察了唐海程的表情一秒,确定他还能坚持,又说:“韩靖,你负责其他车辆以及隐藏在难民里的人头。”
韩靖架著枪:“交给我。”
“行动。”
砰砰砰——
八声。
原本站在第五辆车四周的恐/怖分子,全部一枪爆了头,其他车辆上的暴恐分子立即惊奇,拔枪扫射。
唐海程第一个反应过来,趁著那些人还没靠近,大喊:“快,躲车上去,趴下。”
明烛拼尽全身的力气,拖著他站起来,使劲儿把他拖起来,两人艰难地坐回车上,那个被打伤的男孩无人帮忙,等唐海程和明烛上了车,唐海程探身抓住他的手,男孩儿的身体,被子弹打穿了,倒在车门外。
唐海程拳头用力捶在车板上,眼神懊恼。
事已至此。
明烛抱著他的手臂,用力喘著气,急急地说:“唐队长,趴下吧……”
砰砰砰——
车子外是枪林弹雨。
唐海城忽然笑了:“中国军人来了,这种时候就别指望谁能来,就指望中国军人。”
明烛看了他一眼,心头一惊,一方面希望是他,一方面又希望不要是他,她张了张嘴,颤声:“会是他吗?”
紧急救援,除了南边的维和军人,就是空军了吧。
唐海程看向明烛,对上她担忧又兴奋的目光,知道她说的陆焯峰,他点头:“应该是。”
明烛抓紧了拳头,卷缩身体,把自己卷缩成一个最安全的状态。
如果是他。
那她就乖乖地,等他的救援。
如果不是。
那她要更努力,她要自己坚持到最后,确保自己安全转移,顺利回家,等他回国。
……
毫无征兆的袭击,让恐/怖分子暴怒了。
领头疯狂对著接线喊:“你们说话不算话!你们……”
后面一串骂人的脏话。
几秒后,他猛地转头,吼一声:“还愣著干嘛,给我把人质全部杀了。”
陆焯峰脸色大变:“不好,他们要杀人质了。”
韩靖大骂:“操!就知道他妈的不能指望当地/政府。”
陆焯峰架著抢,英气的脸没有一丝表情,从头到脚都散著一股硬气,下颚一低,“枪瞄准了。”
山脚下,所有持枪的暴/乱分子面目狞狰地架著抢,对准人质车,准备疯狂扫射。
砰砰砰砰砰——
耳边不断响彻的枪声,和偶尔打穿的子弹令车上的人惶恐不已,有个男人中了枪,倒在车上,压在明烛身上,她惊得一抖,唐海程按住她,“别乱动,你瘦,趴平了。”
明烛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猛地转头,红著眼拚命摇头,“我不要……”
唐海程按住她的脑袋,手臂用力,把人狠狠往下压,接著,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沉得她毫无抵抗之力。她低头狠狠咬著自己的手,泣不成声:“唐队长……”
唐海程像是没听见,对著那个中了枪,还保有神志的男人说:“把女人护著吧。”
那男人本来还拚命往地下钻。
忽然一愣,看向泪流满面的妻子,有些犹豫,“那是你的女人,长得那么漂亮,你当然护著她。”唐海程伸长手,把前排座椅放倒最低,勉强挡住自己,他没看男人,只说一个事实:“她不是我的女人,但你相信我,只要她安全,我们能活命的几率越大。”
男人的妻子伏在车上,惊恐地颤缩著身体。
又是一颗子弹打穿,玻璃震碎,男人和女人同时一声惊叫,男人看了妻子一眼,哽著声说:“sorry……”
他让妻子跟明烛一起躺平,还有另一个女人,勉强,被两个男人压在身下。
唐海程让男人把车座椅放到最低,齐平。
唯一的遗憾是,男人比较胖,不能像唐海程那样,几乎能隐蔽自己,至少能让车座椅缓冲一下子弹的威力。
明烛泣声:“唐队长……”
唐海程低声说:“他曾经是我的兵,我了解他,他是我带过和见过绝地求生能力最强的战士,如果真是他,你安全了,他就能越冷静,我还能喘口气,缺胳膊少腿也没事,能活出去就行,懂吗?”
砰——
又是一枪,还是打进他右腿的残肢里。
明烛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颤,眼泪流得更猛了。
唐海程身体越来越沉,虚弱地说:“而且,我是军人,有义务守护中国人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
明烛泪流满面。
一句军人。
身上担子千万斤。
命便不属于自己了。
……
车外。
山头上,越来越逼近的绿色身影不断扫射试图靠近人质车峰暴/徒,他们不断扣动扳机,枪枪瞄准,不爆头,也能让他们倒地,原本想专心扫射人质车的暴/徒慢慢顾暇不及。
有人冲著还没拿枪的难民怒喊:“都给我拿起抢!想活命的!就给我开枪!”
他一枪打爆没有提枪的难民。
一瞬间。
所有难民脸色惊变,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但已经没办法,他们愤怒而惊慌地从车上拽下武/器。
冲著子弹来的方向不断扫射,一时间,几乎都被暴/徒催化成了恐/怖分子。
陆焯峰目光冷静,隐蔽潜行,“韩靖,彭戈,掩护我,我要去人质车。”
“可是,那边太靠近了……”彭戈犹豫,“有个视觉盲区,我看不到,不能完全确保你的安全。”
陆焯峰眼睛不眨,说话间一连开了几枪,:“那你就在能确保的情况保护我,其他的,我会想办法解决。”
彭戈咬牙。
韩靖:“让他去,你的盲区在哪里?我转移一下。”
陆焯峰:“不用,你这个位置不能动,你一动,人质车后方有个视角你就看不见了,你只能完全确保我的安全,不能绝对确保车里的人安全。”
他连这个都算得这么准,冷静得过分了。
这家伙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救人。
韩靖咬牙:“好,你去吧。”
陆焯峰装好弹夹,脸颊贴著枪杆,单闭著一只眼,一步三枪,枪枪瞄准。
耳机里传来一声痛叫。
他步伐不停,沉声:“孟恒?伤哪儿了?”
“大腿,还能爬……”
“谁在他附近?”
张武林:“我。”
“看情况,把人拖到安全点,注意安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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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焯峰已经靠近人质车,也亏得他们为了隐蔽人质车,把车停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在高处看不出优势,走到平地后,这里给了他一个短暂藏身的地方。
他贴著岩石,探出脑袋。
车后方,有几个人举枪,其中一个,被打中。
剩下的四个人,两个翻滚而过,接近车底,陆焯峰神色一凛,立即翻身而出,一枪打爆其中一个的脑袋,另一个反应极快,躲到车身另一边。
剩下的两个,子弹打在他脚边,下一瞬,被韩靖和彭戈爆了头。
陆焯峰没有犹豫,迅速拉开车门,扫了一眼车里的情况。
只一眼,就看见压在最底下的,熟悉的泛著柔光的面料。
停留0.1秒。
他不确定她好不好。
但他没办法犹豫,也没办法停下,更没办法分心。
砰的一声。
对面的人胡乱连打几枪,陆焯峰俯身躲过,迅速起身,跳到座椅上,弓著腰,瞄准,那人大喊:“有……”
嗓音戛然而止。
陆焯峰一枪爆他的脑袋。
他身后,是一群围攻而来的人,如今,黑夜混乱,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原本是难民,哪些是原装恐/怖分子,只要拿枪不要命扫射的,韩靖和彭戈一律开枪。
陆焯峰喘了口气,嗓音低低地,压抑而克制:“明烛,叫我一声。”
明烛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哭了。
“嗯?叫我。”
明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我在……”
她吸了口气,语速很快:“我很好,陆焯峰,我在呢,在呢……”
陆焯峰嗯了声,又说:“队长,给个声儿啊。”
唐海程喘息,但是笑著骂道:“臭小子,我还在喘气呢。”
陆焯峰跟著低笑了声。
有女人哭了起来。
三个声儿。
他瞄准前方,低声说:“别哭啊,我会守护你。”
明烛眼泪悄然滑落,忽然极度满足,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像护盾似的将她周身包围,任由枪林弹雨也打不穿,心口被胀满了,她闭上眼睛,轻声回应:“好。”
那男人的妻子跟明烛脸对脸地趴著,她丈夫很沉,她费力地问了明烛:“他是中国军人?你的……爱人?”
“我丈夫。”
她语气高杨,自豪感油然而生。
陆焯峰嘴角一翘。
嗯,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这么叫他。
……
大巴车上,正往安全阵地转移的近四百人中。
明峥链接到其中一台没打坏的摄像机,大家看到了这个画面,有人悄悄录下视频,发到微博上,没有正脸,没有听到人声,只听见枪林弹雨的声音。
但能看到大部分的画面。
中国军人是最牛的!
唐馨看见的时候,非常激动,她兴奋地抱住唐域:“是陆焯峰!明烛有救了!”
唐域盯著画面,“嗯,他老婆,他拼了命去救,不应该吗?”
唐馨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高兴吗?怎么说话酸不拉几的,你还喜欢明烛啊?”
唐域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我说的是实话,要我老婆在车上,我也这么去救。”
“你这种人,有老婆吗?”
唐域垂眼:“你抱著我干嘛?喜欢我?”
唐馨立即松手。
唐域迅速扣住她的腰,低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唐馨挣扎了几秒,没挣脱,半响,她幽幽地说:“我喜欢的是你的钱,我从小就想傍大款,立志做豪门太太,出门有司机,购物刷黑卡,回家有菲佣。”
唐大款:“……”
……
哥利亚。
暗处。
隔壁山脚,一辆装甲车开过来,车上又跳下十几个恐/怖分子。
张武林密切观测,“不好,他们还有人藏在高处。”
话音一落。
砰砰砰——
韩靖半眯著眼,看向那边,对彭戈说:“你掩护陆焯峰,我带两个人去收拾那几个不要命的龟孙子!稳吗?”
彭戈:“陆队已经到那里了,稳。”
……
陆焯峰藏身人质车,被其中一个头目发现了,他非常狡猾,他从车后方,利用难民的身体做盾牌,一路潜伏到车前,绕到敞开的车门。
他动作太快,加上有人掩护。
彭戈来不及开枪。
陆焯峰迅速回身,连开两枪,都被他翻滚躲过。陆焯峰怕他开枪乱扫,伤到车上的人,跳下车,开了一枪爆了前方冲过来的人头,踩住头目的手,砰一声,打穿他的后颈。
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爬上装了炮/弹的坦克上。
彭戈打了几次,都被他躲过了,有些气恼:“打不中啊队长!怎么办!他缩头乌龟似的……”
陆焯峰捡起地上的一把将抢扔上车。
“队长!拿著!”
车门暴力关上。
人一瞬间就跑没了。
明烛听不到,看不见,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惶惶不安。
……
韩靖接到指挥中心的消息,“人质到你们手上了吗?”
韩靖已经解决掉山头的狙击手,他回头看了眼,对陆焯峰充满信心,他说:“算在吧,陆焯峰在人质车上,没问题的。”
“接应你们的直升机快到了,准备一下。”
“他们人太多了……”
“什么意思?”
“我说他们人太多了,就算直升机到了,我们也不一定能安全登机。”他看了眼。
看见一个军绿色的身影飞快窜出去!
“彭戈!韩靖!”
韩靖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根本顾不上跟王国洋说话,立即窜下山。
大巴车上,明峥盯著画面,低骂:“靠!他们想轰哪里?旧建筑还是人质车?”
不可能是人质车,人质车附近有他们的人。
陆焯峰在枪林弹雨穿梭,一边开枪一边找落脚地,手臂不慎中了枪,脚步不停,一个翻滚到了坦克边上,那人想轰炸的,是旧建筑,里面有四百人,死了。
他们不亏!
里面的人已经全部安全撤离,陆焯峰松了口气,他担心的是,他想轰炸人质车,他攀上车,把人引出来,彭戈没打中他的要害,只打中了他拿枪的手。
枪掉落。
陆焯峰抬头,迅速补了一枪,直中眉心。
大巴车上,所有人松了口气。
下一瞬,屏幕忽然黑了。
姜导黑著脸说:“妈的,不知道谁的枪打坏了摄像机了吧……”
明峥皱眉:“也可能是信号断了,还有吗?”
安装摄像机的摄影小哥上前,“我试试另一台……”
……
此时,韩靖带著人从山上把人团团围住,他们仅还剩二十来人,他大声喊:“难民把枪放下,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刚开始还有人开枪,被打倒两个后,有人开始放下枪,哭著求饶:“我不想死,我不想这样的……再穷我也不想死……都是他们逼我们的!求你们饶了我们……”
接著,一个个跟著把枪放下。
所有中国战士汇集到中心点,拿枪对准他们,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陆焯峰跳下车,走向人质车,拉开车门,把唐海程架下车,唐海程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喊:“军医!”
邵骏立即跑过来,把唐海程放平,检查他的伤口,立即做止血处理,“全部伤在右腿上……不过,命能保住,可能要二次截了……”
唐海程气息很低:“短一寸就短一寸吧,能保命就行……”
……
陆焯峰看著明烛安然无恙地趴在那里,狠狠松了口气,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出来,明烛全身都麻了,动弹不得,她费力地仰头看他。
陆焯峰埋头在她颈窝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她,抱住失而复得的……
明烛被他抱得浑身发疼,忍不住叫出声,陆焯峰才松开她,垂眸,一瞬不眨地盯著她看。明烛笑了一下,眼睛红红地,看见他手臂上的血,急得眼泪滑落,“你受伤了?”
“没事儿,小伤。”他不慎在意,坐在车上,把人放到腿上,嗓音是哑的,“你呢?”
“我一点儿也没伤,唐队长护著我。”明烛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劫后余生,大难不死,让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最真实,最重要的。
她低头去看唐海程,邵骏正撕开唐海程的裤子,伤口有些血腥。
陆焯峰怕她看了不适,立即摀住她的眼睛,连多余的画面都不准她看,“别看。”
明烛低下头,乖乖答应:“好……”
张武林打开另一扇车门,把哥利亚男人拉下车,再把那两个女人带下车。
倒在地上的男孩儿,没气了。
就在韩靖检查难民中是否还混有恐/怖分子的时候。
突然,一辆平平无奇的车从山底冲出来,车子开著直射灯,反光照得人眼花,陆焯峰半眯著眼,看清他疯狂的笑容,脸色一变,站起来,抓起旁边的枪,一把爆了司机的头。
车在张武林面前停下,他迅速跳上车,钻进驾驶座,彭戈跟著上车帮忙检查,张武林扯起趴在方向盘的司机,一脚踹下车。却忽然听到一声异响,这声音太熟悉了,他神色大变,仔细一听,手在座椅下方摸了一通。
找到了!
他立即俯身去看。
十八秒。
他脸色瞬间苍白,脑子一片空白,呆滞地直起身,就听见彭戈喊:“妈的,全是……炸/药啊!这一车,能把山都给炸平……”
正要回过头,忽然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整个人以狗爬式摔落,“操!”
彭戈吃了满嘴泥,茫然地想要回头,就听见陆焯峰大吼:“张武林,你他妈在干嘛!!”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神色大变,迅速冲过去。
张武林已经坐到驾驶座上,他的速度从未如此敏捷,思维从未如此清晰,嘴里喃喃道:“15秒,怎么办?”
下一秒,脚下已经不受控地,本能地把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车以秒速从陆焯峰面前冲出去,卷起狂风,带起尘土,他在最后一刻,看清了张武林最后呢喃的嘴型,喉咙拚命嘶吼,干哑得破了音:“张武林!!!!!”
张武林甚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在心里默念:“十二、十一、十、九……”
车子越冲越快,已经到了极限,他嫌不够,咬著牙,死命地踩。
越远越好。
越空旷,越安全。
“张武林!!!!!!”
陆焯峰眼睛赤红,又嘶喊了一声,奈何车冲得太快,一下就冲出去了几十米远,他跟著跑了几米,被迫停止。
张武林听见了,他没有回答,没办法回答,他脸上是疯狂的,肃静的,甚至是平和的,他想起入队的时候,陆焯峰问:“怕死吗?”
张武林老实说:“怕。”
陆焯峰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正常,我也怕,不过既然选择做一名军人,有时候必须得做选择,把国家,人民,部队的所有损失降低到最小,哪怕是要你死,你也要第一秒做出选择。从你作为一名军人开始,你的命,就属于国家了,懂吗?”
他懂,所以他义无反顾,也不后悔。
这里有他的战友,有他尊敬的队长,还有他们辛苦营救的人质。
张武林知道,如果换成陆焯峰在他这个位置,他一定是毫不犹豫,比他更迅速地做出选择。
以一人之命,解百人之苦。
很值。
他心里倒数著,忽然张大嘴巴,面目狞狰疯狂,像哭,也像笑,他用尽生命全部力气嘶吼出声:“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似壮烈,似不甘,似悲壮。
五、四……
再也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著自己的爱人,家人,战友陷入困境,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人绝望了,陆焯峰深深感受过这种情绪。
他闭上眼,从知道明烛被抓为人质到现在,近十个小时,眼看著,战斗已经到了头,以为任务完成了,所有人员安全。
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著张武林送死。
陆焯峰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红著眼回头怒吼:“所有人原地趴下!!!!!!”
他回过身,冲刺回去,明烛愣愣地担忧地看著他,直到被他猛的一扑——明烛的耳朵被男人紧紧摀住,他把人牢牢护在身下,撕碎人心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
明烛慌得不知所措,她从来没见过陆焯峰这个样子,她被扑到在地上,严严实实地,她微微睁开了眼,就听见了那可怕的爆炸声,她想去摀住他的耳朵,却动弹不得。
天空被照亮,是高高燃烧起的火焰。
地动山摇,天空欲塌。
所有人都懵了。
爆炸声停止后,那里只剩一片火海。
陆焯峰被爆炸声震得头昏目眩,猛地晃晃脑袋,满身满脸的黄土,有些呆滞地盯著那片火海。
明烛张著唇,同样呆滞地盯著那片火海,还没反应过来,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旁边,有个恐/怖分子突然挣扎著起来,摇头晃脑地爬过去,抓起地上的抢,陆焯峰天生的敏锐度比他更快迅速拔枪,一枪爆头。
韩靖也反应过来,拔枪爆了几个混在难民中的武装分子。
陆焯峰脚步有些摇晃,走向那片火海。
所有战士都红了眼,跟著看向那片火海。
明烛忽然从身后抱住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但她就是想对他说对不起,因为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她非常害怕,她知道他有多难过,她心疼他。
心疼,害怕得想放声大哭,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她很难过,为小班长。
在某一个瞬间,她想起林子瑜。
林子瑜如果知道张武林再也回不去了,她会不会特别后悔,会不会很难过?
会的吧。
毕竟,爱过的。
或许,还爱著呢?
喜欢上这样一个至忠至诚的人,跟他有过拥抱,有过亲吻,谈过恋爱,想过嫁给他,是忘不了的。
她紧紧抱住陆焯峰。
她就忘不了。
陆焯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回头,摀住她的眼睛,低声说:“没事儿啊,别看,忘记掉,今晚所有的画面都忘记掉。”
……
一切都结束了。
大家登上接应的直升机,医生给伤员检查伤口,这群战士看著战友被火海吞噬得连灰都没了,一个个都不吭声。
邵骏走过来,情绪低落,“陆队,你伤口处理一下。”
他胳膊和脖子受了伤。
明烛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转头看他,陆焯峰摸摸她的脑袋,低声说:“没事儿啊,我去去就好。”
他人起身,走过去。
不让她看。
明烛跟过去。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明烛又坐了回去,等他背对她的时候,又站了起来,邵骏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陆焯峰知道她在看,叹了口气,朝后伸手:“过来。”
明烛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坐在他面前,轻声说:“没事儿的,我以前也看过我哥处理伤口,不是很可怕,我胆子没那么小。”
他反握她的手,嘴角抿紧。
明烛抱著他没受伤的胳膊,把脑袋靠进他怀里,身体贴近他,感觉这样他会好受一点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他,“小班长,跟徐睿哥一样,是天使,也是英雄。我小的时候就觉得徐睿哥哥像天使,其实我没告诉你,我一开始见到小班长的时候,就觉得他跟徐睿哥是同一种人,徐睿哥更阳光也更精明一些,但他们是同一种人。”她顿了一下,“不对,你们都是同一种人,你是,唐队长是,徐睿哥是,小班长也是,你们所有人都是……”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机舱里的人都听见了。
韩靖就坐在旁边,低声问:“天使?”
邵骏接了个话,“你们女孩子这么形容……好吧,天使也好,英雄也好,都是烈士,上了天堂的。”
明烛点头:“嗯。”
陆焯峰搂著她,脑袋往边上一垂,跟她头挨头,亲密无间,也像是在依赖她,给了明烛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她觉得自己是被他需要的,她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问:“你累了是不是?那你靠著我。”
她挺直了背。
陆焯峰甩掉脑子里的画面,真闭上了眼,嗓子干哑得不像话:“过些天,我需要回国一趟。”
明烛咬著唇,小声问:“把……小班长的骨灰带回去吗?”
骨灰,是从那片灰土里抓的一把。
就算是小班长了,他们要带他回家的。
回中国,回他的故乡。
落叶归根。
尘归尘,土归土。
陆焯峰闭上眼,低低地嗯了声,摸摸她的脑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明烛垂下眼,脑子里其实乱得很,心还非常惶然不安,她见过陆焯峰严厉训兵的模样,见过他对她生气的样子,也见过他无可奈何对她妥协,见过他温柔哄她的模样,更感受过他为她情/欲/爆发得险失控的模样。
却从未没有见过陆焯峰这个样子,他看起来很难过,却在极力忍耐和克制。
她心疼得不行。
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靠他更近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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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焯峰感受到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又搂紧了几分。
大家一致沉默,闭上眼。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大家已经缓过了一口气。
韩靖从旁边拍拍陆焯峰的背,“回头,我把这八个月维和工资都给张武林家里。”
陆焯峰回头瞥他:“老婆本不要了?”
韩靖看著他:“我知道你肯定会给他家里钱的,他家里还有个弟弟念高三对吧,我猜,你估计要资助他弟弟念大学的学费吧?也不少钱了,都是咱们的兵,谁带出来的都一样,不能让你一个人担吧,再说,你也要娶老婆,你也要老婆本啊。”
明烛转了一下眼睛,不过脑的话就说出了口:“我养他,不要他老婆本。”
这话一出。
总算把沉闷的气氛带走了一丝,有人低笑:“陆队要吃软饭吗?”
明烛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解释,陆焯峰便浅浅地勾了下嘴角,“对,我老婆养我,有问题?”
“啊?真吃软饭啊?”彭戈瞪大眼睛。
“吃。”陆焯峰没受伤的胳膊勾著明烛,嗓音很低,闭著眼的。
“不是这样……”
明烛脸红了,她的意思是,她支持他,供养一个大学生念完大学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陆焯峰的家境和工资也不差……
供得起。
她反正不需要他在她身上花多少钱。
他做什么她都支持。
像对徐奶奶一样,再隔几年,对张武林的弟弟那样,这才是他。
她在陆焯峰耳边小声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都答应。”
陆焯峰眼眶湿润,睫毛颤了几下,侧头,唇在她脸上眷恋的蹭了蹭,低声呢喃:“好。”
飞机降落。
大家齐齐吐了一口气。
陆焯峰撑著身体站起来,站得笔直,低头在她耳边说:“我没事儿,还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你没错,知道吗?”
明烛抬头看他。
陆焯峰盯著她,明烛点头:“好,我收回来,可以吗?”
陆焯峰点头:“好,回头说几句好听的话吧,我听著能高兴一点儿。”
他是真的很难受,张武林太年轻了,他忘不了那个画面,但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地太脆弱,他不想让她担心。战友牺牲,这不是常态,但这么多年,他也经历过不少。
他怕明烛心里会有阴影,她毕竟不是军人,她只是一个内心柔弱的女人,没有接受过特别的心理培训和疏导。
很多人质在被救援出来后,会处于阴影中长时间走不出来,常常噩梦,那怎么行?还有几个月他才能回去。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受他的影响,也能感受到她的紧绷和害怕,她在强忍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再多一丝负担。
他尽量地,想让她心情放松。
他摸摸她的脑袋:“嗯?”
她乖得不像话,什么都答应:“好,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说。”
他低头看她,“什么都可以?”
“嗯嗯,我答应你了,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想听。”她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补充,“嗯……就是别让我学狗叫就行,我最怕狗的,也学不来……”
“学猫叫呢?”
“……”她视死如归地点头,“可以的。”
正排队下飞机的战士们一听,齐刷刷地回头,目光呆滞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们,满眼都是:陆队媳妇儿……可真他妈软啊!怎么调。教的啊!求秘方啊!
还有就是:陆队不仅喜欢听媳妇儿学狗叫,还要学猫叫?什么屁爱好?男人不是应该喜欢听女人叫/床吗?
以及:陆队的口味儿……有点儿重啊!
韩靖眼神更直接:你他妈关起门就是个变/态狂啊!
陆焯峰自动忽略他们的眼神,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揉揉她的脑袋:“等回家再跟我说。”
明烛没有关注他们的眼神,她一门心思全在陆焯峰身上,可乖了,他说什么都点头,说:“好……”
韩靖忍不住说:“那个,明烛啊,你可长点儿心吧!别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啊,男人回到家啊,要多听女人的话,那才是好老公。”
明烛抬头,茫然地看他:“啊?”
陆焯峰冷淡地看他一眼。
韩靖咬著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当我没说。”
明烛抬头看了眼陆焯峰。
他啊。
也挺听话的啊。
——
微博上。
集锐影视官博V:“剧组所有人员全部安全撤离,会挑个黄道吉日回国,请祖国的亲人们做好准备,迎接你们的爱豆,家人和朋友,以后大家好好过日子,努力赚钱,不要浪费时间去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在生命和时间面前,任何东西都是奢侈。有想吃的东西就去吃,有没看的电影就去看,有想去的地方就去,但要确保安全!最重要的是,有喜欢的人赶紧表白!该谈恋爱谈恋爱去!吵架的赶紧和好!和不了就分了找下一春!没谈恋爱的赶紧找男朋友女朋友!有想睡的男人女人赶紧去睡!有相爱的赶紧结婚!没生孩子的赶紧生……生命大和谐!祝福大家!”
唐域看著唐馨一口气不喘,一分钟一百六十字的时速敲下这一排排的字。
食指按下return键。
成功发送。
评论瞬间刷爆了——
“已经接到消息了,很感动,感谢中国军人,所有人都能平安,真的太好了!!”
“今天集锐的官博意外地逗比啊,有想睡的人赶紧去睡,还生孩子,生命大和谐,这是开了个车?”
“今天的官博,换人了吧,平时的高冷低调奢华有内涵呢?”
“我想睡季东阳啊!!”
“我想睡兵哥!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就是军人了!如果不是他们,我就没办法回来了!我最爱军人!以后我要嫁给军人!”
“楼上这位,你是获救人员?”
唐馨一边刷评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字,一边语速极快地嘀咕念出来:“是开了个车,给你们提个醒,否则每天矫情作精,浪费时间生命。今天的官博是换人了,是我,你们的唐大编剧。季东阳有周宜宁了,他睡一辈子都不够的。兵哥当然帅了,最帅的那个被你们明大编剧睡了,嗯明大编剧是女的啊,还是大美人!不是男人。嗯,这个是我们的获救人员,《反恐》剧组的化妆师,我认识的,非常高兴你们能平安回来……”
她越说越大声。
三个小时前,唐馨让唐域把官博登录在电脑面前,她闲不住,太担心了,忍不住想看私信和评论。唐域跟助理要来密码,给她登录上了,看著她刷了三个小时,一边刷一边自言自语。
最后,接到消息,所有人平安,她兴奋地抱住他,激动地问:“我能发个微博吗?用官博发?”
唐域有些无奈地笑,纵容地点点下巴:“发吧,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现在,看著她回复网友时的眉飞色舞,越发觉得唐馨这个姑娘,越来越好玩了,真可爱。他惊叹之余,又忍不住调侃她:“手速挺快的啊,写剧本也这么努力,给你加工资。”
唐馨忽然站起来,转真面对他,仰著高傲的下巴,神气活现地冲他伸手:“不要加工资,要你工资卡行不行?”
唐域挑眉:“嗯?”
唐馨眨眼:“要黑卡,随便刷的那种哦。”
唐域双手抱胸,倚著桌角,垂眼睨她,低笑出声:“要黑卡可以,要做我女朋友才行。”
唐馨两眼放光,手拚命往他眼前伸,急切地催促:“快给我,给我!给我呀!不给不是男人!”
唐域嘴角一抽:“……”
一点儿也没有撩到妹的快感,完全被反撩了,他弯腰俯身,低头,愤恨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手摸到身后,拉开抽屉,摸出钱包,塞到她手上。
“给。”
唐馨搂住他的脖子,红著脸,反咬回去:“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