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堂一角，顾瑾曜肆无忌惮地盯着纪悦心，脸上惯常带笑，忽然道:“明柒最近在干嘛？”
重明想了想，“不知道，可能在明医谷试炼新药。”
顾瑾曜点点头，“你去看过纪二吗？”
重明怔住，反应过来顾瑾曜的意思，忙摇头，“没有。”
“找个时间去看看吧，不行我去找哥要人。”
“你要救纪二？”
饶是猜到了，但重明还是难以想象，顾瑾曜会这么好心？是因为在州南太闲了吗？
顾瑾曜靠在后面的假山上，黑眸含笑，妖气横生。
“你不觉得，纪二会让事情，变得很有意思吗？”
悠悠低语，带着勾人的轻佻。
宴至一半，顾瑾曜就耐不住性子，带着重明离开了。
之后顾瑾曜在州南城又疯跑了几天，总觉得无趣得紧，又去了府衙上任，嚯嚯了几天又坐不住了。
后来在好几次宴会顾瑾曜都见过言洛辰带着纪悦心出席，清雅温润的皎皎君子与举止端庄的美丽妇人，天造地设，举止恩爱，羡煞旁人。
纪悦心婚后很少在外露面，但仍是打理着纪家的酒楼。
打马而过的顾瑾曜看见正娉婷立在酒楼大堂柜台上看帐的女子，想起了悦耳如天籁般的嗓音。
这应该是他在州南唯一记住的女人，因为她的声音。
顾瑾曜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九羽楼动听的曲子都不吸引人了，翻身下马。
“言少夫人。”
纪悦心抬头，就见一身赤绣黑衣的高大男子踏步而来，恰到好处的黑红交色，衬得他的容貌越发妖冶，一双狭长的黑眸亮得惊人，绯红的薄唇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浑身都散发着邪气，看起来似魔似妖。
纪悦心愣了愣，随即转身行礼，“顾世子。”
顾瑾曜摆摆手，“言少夫人在忙？”
“没有。顾世子可是有事？”
纪悦心看了眼正站在柜台边的伙计，伙计会意，上前合上了账本，抱着账本离开。
顾瑾曜斜靠在柜台上，黑眸微眯，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高贵，“没什么事，想吃个饭，正好碰到了言少夫人，不知言少夫人的酒楼有什么特色菜推荐？”
纪悦心带着得体的笑，吩咐小二去拿菜单子，自己引着顾瑾曜去楼上的包厢。
心里却有些游移不定，这位世子好歹来了州南快半年了，州南大小客栈怕都是吃遍了吧，今日这是什么意思？
顾瑾曜刚坐下，小二就端着热茶上来，将两本菜单放到了顾瑾曜面前。
见顾瑾曜拿过菜单，纪悦心站在桌边开口道:“这本是州南的特色菜，州南临海，多以海鲜为主。听闻世子是上都人，怕世子吃不惯，另一本是我们酒楼能做出的上都菜系。”
顾瑾曜打开那本写着上都菜的菜单，看着上面的菜名，只有几道，都是上都那边很常见的家常菜。
然后受宠若惊般道，“夫人真是有心了，特意为本世子准备的？”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纪悦心说的，眼神放肆地打量着女子姣好的容色。
纪悦心笑了笑，实话实说，“其实我们酒楼还有其他菜系，因为州南常会有各地商人来往，便让掌厨们多少学会了几道外地特色。毕竟开酒楼嘛，总要有点特色才能吸引客人。”
纪悦心话音未落，本来正拿着菜单看的顾瑾曜手指一松，写着菜名的竹简掉在地上发出了闷声。
顾瑾曜脸色未变，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手滑，只是陡然暗沉的眸光看起来有些邪性。
“夫人真会做生意。”声音带着笑意，带着不正经地调笑。
旁边站着的小二正准备捡起竹简，却见深色的竹简上忽然踩上一只黑色锦靴，靴侧绣着赤纹。
那只脚只是踩在竹简上，却似无声地威胁。
小二抬头看去，只望见男人精致的下颌线，他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
纪悦心身后站着的念欢不安地看了眼纪悦心。
纪悦心笑意淡了些，示意小二不用去管那菜单，然后才迎上一直打量自己的视线，接着之前顾瑾曜的话头，“纪家在州南开了这么多年酒楼，总要有点手段嘛。”
顾瑾曜笑着点了点头，随口道:“菜单里的菜，都上一份吧。”
“好，稍等。”
纪悦心点头出门，身后的念欢跟上来，“小姐，那位世子的肚量也太小了些吧。”
亏她还对着他的脸犯痴，可是这性子也太古怪了吧。
“慎言。”纪悦心提醒道。
她听说过顾瑾曜喜怒无常，只是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会让他感觉被下了面子，这般不容忤逆的人物，怕是比上一位来州南的世子难搞。
下楼交代了几句，纪悦心就带着念欢离开了。
菜上得很快，重明尝了几口，眼睛发亮，“不错诶，还挺好吃。”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在州南，吃什么都有腥味，都快吐了。
哪怕不是海鲜，也是带着一股海水的咸腥味，可是纪家酒楼上来的上都菜，虽不如上都正宗，但好歹味道正常，让重明激动地都快泪流满面了。
顾瑾曜也赞同地点点头，随口道，“你把厨子给爷带回去。”
重明夹菜的筷子一顿，有些纠结地问，“会不会不太好？”
顾瑾曜喝着汤，没理他。
来州南那么久了，总算吃了顿让他顺心的饭菜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顾瑾曜放下碗，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船定好了吗？”
重明点了点头，“订好了，十日后出发。”
“明柒那边呢？”
“明先生半月后出发来州南。”
顾瑾曜舔着后槽牙，过了会才道，“让上官冽准备一下，等爷消息。”
“是。”
听闻纪家酒楼的两位掌厨被身穿三首赤狐纹黑甲的护卫绑走时，纪悦心正在纪家书房和纪父说起顾瑾曜。
听闻消息，纪曙拍案起身，怒不可遏，“强盗行径！这是欺我纪家无人？”
纪父让小厮出去，才看向纪曙，“行了，这么冲动像什么样子！”
纪曙偏头坐回椅子，纪悦心给她倒了杯茶，“哥，不就两个厨子吗，他要就给他了，纪家又不缺那两个厨子。”
纪父点头，对着纪曙数落，“你啊，还是看得不如你妹妹通透。”
纪曙平复心情，但还是脸色不太好，“那就吃了这哑巴亏？”
纪悦心摇头，“这可不是哑巴亏，这是纪家献给世子的礼。”
纪曙脑子转得快，冷静下来之后一点就透，“你是说……”
纪悦心笑着接过纪曙的话，“顺水推舟。明日准备些东西，将那两名厨子的雇契一起，送去顾府。”
“那这就不是顾府抢人，而是纪府送人，不仅挽回了顾府的名声，还给了顾瑾曜一个人情。”纪曙眼光微亮。
纪悦心点头，看向纪父，纪父手指轻轻叩着书桌，意味深长，“半年了，铜墙铁壁的顾府，什么都安不进去，现在是他主动让纪家的人进去，这可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晚上，言洛辰忽然说起纪家厨子一事，纪悦心便将纪父的打算告诉他。
言洛辰皱眉，一身白色里衣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就这样光明正大放进去，顾瑾曜不会提防？”
纪悦心给他揉着肩，“反正，人是带不回来了，若能盘成棋子最好，若不行也没关系，至少纪家是送足了人情。”
言洛辰点头。抓过肩上的柔夷，把妻子抱在怀里。“过几天，又要辛苦你了。”
纪悦心坐在言洛辰腿上，摇摇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来就是我的事。”
“扈州来了个大客户，我走不开，到时候让秦骁陪你。”
“不用了，念欢会武，再说还有那么多人呢，不会出事的。秦骁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言洛辰抚着女子柔弱无骨的腰线，眼神暗了暗，抱起女子走向床榻。
第二天，顾瑾曜手里拈着张契书，薄唇微勾，笑得邪魅。
下首的纪家管家心里不住地打怵，摸不清他的心思。
幸好上首的人很快开口，“行了，收下吧，替本世子多谢纪老爷和纪大小姐了。”
在最后“纪大小姐”上加重了语气，带着调戏的意味。
管家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离开。
见人离开，顾瑾曜冷嗤一声，随手将手中的契书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