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峥出了营帐并没有走远,他只是需要时间冷静冷静,一个人站在雪中静静的伫立。
并没有经过太久,正当白浅大汗淋漓的指挥着屋里面的人将一身死灰的安落,抬到自己chuang上面的时候,徐峥回来了。
银白色的铠甲罩着慑人的寒气,高高的身子在地上脱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凝重。
营帐的帘子一掀起来风就卷着雪从徐峥消瘦身子挡不住的角落吹了进来,将屋子中烧的并不旺盛的火盆子差点一下子吹灭了。
“他怎么样了?”
徐峥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没说“他”是谁,但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指的是安落。
白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躺在自己chuang上半死不活的人,不自觉地拿起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了一口粗气,动作虽然豪迈了些,却给他身上曾添了几分男儿该有爽朗。
只是他此刻的面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甚至有些阴郁。
低下头略作了些考虑,还是决定如实的回答他,于是他开口说:“作为一个大夫我实在不建议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审问他,刚才凌将军的一脚踹伤了他的胃,引起抽搐,如果他的情绪再有太大波动的话,恐怕会捞下病根。”
“将军,那么还......。”
“安落现在醒了么?”
白浅沉默了一下,才抬头对徐峥说:“没有,刚才我已经叫离影点了他的昏穴,如果你想要他醒过来的话,我可以给他下针。”
“那么你就下针吧,我有些话要问他。”
知道白浅一直紧紧的盯着他,徐峥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过,不知是不是有意要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白浅低头瞧了瞧chuang上的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既然徐峥已经做出选择了,那么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会支持他,就算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他也会陪着他。
安落现在情况很不好,并不知白浅故意夸张了什么。
就如同白浅说的,现在病人身体情况还在其次,刚才他给安落诊治的时候就发现,他似乎受到了什么精神的刺激,或者是曾经受过一些什么精神方面的暗示,现在的精神状况极为糟糕,一不小心就容易精神崩溃彻底的变成疯子。
捞下病根只是好听的说,凌威那一脚踢得太狠了,就算现在没怎么样以后人醒过来,也一辈子都离不开汤药了。
暗自的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他们过去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心中的念头几经起落,可是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纤白的指尖握、住一个小小的银光,飞快的在空气中幻化成一道光影,眼花缭乱的瞬息间,chuang上的安落已经沉闷的哼出了声,醒了过来。
chuang上醒过来的人,茫然的看着chuang下的众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双暗淡的双眼,不难看出来,现在安落精神状态wei靡,并不适合长时间说话。
“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些话我要单独和安落说。”
“但是这......。”
“凌将军,地上那些罪证已经足够给他ding罪了,我不会包庇他的,这次想和他谈的是有关我父亲的私事。”
“各位实在是不方便在场。”
徐峥语气生冷的再一次下了逐客令,虽然凌威看上去并不甘心,但仔细瞧瞧徐峥的脸色也就铁青着脸闭上了嘴,弯下、身将离影扔到地上的罪证都捡了起来,临走之前还冷冷的瞥了榻上的安落一眼。
就算现在放过他怎么样,冀北三城百姓的性命,他总有一天会跟他讨回来。
冷哼了一声,带着屋里面的其他几个身穿黑甲的士兵迅速地离开了营帐,离影看看将军又看看倔强站在一旁的白浅,也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逸之,你也离开吧。”
“但是他......。”
“去我的主帐等我,我想那边应该已经搭盖好了,晚点我过去跟你商量一下夜袭的事情。”
徐峥因为刚才转过身去跟凌威说话,现在是背对着白浅,所以白浅根本就无从得知他的表情,他在想写什么,唯一能够从他语气中判断出来的,就是他累了,他的话语虽轻,却没有掩饰的参杂了太多的疲惫。
回头看了一眼占着自己chuang铺,沉默的安落,为了不让某人将来真的留下什么心结,肉疼的从衣服内夹层中mo出来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打开瓶盖,屋中立刻涌出一阵馨香。
他倒出了一粒红色的细小丹药,拉过徐峥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低声说:“这个是师傅在我临走时给我的续命丸,如果......如果那个真的不行了,你就给他吃了吧。”
“嗯。”听见徐峥几不可闻的轻嗯,他才不甘不愿的出了屋子,徐峥是不知道他有多肉疼,那个续命丸是他师傅炼了时间才出的那么一锅,好容易连要带抢的A来了五个。
当时在崖谷下为了救徐峥用了一个,现在......默默地内流满面,还剩三个。
整个营帐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取暖的火盆因为出出进进的人们摇曳了几下,慢慢的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还残存些许余温。
“安落,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徐峥一直手紧紧地撰着白浅给他的那小小的药丸,克制自己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冲动,背对着他声音冷硬的说。
背过去的他,等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安落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听见那个一直被他疼爱,chong爱,当做弟、弟一样的安安,一字一顿的低声对他说:“我、恨、你。”
“为什么?”
那双钢铸一样的肩膀顿时如同被什么击碎一样坍塌了下去,他整个人都没有办法掩饰住自己的颓废,他知道安落也看见了他的狼狈,正如他亲耳听见安落又对他说了一遍我恨你一样。
他们之间有一种东西迅速地崩塌破裂,在也不能够回到了从前。
“为什么恨我,我对你亲如兄弟你看不见么?”
“父亲他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为什么?告诉我啊,难道我们对你都不够好么?”
“呵,对我好,徐烈不过就是内疚罢了,什么好兄弟,都是用来出卖的,我父亲何曾不把徐烈当成好兄弟,结果呢,还不是被他的好兄弟一刀杀了,亲手将他送到了黄泉地府。”
“什么?”
“就是你那个人面兽心的父亲,杀了我爹爹,害的我娘犹豫过度病死了,都是你那个一直崇拜的好爹爹害得我成了孤儿,不得不寄住在你们家,还要一副感恩的嘴脸去感激杀父仇人,认贼作父。”
“不可能的,你在说谎。”
他一直知道安安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可是这一切都太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可能,不会的,那个曾经对他说过做事要对的起自己良心的人,他人生中启蒙的老师,不会的,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艰难的对安落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