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雾了。我掀开窗帘看窗外,云雾缭绕的样子彷如置身仙境,山庄坐落半山腰,地理位置的优势可傲然俯视远处的高楼大厦,我只能雾里看花,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天。
“昨晚上山庄失窃,莫老头的珠宝被人偷了。”我拿着录音笔,倚着窗子,远眺风景,慵懒地说,“有人说山庄被外人闯入,所以丢失了珠宝,可是也有人说,山庄根本没有陌生人入侵。”莫晋翀和郑晓江喜欢对着来,于是一个说有人闯入山庄,一个又坚定山庄入侵只是无稽之谈。
“我在莫少书房毫无收获,可能他转移了地方,也有可能被姚振晟捷足先登,实在抱歉,我又没有帮上忙。”我关上笔头的按钮,突然沉了心思,我想起郑先生的异常,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莫少书房外面?他的客房不是在另一栋小别院吗?他一直逃跑,好像保镖要抓的入侵者就是他,然后莫老头的珠宝失窃,他又能身手敏捷地飞檐走壁。
“难道是他?”我双手紧握轻轻捶打脑部两侧,我想太多,以至于脑部开始胀痛。横看竖看,郑先生也不像是盗窃犯,何况他自己就是律师,精通法律的他又怎么会以身犯险?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这说不定就是巧合,反正巧合的事情几乎天天都出现,我看这次也是巧合。
认定是巧合,我就竭力说服自己这就是巧合,所以郑先生不是盗贼,我愿意相信他,一旦反问自己,我就会刺穿那道薄如蝉翼的信任,而此时只能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才好。
女佣将我自己的衣服洗净烘干后送到我的房间,我觉得我还是习惯穿上自己的衣服,虽然身上衣服也是捡的会所其他姑娘的便装,但也好过莫小姐的好心,她的好意我承受不来,衣服穿上身如同芒刺在背。
套上外衣,我决定下楼散心。白天没有黑夜紧张,我尽量避开巡逻的保镖,其实我既不是入侵者又不是窃贼,理应没有可怕的心虚,想到此,我就可以坦荡地闲逛,无所顾忌。
我还是会小心翼翼,因为在山庄有人想要陷害我,想要把我从莫少身边夺走,我真的就离不开莫晋翀的保护吗?为什么我可以无耻到这么理所当然,仗着他的羽翼,骗得那么光明正大。
我心事重重地走着,直到没有路,面对矮树栅栏时才停下脚步,我扭头,没有看到碍眼的保镖,反而看到有个人坐在轮椅上正在修剪矮树上面的枝叶。
山庄请个残疾人做花农?不太可能,那他是谁?我径直走去,站定轮椅后方几米的位置。
我能看到他的一双犹如枯枝的双手,几乎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这双手缓慢地落在矮树上,他用极其温柔的动作抚摸矮树上面一朵迎风摇曳的白色小花。
他枯竭的生命与小花的顽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看得有些痴迷,也忘了打声招呼。
“你是三少爷带来的女宾?”我没想到轮椅上的人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哑黯淡,像是从地狱飘上来的一缕幽怨的呻,吟。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两步,点着头应道:“我算是三少爷的朋友。”我发现,我的声音也有些生涩,说话时嗓子干瘪而发痛。
“三少爷的朋友?”他的质疑,弥漫着若隐若现的冷笑。
与此同时,他转动轮椅然后转过身,我见到他,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他的双眼因为面颊瘦弱而凹进去,看起来十分怖人,不过他的炯目并没有因此而消弱半分锐气,他盯着我,残存的穿透力依然可以有效地切入我的心魂。
他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只因他脖子缠着绷带,像是受过伤。
“你叫什么名字?”
“雪禾。”
“是哪家的姑娘?”
“枚姨。”我好像很喜欢这样干脆的说话,他也受用。
“阿枚应该不喜欢这个名字。”他称呼枚姨的名字,跟岚姐一样。
“名字就是她取的。”
“哼,你喜欢吗?”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连同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你会不会跟枚姨那样记恨我?”我想他应该也是同伙,他比枚姨看起来还要老练,他的恶事应该不必枚姨少多少,他这样的老人死不足惜,可是他苟延残喘,还是活得快活。
“你又是谁?”我不顾尊卑,直言怒问。
他没有说话,眼神瞄了一眼我的后面,我刚回头,却见三两个保镖向我们奔来。
“老爷子,蔡医生来了,您回房休息吧。”
“雪禾姑娘,莫小姐有请。”另一个男人对我毕恭毕敬地做出邀请,其实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我想说不也是徒劳,莫静然的人无孔不入,单凭莫少的能力,也不足以时刻保护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才唯一可靠。
我走了两步又回首张望老人的背影,我想,我可以猜测他的身份,大胆地认定他就是莫老头。
我以为我能看到的莫老爷子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其实不然,他老了,被岁月折磨得看起来像是半条腿踏入棺材的病人。他的王国正面临着血雨腥风,而莫少是他唯一的筹码,看样子要终结这颗毒瘤,就从此刻开始。
“请进。”马仔替我开了门,但是他没有打算进入,我得只身前往,收敛了刚才的情绪,我换上另一幅面具硬着头皮走进了莫静然的卧房。
或许这并不是她的房间,这间房像是被封印,里面所有家具都被白色的布遮盖起来。我在莫静然身后停下,她伫立大厅中央,品着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一面墙壁上的帷幕。
“莫小姐,不知道找我有何贵干?”我漫不经心地问,其实心里很担忧,他们莫家的人都不太正常,不过我并不想戴有色眼镜看待莫小姐,毕竟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看戏。”莫静然侧了脸,我看到她精致的脸部轮廓,还有几分莫少的影子,不过她的眼睛不是蓝色,少了莫少的那抹魅力。
墙壁上挂着帷幕,本就不同寻常,我决定静观其变,看她能玩什么花样。莫静然放下咖啡杯,走到帷幕跟前,突然她伸出双臂,用力一拉,整个帷幔落下来,墙那边的两具赤身luo体缠绵悱恻几乎融合成一体。
我吃惊愕然,赶紧闭上眼,猛然深呼吸,鼻尖满是淫,欲的气息。这面墙镶着一面硕大的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墙那边房间的情况,至于那边的人能不能看到我们,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的念头是想逃跑,可是我刚挪动步子,却被身边的莫静然捉住。
我睁开眼看到她,她对着我勾唇冷笑,一只手捏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胛上,她的力量不容许我动弹,我呆若木鸡,无所适从。
“他是不是这样抚摸你?”莫静然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低吟,我心神一震,目眩迷离地看着镜子那头的两人,男人的手挤压女人的胸脯,而莫静然的手也从我的肩胛处滑到胸口,虽然隔着衣服,却同样令我难堪。
我直视前方,直到瞳孔放大,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他就是姚振晟,是莫静然的丈夫。可是,他的妻子隔着一面镜子,端着咖啡欣赏他们的翻云覆雨。
我瞪视身边的女人,怒斥:“够了,不要以为我真的可以任由欺凌。”
“我知道我不够温柔。”莫静然来到我背后,拥着我把头靠在我脑后,似笑非笑地说,“我学不会,他不愿意教我。”
他是谁?在莫静然心里的男人俨然不是自己丈夫,所以我可以猜测她口中的他,应该就是莫少。这是个怎样的女人,面对自己丈夫出轨,她抱着看戏的态度,而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她却无法自拔地爱上。
我皱眉眯着眼,耳膜很混乱,既是莫静然的自言自语,又是镜子里传出的呻,吟,我不敢直视姚振晟,却不料将目光移到女人的身上,她的背后也有一只魔鬼的刺青,我陡然间打了个激灵,脸颊和脖子不知不觉涨红,我害怕姚振晟身下躺着的女人,我仿佛看到女人的脸,尽然是我自己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吓得心慌意乱,好不容易使出力气推开莫静然,一瞬间的反抗,恍惚中,我看到女人的脸,还好不是我,她是那个日本女人。
他们的律动越来越急促,叫声弥漫在空气中,压得我沉甸甸,透不过气。
我和莫静然对视,片刻后,她冲上来不由分说给我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我的右脸上,隐约出现撕裂般的刺痛。
“你最好不要背叛三少。”莫静然的手掌出现一点血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的血。
姚振晟在日本女人身上痉挛后才停止了动作,他们总算安静下来,我的世界也安静了,我静静地消化莫静然杀气腾腾地注视我,我想,我可能又得罪了一个人,离死亡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