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有听到薄欢的回应,顾裴不禁蹙眉,微微不悦地说道:“我所说的,你可听清楚了?明儿我会让丫鬟们来给你梳洗打扮,你今晚早点睡,莫要让形容太憔悴了,省得见不得人!还有,阿欢,你记住了,我做什么都不会害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好一句“都是为了你好”!
薄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但她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疏离的笑容,对他冷淡说道:“我知道了。”
……
夜半,予香再次摸进了薄欢的房间,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白天还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女孩,此刻却是蜷坐在床的最深暗一角,两臂紧紧抱着膝盖,将整个脑袋埋了进去。
予香看不到她的脸,却能看到她的身子颤抖若秋风中的枯叶,仿佛冰天雪地中无处可去的流浪猫,羸弱而悲伤。
这一个人的前后反差太大,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睛,试探地叫唤了一声:“喂……你没事吧?”
闻声,那微颤的娇躯一僵,半晌,薄欢抬起头来,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我没事。”
她的眸光太过于平静,仿佛一滩千年掀不起一点涟漪的潭水,若非她颊上那没有蹭干净的泪渍,予香倒真的会相信她真的没事。
“啧,好一朵带雨的梨花!”予香感叹一声,旋身挨着她坐下,抬指,揩去她脸上的泪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我听说方才顾裴来过了,怎么,他又欺负你了?”
薄欢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越过她,径自下了榻。她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回头,看着慵懒地靠着床架的予香,“我们也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如今管润昭人也已经到阳城了,实话说吧,你留在顾裴的身边,其实就是被太子殿下授命借机接近管润昭的对不对?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与管氏水火不容,殿下在阳城逗留了这
么些时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管贵妃和安甫王,甚至是当今圣上,都想事无巨细的知道。是以,也就有了管润昭到阳城一巡这事儿。其实,以钦差身份视察民情是假,勘察殿下在阳城都做了些什么,都与哪些人接触过,才是真,对吗?而殿下颖悟绝人,亦或是消息灵通,早就知道管润昭会来阳城,所以他人走了,你却留下来了。你的任务,便是化被动为主动,等管润昭抵达阳城后,趁机接近他,作为一个细作潜在他的身边,我说的,可对?”
薄欢每说一句,予香的目光便冷下一分,等她说完,她眼中已是杀机腾腾了。
看着薄欢,予香似笑非笑,丝毫不掩眸中的杀气,“你很聪明,却也很愚蠢,不懂得收敛锋芒的人都是愚不可及的!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死了,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将今晚所说的话向外透露半句,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薄欢唇角扬了扬,淡然一笑,“而且,杀了我没有一点好处,不杀我,我反而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得到想要的,予香姑娘这般冰雪聪明,当不会做亏本生意才是。”
“哦?”予香挑眉,“你倒说说,你如何能助我一臂之力?”
“你也知道,顾裴今晚来过了……”似想起了什么,薄欢脸色一黯,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他为了讨好管润昭,准备将我献给他。”
“你方才哭,便是因为这个?”予香突然下了床,走到她的跟前,似笑非笑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倒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的确有撩拨男人的资本,也难怪顾裴愿意割爱了。只是,今儿白天听你的意思,似对顾裴也无儿女私情,若跟了那司空大人,正好可以脱离顾裴的纠缠,自此亦可享尽荣华,何乐而不为呢?又为何独自掩面低泣?”
薄欢冷笑,“才脱狼窝,又入虎穴,哪里
有乐可为?我泣,是悲痛自己无可奈何的宿命,与顾裴那腌臜之徒毫无干系!我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当那梯子,让那厚颜无耻之徒借着往上爬!”
“所以呢?这与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有何关系?”
薄欢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艳丽妩媚的脸,笑了笑,“我年纪尚小,尚未长到最好的采摘时候,而予香姑娘却正值最好的年华,不管是风韵,还是容貌,皆胜阿欢一筹。阿欢若是男人,定然觉得予香姑娘更加诱人。”
“少吹捧了,虽说我爱听好话,但你这话未免太虚伪了些!”予香掏了掏耳朵,冷笑,“奉承了我这么些句,便是为了让我替代你去伺候那个色欲熏心的男人不是?话说的可真好听,还助我一臂之力呢,分明是你自己身陷虎口,非要拿我这一身老肉去换你自己出来!”
薄欢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而予香姑娘亦可接近想要接近的人,互惠互利不是么?”
予香冷哼一声,斜睨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你没留在殿下身边,倒真是弄拙成巧了,好得甚!不过你就算有脑子,也别把他人全当傻子,你我这张脸完全不一样,你倒是说说,要我怎么替你!”
薄欢笑笑,一脸的纯真,“予香姑娘不是擅毒吗?手上,应有一些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幻之药才是啊?”
予香瞪着她,半晌,有些无奈地笑了,“枉我白担了狐狸精这个名号恁久,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小狐狸!”
薄欢弯了弯身,对她施了一个礼,“阿欢便当这是称赞承受了。”
……
临走的时候,予香突然回头,将方才揩过薄欢脸上“泪水”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对她深意一笑,“小狐狸,以后假哭的时候,还是用白开水吧,用茶水,到底留了味道的。”
薄欢唇角一弯,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