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沉默了,宇文雪儿声音柔下来说道:“老爷,你宠着玫姨娘,我从未说过什么,可这一次,她仅仅因为府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便要害了一个清白姑娘的一辈子,你让我,如何和凤仙妹妹交待?不若这样,我把惩罚的权利交给老爷,但老爷也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如何?”
相比于杨凤仙,苏敏更是宇文雪儿的天,所以她虽然努力争取为杨凤仙讨回公道,可也不会冒着得罪自己丈夫的凤仙。更何况,她相信苏敏不是会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大事的人。
苏敏自知理亏,更何况宇文雪儿也给了他台阶下,他便顺势说道:“必当给夫人一个说法。”
杨凤仙看着宇文雪儿这样的做法,并没有觉得不满,她也知道,在现在这种大环境下,女人都是没有地位的,也许宇文雪儿会因为娘家而有所依仗,但最重要的还是丈夫的心。
能够为她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宇文雪儿尽她所能了,所以杨凤仙并不怪她。
苏敏清了清嗓子,发号施令道:“来人,张三和若翠杖毙,玫姨娘……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吧。”
把一个正得宠且有孩子的姨娘送到庄子上去,已经算是打入冷宫了,苏敏考虑到玫姨娘的娘家还有用处,再加上对仪姐儿的怜爱之心,便没有做更多的处罚。
不过作为罪魁祸首的张三和若翠被下令杖毙,已经是给了杨凤仙一个说法了。
杨凤仙行了个礼,道:“多谢镇长大人。”这张三和若翠的卖身契都捏在宇文雪儿的手中,作为签死的奴仆,主人家完全掌握着生杀大权,所以就算杖毙,都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苏敏有些羞赧的说道:“杨姑娘,请务必等李兄弟养好伤在离开,才能让我夫妻二人心里好受些许。”
杨凤仙点点头:“那就谢过镇长大人了。”
苏敏二人见杨凤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识趣的告辞离开。杨凤仙这才坐到裴逍遥的床前,看着他那张妖孽的脸出神。
这人竟是……拼着自己还未好的身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疚找到了她的下落,还一直坚持到没有危险的时候才放松了警惕,真的是让她不得不……心动。
她自穿越过来后,母亲虽拼命保护着她和弟弟,奈何性情懦弱,只有在逼急了的时候才会反抗一下。父亲虽然也十分和善慈祥,可偏偏愚孝的让人头疼。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能以一个如此强大的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她已经习惯了什么伤什么痛都自己消化,但却并不代表她不想有个人站出来保护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她无意间救下的,万分神秘的一个男人。
杨凤仙此刻内心十分复杂,她看着裴逍遥,手指无意间抚上了他的脸,细细的描摹着他的轮廓,那如远山般的眉,紧紧闭着的桃花眼,如鸦羽般的睫毛,还有那右眼角下面的那颗小小的泪痣,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裴逍遥睫毛颤动了几下,杨凤仙一惊,赶忙把手抽了回来,眼神慌乱的四处看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
裴逍遥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致,还有坐在一边的杨凤仙,声音沙哑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杨凤仙这才看向他:“这里是苏府的客房,你刚刚晕倒了。”
裴逍遥挣扎着想坐起来,杨凤仙却阻止了他:“江郎中说你透支了之前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现在最好卧床静养,不要随意乱动。”
裴逍遥也没再强求,顺势又躺了回去。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若秋听到动静走进来,垂首问道:“杨姑娘,是否要把药端上来?还有,小厨房的人问何时摆膳?”
杨凤仙道:“先把药端上来吧。”而后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酉时了,便道:“过个一刻钟就摆膳吧,我和表哥一起吃。”
若秋恭敬地退下,不多时便端上了一直温着的药,想要喂裴逍遥喝,却看到裴逍遥微微往后一错,一脸防备的样子。
杨凤仙也注意到了,便从若秋手里接过药,温声道:“你先下去和小厨房说一声吧,我来就好。”
若秋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裴逍遥从杨凤仙头上拔下一只银簪,略微擦拭过后又把银簪的一头浸入了药中。
银簪毫无反应,裴逍遥这才又把银簪擦拭干净后,给杨凤仙戴在了头上。
杨凤仙不解的问:“表哥,你这是……”用银簪,只可能是试毒,只是这人都是宇文雪儿吩咐的,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裴逍遥淡淡的说道:“表妹出门在外也该多多警惕才是,毕竟人心隔肚皮,这府上多得是那表面良善内心诡计多端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凤仙想到下午那个看着没什么问题的若翠,转眼就能让人把自己卖到青楼里去,心下不免又多了一分警醒。
她总以为自己身负空间,还是一个异世穿越者,便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想来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今天若不是裴逍遥拼着这身子以雷霆手段逼出了供找到了她,她还不知道要在那万香楼蹉跎多久。
即使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从青楼里待了一夜,这名声也毁了。更何况若不是裴逍遥找到了她,她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逃出来呢。
她救了他一次,而他又救了她一次。这下两清,或许她再没什么理由和借口,能够获得他的多一点停留了。
杨凤仙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她心里清楚,裴逍遥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眼下只是龙困浅滩,他早晚有一天还是要腾云离去。
也罢,本来裴逍遥是走是留,也只是随他的意,她从不愿意以救命恩人自居,也从未想过挟恩图报,以此来换取他的留下。
又何必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而心生留恋,毁了这点仅有的情分呢!
想到这儿,她捧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抿着嘴沉默不语,而后才开口道:“表哥,我曾救了你一命,这次你救了我,咱们俩算是互不相欠了。这苏府的药肯定更精贵些,你的伤也能好得快些。你的伤好后,若想要离开……便自行离去吧。”
她勉力劝着自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本就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又何必在意这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