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黑漆漆的地面,男子睁大着眼,一直挣扎了许久,才断了气。黑袍男子握着黑石血,这才满意地慢慢站起身,转过身,拿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一半面容颇为俊逸,另外半张,却如同被鬼魅缠绕,恐怖至极。
陵慕端终于察觉到了这是什么,脸色惊变,就要上前。
却突然被拦住了去路。
湛剑从腰间拔出剑,横在了陵慕端的面前,滚动着灵力的剑气,根本不是陵慕端所能匹敌的。
他不过几十招就被湛剑给压制在了地面上,剑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陵慕端歪过头,吐出一口黑血。
湛剑一手制伏住陵慕端,另一只手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陵慕端想阻止,却根本动弹不得,反射性地去看苏岑,可却发现,苏岑的视线只是落在石镜上,根本看都没看他。
他低低地笑出声,苍凉而又愤怒,嫉妒、不甘、恐惧,无数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可怕至极。
在陵慕端脸上的面具被揭开的同时,众人就看到石镜里。
如今的巫师抬起手,他身边的老人一把火,把整个族落都烧了。
他们看了一会儿,很快就离开了。
漫天的火光,把半边天都照得恍若白昼。
对比着陵慕端的面容,再想到方才看到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他们的巫师大人早就死了,如今这个,不过是抢夺了黑石血的杀人凶手,不过是假冒的。
众人怒了,就要上前,琛王连忙让禁卫军给挡住了,安抚躁动的百姓。
苏岑在石镜的光落下去的同时,就把傅柔给扶了起来,低下头,止住了她手腕上的血,只是傅柔的脸色依然难看的让人不忍直视。t
歪过头,大口地开始吐血,苏岑脸色骤然变了。
急得不行,寻找鬼医:“师父,师父……”
鬼医站在她的身后,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没用的,她以命为祭,借以黑石血与巫境,才能用最后巫女的力量重现了当初残留在巫境里的情景。”
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傅柔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来,她的视线根本没有焦距,只是攥紧着苏岑的手。
声音嘶哑:“陵……陵夫人,求……求……”
苏岑眼圈泛红:“你说,我在这,你说……”
傅柔的胸膛剧烈地喘息着,吞下嘴里涌出的血沫,“城外……十里……冰棺里……救……巫师……”傅柔说话的同时,她肩膀上先前的鹰隼,疯了一般绕着她旋转飞着,一次次往下冲,却发现根本碰触不到。
傅柔瞧着它,鹰隼尖锐的声音“咕咕咕”的嘶喊着,鸣叫着……
嘴角却是慢慢勾了起来,带了一抹满足的笑。
手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被血染红的信笺,“……摆脱……了……”
苏岑看着歪过头断了气的傅柔,死死攥着手里的信笺,眼圈红得滴血,她蓦地转过头,盯着陵慕端:“你都做了什么啊?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这都是人命啊!你怎么能这么狠?这么狠?”
陵云渊把她抖着的身体拥在了怀里,不住地安抚着。
祭台外的人群也躁动了,要冲上来取陵慕端的性命,被禁卫军死死压制住。
陵慕端躺在祭台上,抬起手掩着脸,低低笑出声:“为什么?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苏岑呼吸急促:“你是疯子!”
陵慕端蓦地坐起身,湛剑手里的剑,差点划破了他的脖颈都不自知:“是,我是疯了,从当初你们把我逼出皇宫的时候,我就疯了!”
他追求权势,放弃了她,可到头来,权势也没了,她也没了。
这才是最让他崩溃,最让他恨极了的。
“我本来是想着,把你带到这个大陆来,这里没有陵云渊,没有任何人,我们重新开始,陵云渊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可你不愿意啊,你把我踹到了那个鬼地方,不过我的确要感谢你,否则,我也不能拥有这些不是吗?可我当时还是伤到了命脉,巫棠用巫力帮我续命,命是续上了,可你看到我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让我宁愿死去!”他瞒了这么久,还是被她看到了,陵慕端双眸猩红,死死盯着苏岑,低哑的笑声,听起来可怕极了。
苏岑死死咬着牙:“即使如此,你也不能毁了整个血族,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你是不是想说我恩将仇报?”陵慕端撑着身体坐起身,湛剑的剑向下一压,他又重重坐在了地面上。
他干脆就那般坐着,低低地瞅着苏岑笑。“做大事者,从来就是需要牺牲。”
若不是陵云渊,若不是他们,他早就成功了。
只可惜,每一次他完美无缺的计划,都会被这小畜生给破坏掉了。
从在天曜大陆就是如此,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可偏偏,这个人却也是他最嫉妒的对象。
琛王好不容易把愤怒的百姓给安抚好了,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你少给自己的贪欲找借口,你不过就是怕人知道你是假的,有一天会揭露你的身份罢了……”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依然止不住他一股子人渣味。
陵慕端低低笑着:“那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琛王冷笑:“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说本王耐你何?本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泄民愤。”
陵慕端却是半分都不怕,嘴角抬了抬,朝着高位上看了眼,道:“想杀我啊,除非,你们不想要你们尊贵的皇上的命了。”
苏岑一怔,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主位上的炎帝,好一会儿没说话了。
抖着高大的身体,紧绷着神经,看到他们看过来。
急忙喊了一句:“护驾啊……”
可这一句喊出来,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从炎帝的身后,慢慢走出来一个老人,一把匕首横在炎帝的脖颈间,危险地盯着四周的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诡异:“放了巫师……否则,就让你们皇上给大人陪葬!”
琛王惊怒过后,冷静下来:“除非你不想活着走出去了!”
老人桀桀笑了两声:“我本也没想活着走出去,放了巫师,否则……我立刻就跟炎帝同归于尽。”
炎帝不知被老人给逼着吃了什么,浑身无力,摆着手:“快放人!放人!”
人放了还能抓,可他死了,整个玉溪国都要大乱。
苏岑的脸色很不好,歪过头去看陵云渊。
陵云渊握紧了她的手,转过头看向琛王,琛王也急得方寸大乱:“陵公子啊,你给拿个主意,怎么办才好啊。”皇上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千万不能啊。
陵云渊回过头,对上了陵慕端嘲弄的笑,眯了眯眼,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冷冽:“放人。”
湛剑神色复杂得瞧了陵云渊一眼,再看了眼炎帝。
抿了唇,颌首,拿开了搭在陵慕端脖颈上的剑,退到了一旁。
陵慕端慢慢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半张面具,重新覆盖在了脸上,仿佛这样就能让苏岑忘掉先前看过的脸。他转过头,幽眸盯着苏岑,“……我不会放弃你的。”
苏岑攥紧了拳头:“我也不会放过你!”
那些人的性命,这些被他残害的无辜的亡魂,她会一个个从他身上讨要回来,用他的鲜血祭奠。
陵慕端看到她眼底的厌恶,勉强扯了下嘴角,喃喃道:“是吗?”
最后深深看了苏岑一眼,蓦地转身,纵身一跃,飞下了祭台,踢开挡着的百姓,很快消失在一个深巷的尽头。
有百姓拿了随手拿了可趁的武器就追了上去。
被陵云渊立刻让琛王去阻止。
这些人不是陵慕端的对手,真的过去了,也不过是多添几条人命罢了。
陵云渊转过人,看着高位上的老人,一步步走近了:“人,我们已经放了,现在,能放了炎帝了吗?即使你不放,你也出不去了。”
老人的手抖了抖,禁卫军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团团把他围住了,只是因为炎帝在他手里,所以他们不敢靠近。可如今有陵云渊,他们仿佛吃了定心丸,逼得更近了,无数把尖刀对着老人,他看着巷口早就没了的人影。
突然拿起横在炎帝脖颈上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陵云渊眸色一变,纵身上前,发现已经断了气。
炎帝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脸白得吓人,双手颤巍巍地捏着扶手,勉强定下心神。他登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刀威胁,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御医,御医呢?”近卫统领连忙去喊人,贴身的大太监也慌慌张张地忙成一团。
炎帝是没什么心思了,摆摆手,让琛王全权处理,很快就离开了。
琛王与陵云渊站在祭台上,看着四周乱成一团的情景,揉了揉眉心,琛王道:“能揭露巫师的假面,可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巫族整个被灭,这对整个玉溪国来说,恐怕是一个灭顶之灾。
陵云渊仰起头,看着在傅柔上空徘徊不离却难以靠近的枭鹰,瞳仁缩了缩:“也许……真正的巫师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