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有心算无心, 更别说他们手中最大的一张牌,也就是太师被颜荞暂时关进了牢里,没有了太师的指挥, 这些人也不过是无头苍蝇。
所以说太多疑了也不好——被算计的时候, 连个能用的谋士都没有。
——其实哪里是没有, 只不过颜荞趁着太师入狱这短短两天, 让暗卫杀了他大部分的谋士而已。如果太师在, 谋士还能够不断培养,而太师一旦消失,这些人又失去最能用的几个谋士, 根本不足为惧。
颜荞本就没有打算拖住太师太久,只是一方面鼓动燕澜的燥气, 让他忍不住造反, 一方面利用暗卫, 递给太师一切平和的消息,让他安心地等候开堂问审。
被抓以后, 燕澜一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他擅长演戏,这特长竟是和司徒撞上了,颜荞啧啧称奇,然后把燕澜扔给了司徒。
而陆正在燕澜之事了结之后, 生怕有朝臣想起太师为他求情, 忙不迭地开始审讯。
四十七封血书作为证物之一摆在颜荞的面前, 而她面不改色, 陈述着这些控告。
“综上所述, 我认为太师为了钱财谋害朝臣性命,人证物证俱在, 请判处太师死刑。”
得到了这样的控告的太师依旧是面不改色,他抬头看了看陆正,又看了看身后围观的百姓,有些沙哑而老迈的声音响起,“若是摄政王控告完了,我是否可以做出辩解?”
陆正下意识就想说当然不行,但他突然想起太师方才看百姓的眼神:他是在用这个警告他陆正,百姓面前,幼帝与太傅面前,他难道敢公报私仇?
陆正是想的,但他自然不敢这样做。
“太师自然可以。”他有些憋屈地道。
“敢问摄政王殿下,我犯的何罪?”太师问道,“这案子并非我判,我之罪,最多算从犯,即便你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证明我是下的令,但这些都是旧案,谁能够保证,你出示的证据不是伪造的呢?”
“其一,太师所犯之罪,为杀人之罪。”颜荞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却足够在座的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其二,从犯之罪,多罪并立,足以治一死罪,其三,公道自在人心,太师不过是想我出人证罢了,若我出了人证,我便是坐实了包庇罪臣之后的名头,但是,”她抬起眼,桃花眼里满是灼灼的笑意,“太师莫以为我畏惧死亡?”
Wωω ¤tt kan ¤¢ O 她一字一顿,面上带着难以看透的笑意,说罢她朝着容夜跪伏下去,声音清晰,“那四十七封血书之写者,有平民百姓,有高官贵爵,而今残留性命苟活者,无一不渴求着太师的性命,而我身为摄政王,不忍见他们无辜惨死,收留他们,是吾之罪孽,吾不否认,并且愿意认罪求死,然,太师的罪孽,人证物证俱在,若是能使恶人付诸,臣,死而无憾!”
她说臣,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在以摄政王的名义,当朝公主的身份在说这句话。
而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颜荞身上还有的容辞亲封的“钦差大臣”的职位。
她在以臣子的身份,求一个公正。
陆正手中惊堂木重重在桌上一敲,他神色严肃,口气隐隐透着质问之意,“太师,你可知罪?”
精通算计的太师绝不会想到,为了扳倒他,颜荞连性命也不顾,容夜面露急切,仿佛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他身边的太傅按了按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他与另两位帝师其实对整件事都是知情的,而以他们对太师的了解,他最后一定会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混淆他的罪责,然后将众人的眼光转移到摄政王包庇罪犯这件事上去。
所以,与其给他这个机会,倒不如她自己讲出来。
这些年她为容国兢兢业业,留下的势力已经足够弥补太师的空洞,只要容夜不犯容辞那样的大错,容国依旧可以慢慢爬上鼎盛。另外,王座荆棘,总是孤独,如今容夜还年幼,还有些依赖她,所以才不那么怀疑她,但是等她成长了,她这个摄政王的存在,只会令他如鲠在喉。
而另一个方面,她很少亲自插手管事,如今她的势力已然自成体系,管理方面她向来是和容夜以及三位帝师一起,如今还得加上一个叶谦,所以她死了的话,势力的管理也不会出现问题。
所以,太师可以死,她也可以死。
如果只有她死才能弄死太师的话,她愿意死。
而且,也只有借着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她才可以炸死脱身。
太师显然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坦诚和悍不畏死,他愣了几秒,突然大笑出声,“
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
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绿池,空馀汴水东流海。
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辉。
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权势变我,我心已浊,”太师面带笑容,“是我输了。”
同年六月,容承被流放,燕澜被施以宫刑,剧痛之下已得失心疯。
同年七月,太师被斩首,死前被人唾骂,唯早年施以援手几户人家送上了茶水。燕薛受封一闲散王爷的名号,赐字“宁”,想来是盼他能安安生生的别闹事,否则他们也不介意给他一个悲惨的结局。
同年八月,摄政王颜荞被斩首,百人哀鸣痛苦祈求,然因督者被民众堵住,临时请来监督刑罚的京兆尹陆正并未留情,在一片鲜血淋漓之后,颜荞身亡,据传,少年叶谦高中状元之后,曾跪其墓碑前,痛呼恩师,幼帝情系之间,倍加重用。
同年九月,叶词请求辞官返乡,被拒,曰战事吃紧,国不可一日无将。
同年十一月,有人看到在遥远的南方,有酷似摄政王颜荞之容貌者,身边随行一英俊少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出手间能见其武功极好,但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之保护,可见忠心。
同年十二月,叶词与严秋泽上书求一假期,据传闻,他们都去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