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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郝兰欣同意,第二天下午,田青青就从县土产公司买来了三个大缸(当地也叫瓮),一个能盛两百五十斤。田达林又把老五奶奶给的能盛四担水的水缸,换成了原来那个盛一担水的。这样,存放麦子就没问题了。
买缸的地点是在农林工作站卖鸡蛋的时候打听的;送货的车是土产公司的工作人员给雇的。土产公司的人们见田青青这么个小人儿买这么多个大缸,都觉得好奇,十分热情地给她雇车送货。田青青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人儿小的优势,心里美得不行!
三个大缸共花了七块五毛钱,运费一块五,一共花了九块钱。心疼的郝兰欣心里打扑拉。但想想麦子有处放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儿笑容。
待把麦子存放完以后,郝兰欣感到轻松了很多。又对老太太说出拆洗被褥的事。
不拆洗不行啊!
往前天气热起来,孩子们睡觉都盖不住被子了。小小子们睡觉都不穿内裤,大女儿又懂事,小大人似的。她想把老太太的被褥拆洗干净以后,没味儿了,让田青青再搬回小屋里去。虽然闷了些,挤了点儿,却少了很多尴尬。
郝兰欣认定田青青不愿在小屋里睡是因为嫌老太太的铺盖味儿。其实田青青夜间都是在空间里度过,“味儿”和“小光腚儿”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出入空间不被发现就行。
这一回老太太没再犹豫,让郝兰欣把她最信赖的小姑娘田青青叫来,对母女二人诉说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老太太姓金名桂娥,嫁夫杨家庄的杨大柱。人称杨金氏。
杨金氏一生没有生育。
三十多年前,一个姓赵的女人在破土屋里的生孩子时丢了性命。姓赵的男人看看膝下梯子櫈似的三个幼子,又看看刚见天就吮手指头的婴儿,哭的昏天黑地。
下棺时。姓赵的男人流着眼泪对那个婴儿说:“孩子,爸爸没能耐,养不活你,你随你妈妈去吧!”说着,把刚刚出生的婴儿放到棺材里他母亲的身边,哭软了身子。
在一旁看入殓的杨金氏,看得心尖子疼。说:“好歹是条性命儿,俺把他抱回去当个小猫儿喂着吧!”上前就把婴儿抱出棺材。
婴儿得救了。“小猫儿”被抱回家。
杨金氏三十多岁没有生养过,哪里懂得侍弄孩子的方法?!她东家学,西家问。把白面和西高粱米面蒸熟,晾干,给“小猫儿”冲糊糊喝。
然而,“小猫儿”对白面掺高粱米面的糊糊并不感兴趣,仍是一个劲儿地啼哭。张着小嘴儿逮着吃。
杨金氏傻眼了。没办法,她抱起“小猫儿”串起门子来。
没妈的孩子惹人疼。杨金氏的壮举,又让人们佩服。
正在哺乳的女人们倒舍得从自己孩子的嘴边儿匀出一点儿奶水来,垫补一下饿的“嗷嗷”叫的“小猫儿”。却讨厌半夜三更的敲门声。因为那时是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散去体温的衣服去开门。
年轻一些的媳妇们,还要把熟睡的丈夫摇醒,让他赶忙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去。以免让大嫂或是婶子看到小两口的秘密。
久而久之,带孩子的女人们,便对杨金氏敬而远之了。
“小猫儿”在人们的施舍、怜悯、嫌弃下成长起来。杨大柱两口子更是心肝宝贝地疼,不错眼珠地侍候。
不知不觉中,“小猫儿”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杨大柱夫妇俩更是喜不自禁,给他起名杨金虎。供他读书。
杨金氏是在大庭广众下抱走婴儿的,又是壮举,杨家庄里街谈巷议地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样,杨金虎的身世也就不是秘密了。
杨金虎上学以后,便知道了自己是抱养的。并知道了他的生身父母是谁。此时那个赵姓男子已经过世,杨金虎便于三个哥哥走动起来。
杨大柱夫妇一开始也没有刻意隐瞒这回事,也就没有在意,两家还当成了亲戚走动。
因为有了养子,杨大柱过日子心盛了很多。夫妇俩省吃俭用,在祖传二十亩地的基础上,又买了十亩地,想过个“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满生活。
不承想刚买了地,土改运动就来了,由于地多人少,他们家被划成富农成分。
而杨金虎的哥哥们,因为其祖辈是在这村里当长工落户的,三代赤贫,家庭成分自然而然是贫雇农了。
文~革和文~革以前,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每当开展某个运动的时候,村里就开斗争会。杨家庄里的一户地主和两户富农(她家是其中之一),都要被拉到台进行批斗。
而作为地主、富农的子女,也因此受到了歧视;以及亲戚们也会受到牵连。
那个时候,不管是参军,入dang ,还是升学,都要进行政~审。
所谓“政~审”,就是对个人的政~治表现进行审~查,重点是审~查你的各种社会关系。如果政~审~审~查到你和哪位地富反坏有这样那样的关系,那你的运气就算彻底完了。
这时杨金虎的三个同胞哥哥,一个是大队干部,一个是小队干部。而他的大舅子,也就是他妻子的娘家哥哥,是村里的治保主任。无论同胞兄长还是姻亲,在村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
不知是谁的主意,在一次批斗会上,杨金虎反戈一击,声泪俱下地声讨了养父母对他的剥削和虐待,毅然声明与养父母划清阶级界限,改杨姓为赵姓,回归到贫雇农的行列里去。
他的愿望很快落实,从此,杨金虎成了赵金虎。
阶级界限是划清了,但房子只有一处。已经为人父母的赵金虎夫妇不可能带着孩子搬出去。
于是,村革~委~会又开展了一次“没收地主富农的财产,回归贫下中农”的小运动。杨大柱的宅院归在了赵金虎的名下,房子从此改姓赵。杨大柱老两口,则被撵到二门外面的两间小南房里去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的杨大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小南屋里。
从此,杨金氏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小南屋里过起日子。
雪上加霜的是,那户地主和另一户富农,也都双双离开了人世。杨家庄里,带帽的“四类分子”,就剩个她这个富农成分的老太婆了。
开斗争会是要有批斗对象的。于是,每有运动,她就被拉到台上当活靶子被批斗一番。
此时的赵金虎已经成了革命干将,大会小会都有他的发言。不仅如此,在家里还要严密地监视着她,三、六、九地到小南房里审视一番,看上眼儿的东西就捎走,还经常逼问她杨大柱有没有留下金银珠宝什么的。
她说:“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屋里,你翻了不是一遍两遍了,还能瞒得过你的眼去。”
他嫌她说话不好听,骂了几句,踹了两脚出去了。
赵金虎仗着同胞兄长和大舅哥当干部,在村里更是飞扬跋扈。谁在他跟前说个“不”字,违拗了他,到了晚上,这个人的柴禾垛很可能就会起火;或者猪狗鸡们会无缘无故死掉。
人们都怀疑他心狠手下不留情,但又苦于没有证据,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远远地躲开,绕道走。
这一次,杨金氏感冒了,发高烧,两天水米没沾牙。赵金虎的爱人到屋里看了看,见还喘气儿,撂下一碗白开水,“嘭”的一声,把门一摔出去了,再也没回头。
她知道他们希望她一下子死掉。如果得个长秧子病,侍候不甘心,不侍候又有养育之恩,街坊邻居面前说不过去。这才有了把她推出门去的做法——有了胡同里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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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忒没人性了吧!”郝兰欣听完杨金氏对整个事件的讲述和她的身世以后,气氛地说。
“奶奶,你就安心在俺家里住着吧!他们找不了来算没事,找了来的话,我就说是我撞了你,理应照应你的生活起居。反正是他们送你来的,正好给作证明。”田青青也说。
她被老太太的故事感动了:一个从棺材里抱婴儿抚养的女人,要是搁在前世现代,一定会被任命为见义勇为的英雄。还有那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食儿的讨要,谁又知道她经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为了这个养子,他们夫妇省吃俭用添置了十亩地,目的就是想过上人人追求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却因此遭了厄运。
老太太的忠厚善良,田青青有切身体会:来家后,身体刚刚恢复一些体力(田青青自是知道这是空间水的作用),就提出来给看孩子。并很快与田苗苗相熟起来。从此,田苗苗再也不用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了——空间虽好,终究是脱离现实,她不想让田苗苗在真空中长大。
这样一个仁慈的家庭,这样一个善良厚道的女人,却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今天让自己这个穿越分子遇上了,难道还能袖手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