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瘟疫蔓延速度十分快速,8月6日,日本长崎爆发瘟疫,8月12日大阪爆发瘟疫,8月17日海参崴爆发瘟疫,8月24日尽管隔了一条鸭绿江,瘟疫还是在丹东爆发了。
对赵刚来说,当时没有掩埋尸体决非想制造一场大瘟疫,只是因为时间紧急外加上赵刚对于战争的认识不全面。毕竟瘟疫是没有选择性的,幸好的是东北此时地广人稀,瘟疫没办法通过人群传播,经过半个月后丹东疫情被控制住了,赵刚认为日军短期内不可能进犯东北,就率领大部人马进驻旅顺,将军事重点转移到旅顺上面。
这场瘟疫也打乱了俄国的派兵行动,俄国都忙不迭的将人员撤了回来,准备等待瘟疫平息过后再作打算。
而德国人的处境就更为尴尬,第一批人员已经快到香港不得不停留在香港,第一批战略物资在大清海军司令舍尔的极力要求下,被先期送到旅顺。这里面包括一批大口径炮弹,以及相当数量的舰艇修复材料,最宝贵的德国人收集的日本舰艇资料,以及相对应的战术。
到了旅顺之后,赵刚了解到了当时海战的全部经过,不禁感慨,有时候历史的惯性是非常强的!在丁汝昌出战前,赵刚曾经托人转告丁汝昌,日本战舰有可能全军来袭。但是最后的结果出入并不大,而本来在威海才会出现的,日本鱼雷艇袭击定远事件竟然提前出现在旅顺,导致北洋舰队最大的两个支柱沉没。
此时最要紧的就是恢复北洋舰队将士的士气,赵刚决心先去视察一下兵败之后的北洋将士。当天上午,天空乌云密布,赵刚和几个亲卫打扮成卖货的,进入了北洋舰队的大本营。
一路走过来,赵刚脸色越来越难看,兵营里面将士大都喝酒赌牌,有些兵营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是去那里鬼混去了。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营帐,里面有几个人在打牌,赵刚心理不爽,就想走开,里面的一个水手发现了赵刚。就起身叫道:
“卖货的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拿来给爷看看?”
赵刚哪里懂得卖货,一旁的一个机灵的亲卫见状拿过货挑,介绍了几样给那个水手。
末了,那个水手买了几块熟食,付了一两银子,亲卫有些为难,随身都没带领铜子,找不开,那水手见状也就算了,让赵刚等人日后再找零。
赵刚有些奇怪,就问道: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日后也好找钱给你。”
那水手笑了一下:“我叫谷玉霖,威海北沟村的,来远舰一等炮手。这是我几个兄弟,靠边上的叫陈学海,威海人,来远舰二等水手。我右边的是苗秀山,刘公岛人,三等水手。你要过来的话找他们就行。”
说完这些,谷玉霖叹了口气,闷头喝了一口酒。
赵刚就问道:“谷老弟为何叹气,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看你们都是勇士,以后一定能打败日本小鬼子。”
谷玉霖苦笑道:“这位老哥,你没经过那次海战,不了解情况所以那么说,你要是了解情况的话,你就不会那样说了。多半也和我们一样混吃等死了。”
赵刚假装好奇地问道:“上次海战的情况我听别人说,我们和日本人差不多,但是丁军门瞎指挥,结果打了败仗。到底怎么样个情况,谷老弟能不能跟我说说。”
谷玉霖心中生气,也不好发作,就讲起了起来:
“水师里有两句话:“七镇八远一大康,超勇扬威和操江。”
“主要的船,这两句话里都有了。”
“七镇”包括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镇海,都是小炮舰。
“八远”包括定远、镇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济远、平远,都是大舰。“康”,是康济。
“七镇”每条船上有五十多人,各七门炮,只船头上一门是大炮,其余都是小炮。
“八远”每条船上有二三百人。其中,定远和镇远人最多,各三百多人。
超勇、扬威是老船,一放炮帮上直掉铁锈。
广甲、广乙、广丙是从南洋水师调来的”
谷玉霖开头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赵刚心里暗暗点头,除了广甲、广乙、广丙记错了,其他的分毫不差,此人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值得培养。
谷玉霖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上船就在来远上,船主姓邱。六月十五,丁提督接到李中堂的电报,命十八日出发,往大东沟护送陆军。丁提督怕船慢误事,提前两天,于十六日下午两点出发。水师共去了十八条船,护送运兵船五条装了十二个营(按:应为八个营,每营五百人)。十七夜里下一点,到了大东沟。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卸兵。八点钟,主舰定远上挂龙旗,准备回航。十一点半开晌饭,饭菜刚在甲板上摆好,日本船就接近了。”
赵刚听到这里问道:“丁军门的反应如何?”
谷玉霖一愣,想了一会回答道:
“这个我也奇怪,定远舰当时在位置靠后,我们来远舰靠前,结果定远舰反而最先发现了日本舰队,真是邪门了?后来我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就问了定远舰上的水手长刘大麻子。”
赵刚又问道:“他怎么说的?”
“他说定远舰上有个水师学堂的实习生,最先发现日本船,立时打旗语通知各船。后来日本船打过来一炮,击中舰桥,这个实习生被打死了。这些事情我看没那么简单,但是水手长跟我说了,不让我再问这件事情,我就不问了。”
“当时我就看到定远挂起“三七九九”旗,命令各舰实弹,准备战斗。于是,咱这这十条舰排成双纵队前进,一会儿又摆成人字阵式,向敌舰直冲。定远先打第一炮,别的船跟着开火。然后就轰轰隆隆打起来了。
“当时船上弟兄们劲头很足,都想跟日本人拼一下,没有一个孬种。我和王福清两人抬炮弹,一心想多抬,上肩就飞跑,根本没想到危险。俺俩正抬着,一颗炮弹打过来,就在附近爆炸,我挂了彩。胯档下叫炮弹皮削去一块肉,验了二等伤,赏三十两银子。”
一旁的陈学海打趣道:“谷大哥,没把你那门炮给废了吧。”
众人嘻嘻哈哈都笑了起来,谷玉霖满脸通红说道:
“娘的,老子连球毛都没少一根,你要不信,叫你妹子过来陪俺一晚上就清楚了。”众人大笑,陈学海满脸通红,吃了个暗亏。
见众人都止住了笑,谷玉霖又讲了下去
“八大远里面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几条船都打得很好。日本主船大松岛中炮起了火,船上所有的炮都哑巴了。数济远打得不行。济远船主姓黄,是个熊蛋包,贪生怕死,光想躲避炮弹,满海乱窜。各船弟兄看了,没有不气愤的,都狠狠地骂:“满海跑的黄鼠狼!”后来,济远船主不听命令,转舵往十八家岛跑,慌里慌张地把扬威撞沉了。他这么一搞,结果舰队阵型乱了,定远和镇远一下子就进了日本舰队的包围圈,敌人的炮真多,船上都是大火。致远船主邓半吊子真是好样的,他见定远危险。又看日本船里数吉野最厉害,想和它同归于尽,就开足马力往前猛撞,不幸中了雷,伤得厉害只好退出战场。”
“但是他这么一冲,把吉野和其他几艘船给吓得够呛,不敢再贴近了打,要不定远恐怕够呛!”
“这时候还是日本鬼子占了上风,他们炮弹速度快,我们的速度慢,而且都是用黑火药,没有黄火药有劲,打不沉他们,他们一时半会也打不沉我们。但是这时候,日本船队出现了奇怪的景像。”
“日本人的主队看样子是要驶向我们的背后和那只游击队合兵一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绕到我们背后进攻的那只游击队突然转了方向,回转十几个罗经点(即180度大回转),甩出一个大圈以后,从日本本队的外侧向北洋舰队的左翼方向驶去,恰好与他们的本队形成背道而驰的态势。”
“这还不算完,日本两支船队几乎擦肩而过之后,那只游击队又转了个180度的大弯,要在外面追上。当时我心里十分紧张,真是怕他们在我们面前漂亮的玩上一手,真是成功了,那我当时就只好马上跑路了,这水准咱们想都没想到过。更甭提试上一试了”
“但是,很快的咱们就看出来了,日本人根本就完不成这样的动作,游击队是在日本本队军舰的外侧航行,内圈奔跑的人跑一步,外圈的要跑两三步。那只游击队看看追不上,只好尾随在本队后面。”
“这支游击队在这一个小时里,航速由14节到12节,再由12节变化为15节,又由15节降至10节。这通忙活,我想他们的轮机兵得累个半死。日本船队等于只发挥了一半的火力,就在那时候严岛被我们经远舰一炮打中,可能是引爆了火药库吧,一下子就沉了。当时离得近,就看到沉船的地好大一个漩涡,啥东西都没跑出来。日本人当时就慌了,队形也松散开了,离我们远远的。”
“就这么一折腾,到了下午三点多,平远、广丙、镇南、镇中和四条鱼雷艇也出港参加战斗。日本人一看情况不利,转头就往东南方向逃走。我们的船尾追了几十海里,因为速度比日本船慢,没追上,就收队。回到旅顺,已经是傍晚六点钟。我们一共损失了三条船,先前的致远在行驶到旅顺外面三里的老虎礁石触礁沉没,广甲被松岛的320mm炮弹击中沉没,加上被撞沉的扬威。日本也沉了两艘,严岛和另外一艘运兵船。”
“当时觉得还是打胜了,就写了报捷的折子,每人赏半个月俸禄,没想到夜里日本人派了六艘鱼雷艇进来,镇远中了三枚定远中了五枚,沉在港里面了,丁军门,刘副将,林副将见事情糟糕,当天晚上就服了大烟,丁军门服的药力不足,抬在灵床上又挣扎着坐起来。当时萨镇冰守在旁边,又让他喝了一些大烟,这才咽气。丁军门死时,我正在门外站岗,看得很真切。”
说到这里,谷玉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们丁军门打仗不怕死,可是最后却是被那些人给逼的不得不死,当时他从灵床上挣扎着起来,我知道他不想死,可是他不死,他的八十岁的老娘就得死,四个儿子,十几个孙子都得死,他最后也是一死,所以他只好再喝些鸦片。”
一阵风传过来,将谷玉霖的哭声传出老远,不知何时起,那些颓废的北洋水兵都聚在门口,一片啜泣声。
赵刚满眼热泪,慢慢唱了起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唱完一遍,赵刚接着唱了起来,有些人跟着赵刚唱了起来,慢慢的这个声响亮起来,大批的北洋水兵加入了合唱的行列,这歌声似乎在安慰丁汝昌的在天之灵“一时的挫败不能阻挡这些真正的汉子。北洋舰队的精神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