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郡王朗声一笑:“郡主说好,那便是好就那一套吧柳老板,将琉香房那套水曲柳的家具给本王运回府里,仔细些,可别磕了碰了,拂了郡主的心意。”
柳彦青连连点头:“小人明白,郡王爷和郡主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仔细着。”说着,柳彦青便要回身去取账本,我道:“慢着,”柳彦青一听我的声音,吓得猛一瑟缩,犹犹豫豫的转过身来看着我。
“让我瞧瞧价单,”柳彦青看看我,又看看止郡王,见止郡王点了点头,才道:“是,郡主,您请。说着,便将手里的价格单子递给了我。”翻了翻,寻到了那套水曲柳家具,我瞧了眼价格,便又将那册子合上,递还给柳彦青。
“柳老板,拿着。”我从袖里取出几张银票,对柳彦青道。柳彦青愣了愣,不知该做何反应。“还不快拿着?开门做生意,总不能白送吧”柳彦青又看了看止郡王的脸色,见他不置可否,才犹犹豫豫的走到我身前,双手接下我手里的银票。
“多出来的钱,柳老板就拿去吃酒吧,到底我也将个大活人托付给你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今后该怎么做,柳老板心里想必早已有了打算,只希望柳老板行事之前都要考虑妥当,切莫行差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风闻柳老板有些个不大好的嗜好,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我奉劝柳老板一句,执迷不悟,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止郡王很给面子的转过身去,装出欣赏桌上小物件的样子,王居璟也是冷着张脸,没有看过来。柳彦青忙不迭点着头:“郡主吩咐,小人铭记在心,过去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经郡主提点,小人方知自己大错特错,日后,小人一定痛改前非,痛改前非。”
我莞尔一笑:“柳老板言重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柳老板何必那么当真呢。时候也不早了,柳老板还是快去张罗张罗货物,抓紧时间将家具送到止郡王府上吧。”
“是是,小人这就去办,这就去办”柳彦青又拜了拜我,遥遥拜了回止郡王和王居璟,便掀了帘子朝后院去了。
“郡主当真言出必行,在下以为郡主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便硬生生接了,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让郡主破费了。”止郡王理了理衣摆,阔步向我走来。
我嫣然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上次的事,郡王爷的确帮了容月许多,仅一套家具,不过是容月求个心安罢了。”止郡王笑道:“哦?那郡主既然谢了我,居璟那边,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
止郡王的这句话实在是问住了我,按理说,我的确是欠了王居璟很大的人情,理应好好谢人家一次,不光是嘴上说说,更应该在别的方面有所表示。这道理我懂,可真正办起来,我却实在是无从下手。
王居璟本就是铁板一块,我自认无法接近他,也没有接近他的心思。但今日一见,我不但没能和他融洽相处,更是惹怒了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他最忌讳的话。从他一反常态的对我冷嘲热讽就能看得出,别管我心里怎么想,人家那边对我可是梁子结大了。
经止郡王这么一说,我才觉得,不管王居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帮了我,这是事实。我若是毫无表示,只能说明我个人有问题,说明我是个知恩不报的小人。
我绝不承认自己知恩不报,我只是……需要想清楚,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感谢王居璟。或许……我可以直接问问他。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又是头脑一热,嘴又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不知王公子希望容月如何报答呢?公子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容月一定尽力达成。”话一出口,我后悔的忍不住抽自己一顿。尹月,你是傻了么,王居璟好歹也算是个君子了,你这么问他,旁人看起来,可不就是你逼着他说不用谢了么?
我在心里悔得一塌糊涂,没成想,王居璟默了片刻,飘来一句:“这次便先欠着,日后待我想到了,再告知郡主,希望郡主到时莫要食言。”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王居璟他、他居然说先欠着?
止郡王对于王居璟的回答也是颇感惊讶的样子,愣了愣,止郡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不语。
我只觉得一阵尴尬,脸上像火烧一般的难受,踌躇片刻,我道:“王公子尽管慢慢想,容月等着王公子的消息。郡王爷,天色渐晚,容月便先行回府了,若有机会,我们改日再聚。”
说着我慌忙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停住步子,对止郡王道:“郡王爷,容月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但说无妨,”止郡王朗然一笑。
“是这样的……容月给那柳老板两日的时间,让碧洗认归柳家。说实话,容月很不放心碧洗的安危,那柳老板实在不是个良善之人,容月担心他出尔反尔,待容月回宫,他便又将碧洗逐出门去,甚至……”我说着,看了看一旁的碧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两日?郡主放心吧,虽则郡主要回宫里去,但我总算还是住在宫外的。这几日,我会经常来‘提点提点’柳老板,让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止郡王说得很轻松,却让我觉得极为安心和熨贴。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止郡王,我实在说了太多次感谢,以至于现在,我连感谢都说不出口了。对他感激一笑,我将视线转向碧洗。
拉着碧洗的手,我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珍重。若是有缘的话,我们还会相见的。”言毕,不等碧洗说什么,我匆忙向止郡王和王居璟福了福身,快步出了卿泽木艺坊的店门。
没有再乘止郡王府的马车,我沿着巷道向外走了一阵,终于在路口寻了辆马车。“去尹相府,”我说了一句,便掀了帘子上车了。
车行到尹府门外时,天色已经暗下了。见我从马车里出来,守门的家丁吃了一惊,慌忙跑到近前,拜了拜到:“郡主不是……”刚说了几个字,便硬生生停住了,想来是觉得自己僭越了。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端着架子进了府门。
与其等着尹老头亲自来盘问,倒不如我主动找上门去来得方便。随意寻了个丫头,得知尹老头正在花厅听曲儿,我便直奔了花厅而去。
踏着鹅卵石的小径,还未走到近前,我便已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唱念声。暗笑尹老头人老心不老,这么大岁数还色心不死,我放慢了步子,绕过假山,进了亭子。
“月儿见过父亲,”我走到尹老头面前盈盈一福身,尹老头忙道:“哟,我家宝贝闺女回来了快坐快坐”说着,尹老头拍了拍手,一众莺莺燕燕便作鸟兽散了。
我刚一坐定,尹老头便状似关切的问道:“月儿你不是说要留宿在兮寰公主府里吗?怎的又回来了?”
我笑了笑,答:“女儿本是这样打算的,可谁料,今儿去了公主府才知,兮寰姐昨儿着了风寒,今日正卧床养病呢。月儿想着不便打扰兮寰姐歇息,便打算直接回府。可正要出来,却遇上止郡王也来寻兮寰公主。询问了才知,止郡王本打算邀了兮寰公主帮着挑一套家具,哪料兮寰公主却是病了。
见兮寰公主是不能陪他同去了,止郡王便邀了月儿同去,说女子的眼光总和男子的不同,挑家具这类事,还是女子在行些。月儿心说,上次止郡王与父亲相谈甚欢,应算的父亲的友人了,父亲的友人相邀,月儿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是以……月儿便随着止郡王去逛了一回家具坊,总算幸不辱命,为郡王爷相中了一套水曲柳的家具。不知……月儿此事……是不是做错了?”
我将这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尹老头一边听一遍抚着胡须,不知在琢磨什么。其实,打从出了尹府的时候起,我便深知,即便我一时甩掉了尹老头的眼线,他也总会知道今天我和止郡王同去了卿泽木艺坊,与其让他细细去查,还不如我把结果说给他听,他信也好,不信也罢,根本没有差别。因为,只有柳彦青一人知道,是我为那家具付的钱,而他定然不敢将此事说出去。
无论尹老头怎么派人打听,他所知道的,只会和我告诉他的一样。
像是琢磨出了什么结果,尹老头放下抚弄胡子的手,对我笑到:“怎么会,怎么会月儿做的很对,为父的确看好止郡王,你同他多了这一丝交情,说不定哪日,咱们便能用上了,甚好,甚好我家月儿到底是聪明,知道何时进,何时退。”
我装作赧然地一笑:“父亲过奖了……月儿还有许多要同父亲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