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晴开学了,家里的活儿还没干完。收了庄稼还要种上下一季的庄稼。一家人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都没有提张家和邓家的事情。
只有活不明白的人,才会盯着别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到了学校,韩二胖看见她就凑了过来,眯着眼睛笑,脸上的两个小酒窝让顾思晴想去捏他的脸。
“小四,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顾思晴从书包里拿出书,心里想着明年要不要跳级,上学对于她来说真是太辛苦了。
“给你。”韩二胖把小胖手伸到她面前,就见他肉肉的掌心躺着一颗糖,大白兔奶糖。
顾思晴没拿,“你从哪儿弄的?”韩家跟他们家情况差不多,日子能过得去,但不是很富有。
大白兔奶糖在八零年代,城里的孩子或许能经常吃到,但它对农村孩子来说可是很洋气的东西。
“我姨夫给的。”韩二胖把糖塞到顾思晴手里,顾思晴看了眼他那灼灼的眼神,拿出削笔刀把糖切成两半,两人一人一半。
韩二胖剥开他那一半糖放在嘴里,一脸享受。顾思晴也笑着吃了她那一半。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把那三毛钱积蓄花了,买点零食分给韩二胖。
唉!吃小孩子东西,她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
“你姨夫怎么给你带这种糖了?”没记错的话,韩二胖的姨夫也是地里刨食的,而且有些抠门。走亲戚带普通的麦芽糖还说得过去,但大白兔奶糖有些不符合他的人设。
“我姨夫去给人开车了。”韩二胖随意的一句话,让顾思晴眼睛亮了起来。
给人开车?
是跑运输吗?
不怪她这么兴奋,要说通顾建国同志做生意,靠她一个八岁的孩子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外面的、可靠的信息刺激刺激他。
如果韩二胖的姨夫跑运输的话,接触的信息肯定多,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不是报纸和广播里那些空洞的宣传。让顾建国同志跟他聊一聊,说不定就有效果。
按耐下兴奋的心情,顾思晴又问韩二胖,“你姨夫都开车去哪儿呀?”
韩二胖摇头,“我就听到开车。”见到大白兔奶糖他的注意力就全部在它的上面了,哪会注意到其它?
顾思晴有些失望,不过八九岁的孩子不知道大人的事情正常的很,她跟韩二胖说:“我还有三毛钱,放学我们去买东西吃。”
韩二胖眼睛一亮,“好。”
放了学,顾思晴花了两毛钱买了十颗麦芽糖,两个人一人五颗,高高兴兴的在路上等回家的韩正平。
等韩正平是顾思晴的意思,他想知道他们姨夫是不是跑运输了。这事儿韩二胖不知道,韩正平应该知道。
两人在路边等了没一会儿,韩正平就过来了。还是顾思晴坐在前梁,韩二胖坐后座,韩正平带着他们回家。
“正平哥,你姨夫现在给开来车?”顾思晴问。
韩正平嗯了一声,“二胖跟你说的?”
顾思晴回头看着他白净的脸,觉得这少年真是好看的很,心里又不由得为他前世的早逝遗憾。这样一个各方面优秀的少年,若是顺利长大成人,应该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嘴里说:“你姨夫是给人跑运输吗?”
韩正平骑着车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儿毛茸茸的头发随风胡乱的摆,让他忍不住想再摸一摸。他也真的摸了,还是软乎乎的,摸着很舒服。
“你还知道跑运输,又是从广播里听到的?”
“嗯,从广播里听的。”顾思晴对他总是摸她的头发已经不在意了,摸就摸吧,反正摸一摸又不会头秃。
后面韩二胖听了她的话,勾头超前看着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也经常听广播,听小喇叭。”
“不是小喇叭,”顾思晴回了韩二胖一句,然后又问韩正平他姨夫的事情。
“是跑运输,你问这个干嘛?”韩正平又反问。
“就是觉得能去好远的地方,肯定很好玩。”顾思晴随口说,她现在越来越会用小孩的思维说话了。
韩正平又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朝前骑。到顾家门口,他把顾思晴放在门口就走了。顾思晴想着怎么跟顾建国同志提韩正平姨夫的事情。
不能太刻意,要很随意的提出来。
这样想着,吃饭的时候她随口说韩二胖给她大白兔奶糖的事儿,然后引出了韩二胖姨夫,以及他现在在跑运输的事情。
顾建国本来就有出去找营生的意思,小闺女的话他还真记在了心上。吃过晚饭,他就骑车去了韩二胖家,找韩德义。
两人多年战友,退役后又一直关系很好,顾建国跟他说话自然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听说吴安邦去给人跑运输了。”吴安邦就是韩二胖的姨夫。
韩德义递给他一根烟,两人坐在韩家厅堂边抽烟边聊。原来,吴安邦前些年救过一个被劳改的教授,后来教授平反回了城。教授是个知恩图报的,等自己的一切稳定后,就给吴安邦在市里运输公司找了个工作。
吴安邦是个聪明又会钻营的人,看运输公司最赚钱的是货车司机,就跟一个货车司机打好了关系,慢慢的跟人家学会了开车。
刚开始他就是跑省内的短途,后来有了经验后,就开始跑长途了。
顾建国听了吴安邦的事情,又觉得自己前些年过的浑浑噩噩。他低头抽着烟说:“德义,政策变了,我想着我们是不是也出去看看。”
人生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之前他们当兵,在很多人眼里是光荣的代表。而且部队有津贴,他们的日子虽然也紧紧巴巴,但跟很多人比起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是退役后,他们安安分分的做农民,没有进步,很明显很多人已经超过了他们。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以后说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韩德义靠在大圈椅里抽着烟,想着见到吴安邦时他那神气的样子,心里也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