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磊磊聊了没几句,刘美秋发现起风了,便赶紧让他回去宿舍,省得在外头吹风感冒了,那就要不得了。
提着行李在周围晃了一圈,刘美秋走到招待所门口,想着钱凤英他们夫妻俩都能在吴青梅家暂住,她去吴青柏家住几天又咋了?这样一想, 打算迈进去的腿也就停住了。
周丽看到人进来,也没觉得惊讶,扯了个笑容出来,“大嫂,你是今天过来啊?咋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我好让青柏去接一接你?”
“没事,他工作忙,我也不是第一回来,认得路不要紧,”刘美秋想说她半个月之前就说过她要过来,结果今天还装作啥都不知道,这不是存心的么?
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却也不敢再表现在脸上,只能装作啥都没发生一样,主动的去和周丽闲话家常,偶尔说几句好话缓和气氛。
相比于刘美秋,钱凤英这几天过得仿若是在梦里一样,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只听村里人说过大城市好,如今才算见识到了到底有多好,别的不说,她可太眼热孟悠悠开的那个超市了。
“珍珍,这几天辛苦你了,带着我和你大财叔四处逛,耽误了你不少时间,”钱凤英跟着他们从商场里出来,客气的道谢。
“你和她客气啥?”吴青梅不等她说话,就说道,“你就是她亲婶子,带着你玩几天,能耽误啥?”
“对啊,钱婶子,你真的不用和我客气,”孟珍珍也接话道,“当初我们从孟家离开的时候,要不是你帮我们一把,我们当时过的日子要多苦有多苦哩。”
雪中送炭的恩情值得记一辈子,钱凤英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一时同情能和她们母女结下这么深厚的情谊,种善因,结善果,向来是如此。
几人正说着话,孟珍珍瞥见孟悠悠从另一边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赶紧招了招手,“悠悠,在这里。”
“大财叔,钱婶子,”孟悠悠喊了声,把自行车停好,“我们坐班车去医院吧,我找人介绍了个很有名的医生,他正好今天值班。”
“咋样都成,”钱凤英一听要去医院了,心里便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不知道孟大财的病情到底咋样。
孟悠悠知道她心里着急,可也没法安慰,生老病死这些事能看得开的人压根就没有几个,更何况是苦了一辈子的普通人,唯一能盼着的也就是家里人能健健康康的。
可惜,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钱凤英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检查单子,上面的字她压根就不认识几个,可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医生,这会不会是检查错了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检查结果是不会有错的,病人胃部有明显的恶性肿瘤,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胃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看着面前两人衣着简朴,却不得不告诉他们实情。
“医生,那还有治愈的可能性吗?”孟悠悠皱着眉头,追问道,“不管花多少钱,不管要多少时间,用最好的药,还能把人治好吗?”
她对胃癌了解得不多,只有之前孟梅花得过这样的病的时候,孟悠悠当时听徐佳文说过几句,可是不管是啥样的癌症,只要是晚期,孟悠悠知道能被治愈的可能性都很小,后世如此,这个年代更是如此。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有一丝可能,孟悠悠都不想放弃。
“基本上没有啥可能了,情况乐观的话,还可以活一年左右的时间,”医生无奈的宣布诊断的结果,“如果可以的话,最后的时间不如让病人少受点罪,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留下遗憾。”
钱凤英彻底忍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老天爷,我们的日子才刚好过一点,咋就这么看我们不顺眼,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孟大财要是真的走了,家里的顶梁柱也就没了,剩下孤儿寡母的,老的老,小的小,这不是要了他们一大家子的命吗?
孟大财心里也难过,虽然他就有预料,可现在亲耳听到这个结果,还是不想相信,“医生,你就给我随便开点止疼的药,其他的都不要了,我不治了。”
“不治?咋能不治呢?”钱凤英止了哭声,转过身去大声道,“医生,你别听他的,我们要治,该咋治咋治,你让他多活一天也好。”
“凤英啊,凤英,”孟大财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你听医生说的没?我就一年的时间了,是治不好的,把钱花在我身上,这是浪费,回头你们怎么办?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没有成家,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钱凤英听不进,仍旧坚持,“医生,要治的,我们要治的……”
“医生,你别听她的,我们把钱留给孩子,我们不治了,”孟大财心底也难过,可还是强忍着,哽咽道。
孟悠悠看了眼吴青梅和孟珍珍,两个人都是泪眼婆娑,碰上这样的事最是无奈,“医生,你给我大财叔开药吧,该咋治咋治,我来掏钱,回头让我婶子帮我干活抵钱。”
后面一句是特意说给他们听的,目的是不想让孟大财担心钱的问题,“只要有一丁点可能,我们都要治,不能留遗憾。”
话虽然如此,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孟大财能活下来的几率非常小,绳子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挑苦命人,有的人来世上一遭,就是来受苦受难的。
钱凤英趁机赶紧道,“医生,你给开药,我去交钱。”
只要能把钱交出去,那就说明还有一丝可能,当医院都不愿意收钱了,那才是真的没了希望。
钱凤英跟着孟珍珍一块儿出去了,孟大财也在孟悠悠和吴青梅的搀扶下往外走,沉着声音道,“青梅,悠悠,我这辈子也不认识啥能耐人,除了你们也没别的能信任的人,我以后要是走了,求你们可得要帮凤英一把,她这辈子跟了我,也没享过啥福,尽吃苦受累了,临了要走了,我还得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