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看高秀菊半天,才突然问:“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做什么春梦呢?”
高秀菊吓一跳,赶忙回答说:“没有,就是有个事儿给忘了,在想呢。“接着就问,“张副总您找总经理吗,我给你说一声?”
张静说:“我不找他,就找你。”
高秀菊就看着她:“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张静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才说:“戴晓嵩是我让他追你的,你如果要怪,就怪我。”
高秀菊说:“总经理已经给我解释了,我没有怪他,也不怪你。”
张静冷冷一笑说:“你这种公式化的回答,是刘万程教你的吧?不过我也不怕你怪我。我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
高秀菊就嘟囔一句:“为公司利益,你也不能拿着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张静就看她说:“我这是开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不过我也不想掺和你们的事,这跟我没关系。你既然给他当助理了,就要记住忠言逆耳这句话。万程工贸是一个正在兴起的帝国的话,刘万程就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我们都是臣子。他总是这样独断专行,对这个帝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做臣子的,得勇于直谏,不能让他总是由着性子来!你跟我半年,虽说没有把所有的东西学会,但分辨是非的能力是有的。他做的不对的时候,要勇于直谏,明白吗?”
高秀菊冲她低一下头说:“谢谢张总的教诲和这半年来对我的教导。我从你那里学了很多东西,不止是专业知识,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真的。如果我看到刘总经理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会提醒他,你放心。”
张静就点点头:“你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专门勾引老板的女人,你和刘万程在一起,不是你的原因这是我可以容忍你的理由。你只要知道为公司着想,我就不会管你们的事。要不然,”说到这里,就冲她一笑,“我绝对有办法把你们拆了!记住,你只能做个好臣子,不能做妲己,明白吗?”
高秀菊让她说的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回答。张静站起来,扭着出去了。
张静刚走,刘万程就从里屋出来了,悄没声地站在高秀菊身后,高秀菊回头吓一跳。
“你干什么呀,走路连点声儿都没有?”她说着赶忙离开他远一些,防止他像刚才一样,再动手动脚。
刘万程却没有那个意思,笑一下说:“她这不是来找你说话,她这是说给我听的。”
高秀菊就奇怪地看他。张静刚才明明是和她在说话呀?
刘万程就解释说:“她的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吗?我如果再和过去一样,再什么事都不商量,私自做决定,她就还要抓咱们。这是过来威胁我呢!”
高秀菊想想,应该是这么回事,就说:“你们这些人,做事总是这么拐弯抹角。和你们比,我就是傻子,真不适合做这个,还是过去当工人,不用想这么多好。”
刘万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呀,做事直来直去,是无法成就大事的,只能去做最简单的事情,那就只能生活在这世界的底层了。
他刚想劝慰高秀菊几句,高秀菊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高秀菊过去拿起来,随后就捂住话筒对刘万程说:“江山机器厂袁副总过来了,前台问你见不见?”
刘万程就一皱眉。这时候,他的三个实体企业都需要投入,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来解决关于江山机器厂的任何事情了。
想一会儿,他还是说:“让他过来吧。”就转身回了里屋。
袁佩华进来的时候,外屋就只有高秀菊一个人了,坐在办公桌后面。
看到袁佩华,高秀菊就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说:“袁叔叔好!”
这是公司的基本礼仪。高秀菊在刚刚进入公司总部,接受孙经理礼仪训练的时候,就被要求必须这样做,现在已经成为习惯了。
听这个一身职业装的美女叫他叔叔,袁佩华一愣,半天才认出来说:“是秀菊?唉呀,你也到这来了。这么久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就问,“你爸爸好吧?”
高秀菊就答:“还那样,只要有事干就啥毛病没有。”
袁佩华就点头说:“这个老高,就是头拉磨的驴,有磨拉就不用别人操心身体。”
高秀菊就问:“袁叔叔您过来,是找我们总经理吧?我给你通知他。”就按桌上一个按钮一下说:“总经理,袁副总过来了。”
刘万程就从里屋出来,一脸笑容,小跑着过来,和袁佩华握手,寒暄一番,把他让到里屋去了。
高秀菊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个刘万程,简直就是个变脸演员,刚才和自己单独呆着,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流氓相,咋这一会儿工夫,就变得像个风度翩翩的总经理了呢?
正想着呢,里屋就传出刘万程的声音来:“高助理,泡茶!”
高秀菊这才想起来,这给客户添水泡茶也是她的任务,赶忙在自己办公桌一旁的柜子里找茶叶,拿着进了里屋。
袁佩华过来,还真不是向万程工贸要支援。王局长意识到江山机器厂的领导班子有问题,开始打压总经理刘彩城,扶持副总袁佩华。
他一时没有办法更换江山机器厂的领导班子,打一个拉一个,试图利用自己的影响,让袁佩华培养起自己的人来,逐渐边缘化刘彩城,原本也是好意。
可是,刘彩城能够走到老总的位置上,也不是那么简单。在上层没有人脉,在下边没有一套手段,那也是不行的。
原来的时候,江山机器厂虽然也存在领导干部们拉帮结派的现象,但不存在对他的实际地位产生威胁的势力,他也就顺其自然。哪一派强了,他就暗中支持弱派,打压一下强势的另一派,玩个权力平衡,省心又省力。
这一次却不同,袁佩华明显是有上层支持的,对他的权力形成了威胁,他就得采取另一种策略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里靠着。可他这个年纪,想上一步,直接进入上层领导机关去做领导,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的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能了。去机关做个一般办事员?整天让比他还年轻的指使来指使去?他肯定不愿意。
那么,离开江山机器厂,就只有一条路好走,就是企业之间的平级调动。到另一个差不多的企业里,去继续当老总。人生地不熟,手下没有支持自己的干部,就是一把手,也很难吃得开。在这个国企普遍困难的时代,说不定就会被别人给拉下马来,这是很不划算的。
再说,在市里的工业系统里,像江山机器厂这么大的企业,也是仅此一家,其余规模更小,那是说倒就倒啊。
所以,对刘彩城来说,最好的前途,就是待在江山机器厂,哪里也不去最好。毕竟,他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已经根深蒂固,得心应手了。
在这样一种局面之下,他绝对不能允许厂内存在威胁到他地位的势力存在。对袁佩华,当然就不会心慈手软。
尽管袁佩华一再向他表示忠心,尽量地去迎合他的思路,刘彩城还是不能信任他,把走他那条线上来的干部,基本都调到可有可无的岗位上了。同时,让原来只管行政和后勤的副总,兼任一部分生产职责,逐渐架空了袁佩华。
对依靠玩弄权术生存的的干部来说,搞这种架空术,都会做的有理有据,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是人就有毛病,做事就会就会犯错误。作为领导,如果成心去抓下属的小错误,实在是太容易了。然后把抓住的小错误扩大化,以此为借口,把一个干部从这个岗位上调走,也不困难。他手握权力,可以循序渐进,不显山不露水地慢慢玩。
这是一个说来简单,做起来相当复杂繁琐的过程。假如袁佩华向一个对这些为官之道外行的人来表达自己遭受的这些架空,那人是很难听懂的,甚至会以为袁佩华确实是不谨慎,让别人抓到了把柄。而王局长,恰恰这方面的经历不多,袁佩华就无法将自己在厂里遭受的这些排挤,向他完全讲明白了。
处在袁佩华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是相当难受的。如果只考虑自身利益,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表现出不贪恋权力的态度来,不再管事,甚至主动向刘彩城表示,他不再主抓生产,去从事后勤工作。
这样的话,他和刘彩城之间的矛盾,也就可以迅速化解了。
可是,他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王局长能够有办法把控局势,最终把刘彩城从江山机器厂弄走。
有时候,上层的具体情况,作为副总的他,还不见得比刘万程这些私企老板更清楚。因为这正是民进国退的时代,私企老板们财大气粗,反而更容易接近上层,得到准确的消息。
袁佩华今天过来找刘万程,就是想知道上层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袁佩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刘万程聊一些生产企业的东西,话题却总是往上层那里引,问的,也都是关于上层最近的新思路。
聊着,刘万程就慢慢明白了袁佩华的来意。他毕竟有过前世,生活经历加起来,比袁佩华都丰富。
刘万程就思考一下,把自己心里的一些真实的看法,告诉了袁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