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游龙挂壁
“估计这时候,赵祯那边也该有所察觉了吧。不过,这样也是好事,他引我过来用的是阳谋,那我这么一来自然也会乱了他的阵脚,任凭再多准备也只能落在空处。”王越站在高大的围墙下面,一边注意隐藏身形,一边也没忘抬头向上往左右看了看。
赵祯这个人把握人心,对王越的心态性格算计的可谓是相当的准确,所以这一路行来,王越虽然明知道对方必然是给他设下了许多埋伏陷阱,纯心就是要杀他给赵浔报仇,但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追了上来。不过,他算得再精,却也没想到王越的功夫会可怕到这种地步,哪怕是之前他对王越的所有资料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自忖已经做到了知己知彼,可一旦真的打了照面,交起手来,却陡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实力。
结果,不但他自己被王越打的几乎无法脱身,而且就连他的心腹手下也临阵变节,把他的那些算计几乎给兜了个底儿掉。
于是,一切的计划在这时候都成了笑话。主客之势在此开始了易位。不然,赵祯的手段和狠辣,哪怕是现在的王越,真要一脚踏进了陷阱,在周围空间被限制的情况下,面对几百的铁骑冲锋和火牛践踏,那也肯定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甚至,与其相比之下,几天前在大桥上被巴利-伯恩算计的那一次,都远远比不上这一次的危险。
现代化的枪械武器威力虽然比任何的冷兵器都要巨大,巴利-伯恩的那些手下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血鲨特种战士,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并不缺乏拼命的勇气,但任何人之间毕竟还是有着差距的,尤其是在有心算无心,先天就占据了地利的时候,冷兵器间的这种搏杀对于王越这种人而言,恰恰就是最能在短时间内分出生死的。
王越的拳法武功再高,被人堵在高墙环绕的通道里,上有铁网笼罩,受地形所限逃不能逃,躲不能躲,这就等于是失去了他以寡搏众的基础,就算他体力强横,身坚如钢,短时间内还能撑得住,可一旦双方拼起了消耗,他一个人又怎么和对面的几百人拼的起?
更何况,他的敌人也不是只有赵祯这一个,不提林秀秀和洪家那些人,只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就知道赵祯和血鲨的巴利-伯恩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谁也不知道在赵祯给他安排的这些陷阱里,到底会不会有巴利-伯恩插了一脚。
拔都尽管是赵祯的心腹手下,知道的不少,可以赵祯这个人的性子,究竟会有多少安排会让手下们知道,那也是个未知数。如果这里没有巴利-伯恩的事还好,可一旦有了,两方的势力加到一起,近有冷兵器的冲锋搏杀,远有热武器的锁定狙杀,那可真就是天罗地网,必杀之局了。
所以,王越现在在得到拔都的口供之后,果断的中途变卦,不再如从前一般一味的“横冲直撞”,转而开始“旁敲侧击”。
而他这么一来,就等于风筝断了线,鲤鱼脱了钩,对于赵祯一方而言,当然立刻就会有所觉察了。从而也让他们的计划,顿时生出了无数的变数,一群人立刻就慌了。特别是距离他最近的那几架床弩左右,几个人更是探出头来,一阵急急查看。
不过,王越这时候已经紧贴墙根儿,身形时闪时现,只是几个伏地窜身的动作,人就好像一阵风似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凸出的墙体下面。
巴斯底狱虽然是座监狱,但在古代的时候,关押重犯,防守森严,整体的构造却是参照了西方世界的一种棱堡的模式,不但围墙建的又高又厚难以翻越,而且在外侧还有许多的凸起,使得整个外围城墙形成一个等距的凹多边形。这样一来,这座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巴斯底狱就兼具了一种战争堡垒的作用,一旦发生战事,这里立刻就会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不论敌人从任何一方进攻,都会受到彼此相呼应的几座棱堡塔楼的交叉攻击。
而时至今日,落在了赵祯手上的这一片徒弟,也被他在巴斯底狱原本的废墟上很好的还原了这一处古老建筑的本来模样。至少从外面看上去,王越眼前的这一片围墙,就像是连绵起伏的波浪线一样,正好让他有了暂时的藏身之地。
加上他的功夫也是实在了得,筋骨坚韧无比,不论是急行奔驰,还是闪转腾挪,亦或是对于危险的预知,全都远超常人的想象之外。所以,即便此时此刻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他这一下潜伏起来,也是无声无息,来无影,去无踪,人只是往墙角一贴,整个人便如同隐了身。
别说上面那几个人灯下黑,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围和远处,就是仔细一些,没有足够的人手占据附近的几处塔楼,同时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无形的精神力量如同平静水面上荡漾的一圈涟漪,倏的一下扫过头顶上方的空间,王越连头也没抬一下,就那么背靠着墙,突然向上一窜,颈背收缩,四肢放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人挂在了墙上的木偶,四肢刷刷几下,就到了离地十多米的墙头下方。速度之快,简直像是有人在上面用绳子拽他一样,一挪一挪,每一下都向上窜出两米多远。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偌大的身子稍稍停在了墙头下面,凝神静气,感觉了一下不远处那座塔楼下面几个人的动静,顿时,周围一切的变化都巨细无遗的投射在脑海中。
掌控床弩的这几个人,显然全都是赵祯手下的精锐,人虽不多,只有八九个,可分工明确,即便是在寻找消失了的王越时也有条不紊,不但有三个人在时刻观察着城外的动静,而且剩下的几个人也是分成两拨始终是在兼顾着左右的墙头,一觉不妙,立刻就会吹响脖子下面挂着的哨子。
“很警觉啊!不过,对我没用。”
两手紧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十根手指已经深深的陷入其中,王越静静的待了两分钟,只等观察他这个方向的几个人微微一扭头,他的身体立刻就水一般的漫过墙头,翻了上去,随后身子向下一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塔楼一侧的角落里。
既然想要“旁敲侧击”,迂回而进,那自然就不能一上来便打草惊蛇,是以王越这一番动作,也真是费了他不少的心思,不但动作又轻又快,令人难以察觉,而且这一次他也是完全摒弃了以往发力刚猛,运劲干脆的行事风格,完全换了一种阴柔的路子。
不管是背靠墙壁向上攀爬,全凭脊背上的肌肉发力粘合,使得身子如挂画般不坠,还是最后这一下身如流水般漫过墙头的自然而然,这全都不是他原本行事爱用的手段。但即便如此,如果这一幕落到了真正懂行的高手眼里,就也必然知道能做得出这些动作的王越,肯定是已经将拳法中的刚柔之道,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按照苏明秋的说法,刚柔者,阴阳也。刚柔相推,变在其中。故六合所蕴,一切变化,尽在刚柔阴阳这几个字里。所以他的拳法练到现在最能体现他一身所学的功夫就是云手,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六合云手。
相比之下,王越的拳法虽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也的确是打出了刚柔,分出了阴阳。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能只凭背后肌肉的蠕动,便让整个人贴壁而上。
而如他的这种手段,放在唐国的武术中,如果正面攀爬就是壁虎游墙,反过来则是游龙挂壁,都是有专门传承的,各有各的特殊练法。不过王越虽然没有专门练过这个,但以他的功夫却可以随手拈来,施展之下的效果就如同是练了一辈子一样。
“据拔都说,赵祯每次来这里,都是住在里面最高的那栋楼里的,但这次他为了引我上钩,安排下天罗地网,可谓费尽了心思。这么一来,倒是不太好确定他的所在了。而且看眼下这意思,这地方的防守明显也严密了许多,不但墙上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下面巡逻的队伍也随处可见,简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且各个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好手。在这种情形下,再想要一路无声无息的摸进去,那就不太可能了。如此,不如就干脆弄出点大动静来,让他自己现身,也省得我去找他了……。”
刚刚翻进塔楼,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王越的感知里,就已经有两支巡逻队在他所在的这处塔楼下面相向而过。更不用说围墙里面的这一大片建筑,里里外外,建造的简直像是迷宫一样,只把精神力往远处稍微一放,他稍微估计了一下,便少说有上百人的守卫。这些人十人一队,全副武装,在巡逻的时候不但身挟利器,而且还有不少人带着枪,还有一头头的猎狗,守卫之严几乎比得上他杀古德里安的那一次了。
所以,考虑再三之下,王越就也直接放弃了自己去找赵祯的念头。
这家伙既然敢设下圈套让他钻,那就干脆去捣翻了他的那些算计。上百人的铁甲骑兵,这些可都是赤红龙旗麾下最精锐的一股力量,死的多了,王越就不相信赵祯还能忍得住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