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杭州城众星归天~破南国军两败俱伤〗
诗曰:
剑气横空残花雨,夕阳流水问余年。
白骨如山杀人路,血溅蒲团惹佛悲。
芳辰消遣堪描画,隐见林杪一片心。
彩云飞下古梅动,倾尽屠苏醉此生。
且不言宋江军马在杭州北门交战。话表朱仝五千军马由汤镇路来到清泰门,攻打杭州东门。朱仝来到城下把军马排开,鲁智深、武松首先出阵,步行搦战,一条禅杖,两口戒刀,二僧对着城上大骂:“城里不怕死的鸟人,敢出来厮杀么?”城上的士兵见了,却是一个和尚与一个行者,急忙报到太子方书的宫中。
那宝光国师邓元觉一听,起身对方天定说道:“贫僧早就听闻宋江麾下有个武僧鲁智深拔树擒龙,请殿下到东门城上看贫僧与他大战一回。”
方天定却要开言,只见阶下又转过一个行者说道:“太子殿下,末将愿随国师出东门战那武松,人说武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抛石打虎之力,今日正想一会。”这阶下行者本是西域头陀,来到宋土寻他师兄,姓名唤作文柏,在孟州苦寻一年有余,也未寻见他师兄。后来听说江南方腊揭竿而起,正缺良将,来投方腊麾下,方腊见其武艺纯熟,封为步军副将,亚于邓元觉。
方天定一听大喜,说道:“有国师和将军在此,定能大获全胜。”然后传旨带着八员猛将,和元帅石宝来到清泰门城上,看邓元觉、文柏迎敌。方天定和石宝在城上坐定,八员战将两边站立,只等邓元觉、文柏出战。
那邓元觉穿着一身烈火猩红直裰,系一条虎勇打就圆绦,挂一串七宝珊瑚数珠,踏一双八宝虎皮僧鞋,内衬香线金兽掩心,两手使条铮光铁铲。这文柏穿着一身波涛天蓝僧衣,扎着条豹尾嵌宝腰带,挂着一百零八人骨珠,踏一双千层羚皮僧履,内衬花绳银边护心镜,双手两把镔铁戒刀。
鲁智深、武松正在叫骂,只看城门大开,放下吊桥,邓元觉、文柏领着一千步军跑出城来。鲁智深看了说道:“原来南贼当中也有和尚、行者,与咱兄弟穿着一样。”
鲁智深方欲出战,武松说道:“师兄且不知这厮是何来路,我且问问。”乃大声喝道:“我便是打虎武松,与我师兄鲁智深,你两个鸟人怎地称呼?敢来和我们相并!”
邓元觉说道:“小僧便是南国国师邓元觉,与副将文柏,今日特来会会你这厮们!”
文柏见那武松的行头正是自己师兄穿戴的,便喝道:“武松,你这僧衣、佛珠从何得来?”
武松说道:“这身行头是俺张青哥嫂杀了一个西域头陀与我的,与你何干!”
文柏一听怒目大骂:“还我师兄命来!”挥着双刀来斗武松,武松更不答话,便来交战。鲁智深、邓元觉随后也来厮杀。四个人阵前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城上城下那些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一百五十合后,四人不分输赢,方书在城楼上看了,与石宝说道:“梁山泊这两个僧人原来如此了得,名不虚传,斗了半天,不曾折了半点便宜。”
石宝道:“末将也看傻了,还没见过这样的两对敌手。”两人正在说话,突然有人报道:“北关城下,又有军来。”石宝便带了流星锤,提大杆刀,起身去了北关。
那城下四个僧人斗两百回合后,宋军中朱仝看见难分输赢,提刀飞马前来助战,邓元觉与文柏看他又出一个人来,虚晃一招,往城里就退,鲁智深、武松去追,突然城门里冲出二猛将,正是饮泉鬼米泉和策应鬼贝应夔,挺枪跃马截住鲁智深、武松厮杀。
四个人在吊桥上相遇,米泉被鲁智深一禅杖连人带马打做肉泥,武松让过贝应夔的枪,抓住枪杆只一拽,连人和枪拖下马来,“咔嚓”一刀砍下头来,朱仝随后接应回来。方书叫人拽起吊桥,收兵回城,朱仝也叫军马退出十里扎营,送捷报与宋先锋。
当时宋江带兵到武林门叫战,石宝出城迎敌,宋军里大刀关胜提“青龙偃月刀”出战。关胜与石宝斗二十余合,石宝拨马诈败,关胜勒马也回本阵。
吴用说道:“此人善使流星锤,回马诈输,定有阴谋。”
宋江说道:“将军回马及时,若去追赶,必遭毒手。”然后收军回营,使人去赏赐朱仝一众。之后又打了几仗,南军战死了厉天闰、厉天佑兄弟。司行方砍死雷横,后在乱军中坠水而死,龚旺与黄爱交战人马陷在溪里,被南军乱枪刺死。宋军又杀死了杭州二十四偏将中的姚义、张俭、张韬三人,活捉黄爱、徐白斩首示众。方天定输了几仗,便与邓元觉、文柏、石宝坚守杭州不出。
半月后又有噩耗传来,徐宁中了药箭送到秀州医治,箭毒复发而死。歙州那边,史进、李忠、薛永三将被庞万春、雷炯、计稷射死,雷炯、计稷也被宋军生擒杀死,原来庞万春、雷炯、计稷跟随方七佛护从方腊逃出杭州,遣到歙州守御,后庞万春被汤隆活捉杀死。欧鹏、张青随卢俊义出征战死在歙州城下,丁得孙被乱箭射死。攻打歙州时单廷圭、魏定国中计被乱枪戳死在陷坑里,李云、石勇战死。两边各有伤亡。
再说方腊退出杭州与方七佛带兵直去了处州,责骂洪再两月有余未能攻克处州。洪再辩解道:“这处州知府李大有守城有方,末将兵马不足,未能攻克。”
方腊叱道:“攻城不利,尚敢巧言!”
方七佛道:“我主息怒,洪将军已经攻下处州缙云、丽水、龙泉、松阳、遂昌、青田各县,本是孤军作战,已经不易,如今只有处州未下,陛下带兵到此朝夕就能打破,我皇不必烦心。”
方腊问道:“处州李大有是何人?”
洪再回道:“这李大有字仲谦,筠州临江军新喻县人,听闻以前曾是进士出身,守城治军颇有方略。”
方七佛道:“末将请令明日与洪将军同力攻城,不破此城甘受军法!”方腊应允。第二日大军攻城,李大有率守城军兵苦撑两个时辰,无奈损失惨重,已无力抵抗,只好退出处州。方七佛、洪再攻下处州,派人去请方腊,方腊进入处州城里,搜捕官吏,一律杀死。直到如今方腊已经打下东南半壁江山,自成一国,共六州五十二县。是哪六州:睦州、歙州、杭州、衢州、婺州、处州。
此时宋军诸将刘延庆、何灌、王涣、马扩、杨惟忠、辛兴宗、折可存相继而至,领兵在各处攻打所失城池。二月末,宋江、王禀攻打杭州,吴用让解珍、解宝、凌振、白胜、穆春、王英、扈三娘等人混入杭州城中,二更时分,凌振在吴山顶上放起子母炮,其余几人拿着火把到处放火,须臾城里沸腾喊叫起来,不知有多少宋军在城里。
方书在宫中听了大惊,急披挂持戟上马,寻不见一个将校,只和几个步军奔到南门外,忽见一条大汉提朴刀拦住。方书大惊,让步卒去战,都被那汉挥刀砍翻,方书见势不好打马欲走,那马却纹丝不动,却像有人牵着般,那汉来到方书马前,方书用戟去刺,却被那汉抓住戟杆扯下马来,一刀割下方书首级,骑了方书的马,一手提刀,一手提头,跑回杭州城里来。
此时宋江人马都已进城,把方天定的太**当做帅府,众将守住行宫。大家看到张横一马跑来,直到宋江面前下马,把头和刀掷于地上,拜了两拜大哭起来。
宋江扶住张横说道:“兄弟你从哪里来的?阮小七又在哪里?”
张横道:“我非张横,乃张顺也,因在涌金门外被乱箭射死,一点幽魂不离水里飘荡,被西湖龙王收为金华太保,留在水府龙宫为神,今天哥哥打破城池,兄弟一魂缠住方书,半夜跟出南门外,见到我兄张横,借了身躯,杀了这贼,所以回见哥哥。”说完倒地。宋江扶起张横,张横方睁双目。
张横道:“难道我与哥哥相会于黄泉?”
宋江哭道:“你被张顺附体杀了方书,兄弟何得言死,我等都是阳间人。”
张横说道:“如此说来,我弟张顺休矣!”
宋江道:“张顺要从西湖水底进入杭州涌金水门,进城放火,不想在涌金门外越城被人知道,乱箭射死在彼。”张横听了,惨叫一声,晕厥倒地。
张横得知兄弟张顺惨死,晕了半日,被众人救醒,宋江让扶进房里调治休息,又令裴宣、蒋敬写录众将功劳,辰巳时分都在营前聚集。花荣射死王仁催,秦明打死凤仪,李俊生擒吴值,扈三娘生擒张道原,鲁智深杀死薛斗南,武松戒刀砍死冷恭,解珍、解宝杀死崔彧。只跑了邓元觉、文柏、石宝、王绩、晁中、温克让六人。宋江出榜安民,犒赏三军,把吴值、张道原斩首示众,宋军众将都到城里歇下。
忽然有人报说:“阮小七从江里上岸,入城来了。”宋江让进府说话,阮小七将经过讲了一遍,原来阮小七、张横带着水手,在海边找到船只行到海盐等处,想进入钱塘江,不想风水不顺,打出大洋里去,急使回来,又被风打破了船,众人落水,水手四散逃生去了,阮小七游到海口,进了赭山门,才游回来。
阮小七又道:“昨夜看见城中起火,又听连珠炮响,想来是哥哥已打破杭州,所以从江里上岸,不知张横上没上岸?”宋江把前事对阮小七说了,又让他和自己的两个哥哥相见了,依旧统领水军。宋江传令先调水军头领去江里收拾船只,等待征进睦州。想起张顺显灵魂斩方书,就命人去涌金门外靠西湖边建立庙宇,题名“金华太保。”宋江在方书的行宫里思到南征以来阵亡许多兄弟,心中凄凄凉凉,就去净慈寺修设水陆道场七天七夜,超度众将,各设灵位享祭。宋江又把方书行宫里的金银财帛分赏兵卒将校。
王禀、宋江已收杭州,便请曾孝蕴上任杭州知州,此时杭州克复,军士多杀人,曾孝蕴下令胁从贼者可免罪,勿乱杀无辜,军士方得约束。朝廷论功,加封曾孝蕴为显谟阁直学士,又加封龙图阁学士。后曾孝蕴年六十五而卒,死后赠通议大夫。
王禀克复杭州,童贯也引兵至吴,看见百姓受花石纲之扰,众将都道:“妖贼不能急平,皆因花石纲耳。”童贯即刻命董耘作手诏,罢免应奉局和花木进奉,吴民大悦。三月初,杭州百姓都已安宁,宋江设宴与众兄弟庆贺,再与吴用商议征进睦州,却闻反军卷土重来,欲夺回杭州。宋江便领军马尽出南城外。
辰时,各营将士餐食已毕,邓元觉引着文柏、石宝领反军突至,宋江擂鼓聚将,众将整军以待。两军杭州城下对圆,宋军马麟、燕顺出战,方军石宝来斗。片刻石宝一刀砍死马麟,流星锤打死燕顺。关胜气急,使青龙偃月刀来战石宝,石宝用虎啸劈风刀相迎。
二将刀口相碰,火星乱蹦。关胜披绿袍,石宝穿红袍,两个在阵前杀了个难解难分,两军鼓声不断。石宝骂道:“长髯贼,可与汝兄弟同下黄泉!”
关胜道:“逆贼,亦吾之所言!”又思道:“此人英勇,力敌不易取胜,只有拖刀计才能成功。”关胜想罢,虚晃一刀,拨马佯败,石宝以为关胜技穷,放马追来,两人马头碰马尾,关胜回马一刀,石宝用刀杆去挡,刚刚接的住,震的虎口崩裂,惊出一身冷汗,拨马败走,关胜欲追。宋军一人飞马喊道:“关将军且住,我便会会这厮。”关胜提马站住,见是混世魔王樊瑞,樊瑞手使一口混世魔王宝剑,也会使一个流星锤,带在身边,去追石宝。
石宝却见有人来追,故计重施,又打出链子流星锤来,樊瑞此时刚刚掷出流星锤,两锤相撞,星火四射。石宝见樊瑞也会使锤,心中惊慌,望本阵便走,不想关胜马快,早已拦住去路,石宝措手不及被关胜拦腰一刀,砍做两段。
王绩、晁中、温克让三人接应石宝回阵,迟了半步,眼见石宝已死,三人来战关胜。樊瑞跑来一锤打在温克让脸上,温克让落马,无一时关胜刀劈了晁中,王绩一见不好,待要走时,却被宋军阵上花荣一箭射死。
邓元觉、文柏见转眼死了四将,带兵杀来,樊瑞弃马仗剑,作起道法,将剑向对面一挥,顷刻间飞沙走石,卷向南军,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鲁智深、武松首先引两千步兵杀将过去,项充、李衮随后也引两千步兵而来,邓元觉、文柏大败而逃,南军士卒死伤无数。宋江得胜收回马麟、燕顺尸体,大哭一场。
大军在杭州休整一日,将要进军睦州,此时杭州因腐尸堆积如山,虽已烧化,却也瘟疫横行,宋军中也病倒了六位将佐:穆弘、张横、杨林、孔明、朱贵、白胜。这六人患病没有痊愈,不能随军征讨,宋江调拨穆春、朱富看视病人,一共八人寄留杭州。
话分两头,方腊已知杭州失守,大太子南安王方书被梁山军所杀,又战死了元帅石宝、镇国将军厉天闰、护国将军司行方并二十四鬼偏将。方腊心中悲愤不已,又闻宋江来取睦州,就派丞相祖士远、参政沈寿、佥书桓逸、元帅谭高等人协同霍成富、陈十四共同守御睦州。国师邓元觉并将军文柏也败回睦州,守住寿昌县。方腊从处州退回帮源洞皇宫,心里不安,又调包道乙、仇道人、夏侯成去援睦州。
与此同时,杨可世、刘镇、卢俊义带军打破歙州,战死了焦挺、陶宗旺、段景住,进军衢州。朝廷又派张思正、姚平仲、郭仲荀等数路兵马南下镇压方腊叛乱。
却说宋江进军睦州来到寿昌县外安营扎寨,忽有军士来报,说有一员女将引两千人马来投,宋江叫请入帐中说话。不一时,那女将被军卒引进帐来。
宋江叫人看坐,然后问道:“如今兵荒马乱,两军厮杀,不知女英雄来寻宋某所为何事?”
那女将说道:“我非旁人,乃是寿昌知县秋仪之女秋海棠,职任寿昌马步军都头,去岁我父女死守寿昌县城,奈何兵寡,不敌贼人,只好退出寿昌,隐居山中,盼望朝廷出兵征剿,我父女暗中招揽兵士,欲图日后与朝廷合力除贼复仇,今日得闻宋先锋到此,所以带兵来会,指望军前效力,以赎失城之罪。”
宋江大喜道:“原来是巾帼英雄,宋江失敬,你今日前来投军,父母又在何处?”
秋海棠道:“父母不任兵事,依旧在山闻讯。”
吴用一旁说道:“军前效命却是生死之事,只是不知姑娘武艺如何?”
秋海棠说道:“我早听说梁山好汉个个了得,但不知哪个愿意和小女一比?”
只见李逵跳将起来,喊道:“你一个妇人,有何能为?铁牛让你两只手,你便也输了!”这李逵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浑人,不知秋海棠武艺,说出这等大话。
秋海棠道:“你这个黑汉,虽然声比牛大,恐无甚本事!”李逵一听,瞪着眼睛上前来抓,秋海棠闪身一把抓住李逵的牛皮板带,翻手把李逵扔出帐外,跌了一跤,帐里众人大笑。李逵翻身起来,再要比试。
宋江说道:“且休,铁牛莫要胡闹,你便寻营去吧!”李逵自去了。
吴用又道:“女子武艺如此了得,在下正有一事相求。”
秋海棠道:“愿听其言。”
吴用与那女子,低语几句,说道:“如此这般,寿昌即破!”
秋海棠听罢,领令而去。
再说秋海棠领兵来到寿昌县前,指关大骂。城上兵士见是个漂亮的女将军,就用言语挑逗。秋海棠拽出弓箭,射中城上军士,军士翻着筋斗掉下城来。自有小校报到县里。
国师邓元觉与文柏急来观看,“恶头陀”文柏说道:“只听说宋江军中有三个女将,扈三娘却见过,还有两个不曾见到,也不知这个是也不是?”
邓元觉向城下问道:“你这婆娘是谁?敢来送死!”
秋海棠骂道:“贼秃驴,让你看我的神箭。”秋海棠又一箭去射邓元觉,被邓元觉躲过。邓元觉、文柏再也忍不得怒火,绰了兵器跑下城来,出关列阵。
邓元觉步战跑出厮杀,秋海棠拨马便走,邓元觉直追过去,文柏叫道:“不要中计!”邓元觉翻然悔悟,想要退回,左右撞出两个和尚,却正是鲁智深、武松,二僧围住邓元觉乱斗。文柏见了,口里叫苦,也来助战,敌住鲁智深,两条铁铲,四口戒刀,四人本事相差无几,一时难分输赢。
四人正在城下厮杀,却听城门闹嚷,邓元觉回头看处,拖了禅杖就跑,却是吴用令李逵、樊瑞、蔡福、蔡庆在城边伏住,见邓元觉、文柏与鲁智深、武松厮并,便去抢城门。
此时城门大开,李逵提着一双阎王斧,直杀进了南兵当中,所以城门口哭爹喊娘叫声连连,“宝光如来”邓元觉眼见城门被夺,无心恋战,拖了铁禅杖就走,文柏亦尾随而去。
二人方行十余丈,迎面二人拦路,乃“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二人发声喊掷出飞刀、标枪,邓元觉、文柏措手不及,死于非命。
正是:
今日报应显分明,不上西天下九泉。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