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幽幽的山道,不能给易言带来半点轻松与安详。
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杀人弃尸的极佳之处。
自己如果死了,根本就没有谁知道,家里的母亲只能日夜盼着自己回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王肃说道:“你也不要害怕,从后山进去最多遇上一些陷阱,小心仔细一些便能看到,然后又会有一些哨卡,同样的只要慢一点,仔细一点,你也能发现的了。不过,你这些日子以来,身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烈,如果不会隐藏的话,你一定会被一些善于捕捉气息的匪贼发现的。我传你一种敛息藏神的法门,这可以让你在靠近敌人时不被发现。”
不等易言回答,王肃又说道:“这并不是什么法术,我也无门无派,但是在我传了你之后,若有人问起,你绝不能说是我传于你。”
易言看着王肃那坚硬而凌厉的目光,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当下便说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心中却有些不安。
王肃眼中浮现可怕光芒。
他伸手握住刀柄,这一刹那间,易言觉得自己处于绝顶孤崖之上,随时都要掉落万丈深渊。
“你不要抵抗,试着接纳,这会让你更轻松一些。”王肃说道。
话落之时,刀已出鞘。那笔直的刀光生硬的斩向易言额头,他这一刀就像是斩木头一样,将木头中的纹理全都生硬的斩断。
易言心中大恐,原来的一切防备和警惕在这一刀之下,就像腐朽的木头,被斩的四分五裂,纷飞四溅。
他的意识仿佛在这一刀之下已经寂灭。
一刀万年,又是一瞬。
如果说易言的心防是一道水面,那么这一道就是直接破开了水面,让里面的泥露了出来。
一把无形的刀扎进了易言的意识之海中。
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蛮横的冲了进来:“我身为物,无息无神,不念不动。”
当易言从那无尽的恐惧之中醒过来,就像冰封的大地终于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到了。身上有着一种无力与虚脱感。
王肃也不解释,便说道:“你去吧,只有敢于从安全处主动迈向危险处才能成长。”
“不过……”王肃正准备离开,再次说道:“你一定要在听到了前面出现喊杀声,或喧哗声再进入到寨子里去。”说罢转身而去。
易言此时的双腿还在颤抖。看着王肃消失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平复过来,就像是差一点窒息而死的人倒过一口气来。他甚至在那一刹那间觉得王肃真的要杀自己了。
而现在他心中却多了一种感觉,感觉王肃不可战胜,不可为敌。同时,他身体的脑袋之中仿佛被那刀劈出了一个空间。
似有似无。
若认为没有,可那处地方他偏偏能够感觉得到,若说有,可是肉身却又怎么可能多出一个空间来呢。
那一处多出的空间让他的头阵阵刺痛。
他来到一处隐秘处坐下,感应着脑海之中被一刀开辟出来的空间。默念着那王肃传的那一句口诀。
“我身为物,无息无神,不念不动。”
他只一想这一句话,脑海之中那刺痛的感觉便缓缓的消失,随着他的默念,他脑海之中那处被刀劈出来的空处,竟是在他的心中出现,或者说是被他真正的感知到。
之前只是刺痛,知道那一处地方,现在却是真正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看到手上有伤口,看到自己手指一样。
他看到了那处地方,一点空白。
空白之中,随着他的意识的沉浸,慢慢的出现一缕缕的有色彩的雾融入到那一点空间之处。
而他对于身体的感知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迅速的消退,就像是身体麻木了,如一段树。
他对于身体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降低到了极点。而随着他的对身体的感知降低,整个人的意识都似聚缩到这一点地方来了,他身体内的灵力自然是静止了下来。
一直以来,易言都有一种感觉。感觉灵力就像是力气一样,明明知道存在于身体中,却无法清晰的看到。而力气能够通过各种锻炼加强,灵力在以前是通过吸纳灵力增长,现在则是通过吸食煞气增长。
只是这个灵力却比力气多了许多玄妙。
当从那种敛尽自身一切气息的状态恢复过来后,心中不由得感慨法术的神奇。
看了看天色竟是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当下便吃了些东西,然后朝山上摸去。
此时的他身上的气息已经能够收敛住,不像之前那般,身上的灵力如心跳一般一波一波的涌动。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父亲传给自己的灵力到底有多少,又有多少已经化为自己的了,但是这些天来,他也并不能感觉有所增加。比起在罗宵山时涌现的那精纯而浓郁的灵力来,现在已经出现的这些显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易言在茂密的林木之下钻行着,林木惊动,偶尔有鸟飞起来,也并不显眼。
现在是秋末时期,但是这里的气温并没下降多少,树叶虽然落下了一批,却仍然青叶茂盛。可能是因为林木太密和太高,所以林子里面却相对要空旷许多,只是很阴暗。他小心谨慎的在林中钻着,凭着感觉中的方向,偶尔也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以便确定方向。
他从中午时钻进山中,在差不多到黄昏的时候,终于到了那一座贪狼山的半山腰,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心中在思索着,最开始学会敛息法门后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现在心中只有着疑虑与害怕。
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遇到有巡山的人,却发现了这山林之中至少二十多个陷阱。王肃与罗宵山的林明庭都说他性格细致,这次算是真正的表现出来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心意,和动机产生了怀疑之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多想一想了。
此时的易言便在想:“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些,只要将我带到林公那里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他真是为我好吗?他跟父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从来不说。如果关系好的话,那么这一路上来,为什么让我多次陷入险境而不顾呢?如果关系差而有仇的话,又何必传我收敛灵力气息的方法,可以直接将我扔在路上就行了,或者杀死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那如果只是单纯的奉命而来,那今天就更不应该让我来这山上,而且之前还想要让我入罗宵派。”
易言一时想不通,歇了一会儿再次的朝上而去,在太阳的余晖即将消失时,他看到了一处明哨卡,说是明哨卡其实也不正确。
在一棵大树上有着一栋类似于小木屋的东西,木屋在齐胸之处便没有木板,里面并没有看到人,只是那木板上却有一道道裂缝,若是有人坐在里面的话,黑暗之中是无法看到的。
易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种完全收敛气息神念的方法有一个大大的缺点,便是不能察觉危险,因为整个人的精气都藏了起来。
“王肃也会这样吗?”这个念头才一出现,便被他驱散了,很显然王肃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缺陷。
易言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段木头,一段干枯的木头。
就在他朦胧间不知时辰之时,耳中听到了一断续、长短不一的三声鸟叫。他并没有立即从那种状态之中完全醒过来,只是半醒的缓缓抬起头。
看到树上的哨屋之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爬下了那大树,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从山林之中走了下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分别,其中一个是来换班,他们说什么易言不知道,因为他们说的是这边的土语。
易言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