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衡帝抱得美人归,连杯中之物也觉得比平日美味几分,因为饮酒一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多了几分红润,不知道还以为衡帝依旧龙马精神,但身边的人——窦皇后却知道衡帝那不过是表面上假象,内里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如今正是继位的关键时刻,虽然三皇子和五皇子表面上一直无所作为,但不代表背后不会有人帮着在祁国皇位这件事情上搅和搅和,只有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殿下登上皇位才可以保住窦家的荣华富贵,保住自己的一生尊贵。所以她容不得差错。
窦皇后招了招手,立刻有心腹宫女上前倾耳倾听,那宫女得了吩咐趁着没人注意时走到了太子身后,悄声在太子耳旁说了几句话,太子立刻停了喝酒的劲头,原本错失美人的遗憾散了几分。
坐上那个位置,千千万万的女人都可以享用,又何况那一个?
韩越将太子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冷笑,一国皇帝、一国太子皆是如此好色昏庸,祁国不过如此!
韩越起先并不愿意出使祁国,可是当知道瑰丽公主也要同行时,他就知道瑰丽公主这一趟去了便是再回不到吴国,她是吴王献给祁国皇帝的礼物,无论是嫁给皇帝还是嫁给皇子,她都不再是吴国的瑰丽,也不再是躺在自己怀里的女子,所以他一路护送她,享受着两人最后的时光。
将心爱之人推给这样的皇帝,韩越只觉得心中似是千万把刀在同时割取自己的肉,鲜血已经浸满身体,如果有谁能给他一刀,他一定会血流成河,变成一个血人。
或许他就是需要这样发泄!
韩越起身向前,抱拳一礼,说:“回禀衡帝,韩越此次来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望衡帝成全。”
此话一出,殿下便有人小声嘲讽,“不过是一个败国将军竟然还敢提要求,不自量力。”
衡帝正在兴头上,也不会计较其他的,反而和颜说:“不妨说说,若是朕能做到的,一定成全韩将军。”
“谢衡帝。”韩越行了一礼,又说:“韩越曾与贵国的玉统领交手多次,但却始终不分胜负,韩越一直欣赏武艺出众之人,棋逢对手但却不能尽兴的比试一场实在觉得遗憾,所以今日斗胆望衡帝成全韩越的心愿!”
瑰丽哀戚的看了殿中站着的韩越一眼,他浑身散发出的冷厉跟这大殿内的暖晕气氛格格不入。
殿下同桌坐着的女眷都纷纷看向玉梓嫣和沈氏,沈氏虽然故作镇定但眼里的担忧却出卖了她。
玉梓嫣小声劝道:“娘,你别担心,官家还不一定允了呢。”
这边玉梓嫣话才刚说完,那边衡帝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他竟然允了。
玉梓嫣瞧了一眼,韩越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他那模样分明是心中有气故意要发泄发泄,刀剑无眼的,要是伤了玉梓鹤,别说爹娘了,就连自己都得上去拼命。
衡帝刚应允,便让玉梓鹤上前,忽然就听门外有个小太监高声说:“回禀陛下,玉统领如今正在正清门当值,并不在殿内。”
“这...那就差人将玉统领召回。”
衡帝话刚说完,马相已经起身,“不可,陛下!”马相走上前行礼,“今日陛下宴请百官,玉统领却恪守其职,可见玉统领是兢兢业业,为保陛下平安是忠心耿耿。如此,不过是为了与韩越将军比试却将一个正守护着皇宫安全的人召回,岂不是辜负了玉统领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其意明确,为了和一个异国将军比试而擅离职守不妥。
衡帝看了看韩越,刚才自己的话也说出去了,一言九鼎,收回来实在是有失颜面。
这时又听有人说,“不如换一个人代替玉统领同韩将军较量。”
这声音玉梓嫣听得熟悉,抬头看去,正是孙瑞文。
衡帝总算是有跟□□可以搭着下,便顺着话说,“那么有哪位武将愿意同韩将军比试比试?”
在座的武将面面相觑,心里思量着到底该不该上。
孙瑞文上前几步站在马相的身后,行一礼,“回禀陛下,臣有一个好的人选。”
“哦?是谁?”
“正是乔大人。”
此言一出,台下的人大眼瞪小眼,乔大人那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么,那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官,而非武将,哪里能比得上一个将军。
别人不知,但玉梓嫣却是知道乔诩会武的。可偏偏是这样,更是疑惑孙瑞文此举的含义。
衡帝显然也不理解了,问出的话也带了几分怒意,“乔诩乃是一届状元,如何能与一个将军较量?”
孙瑞文面色正常,不急不忙的解释,“陛下有所不知,乔大人可谓是文武双全,上一次太子狩猎差点儿被一头老虎所伤,那头虎就是被乔大人所制服。”
“哦?”衡帝有些怀疑。
太子看了乔诩一眼,想起那日虎口脱险的情形,不住道:“回禀父皇,确有此事,当时若不是乔大人一剑刺穿了猛虎的心,否则儿臣只怕是要被那猛虎给伤着。”
“这么说来乔诩还真是个文武双全的状元,”衡帝一面肯定,另一面却是看向韩越,“不知韩将军以为如何?”
“无妨。”韩越咬紧牙关,紧捏拳头,欺人太甚!竟然找一个读书的状元来跟他比试,不过...无论是谁,只要能让他舒解舒解心中的恶气就行。
既然韩越也同意,衡帝自然也就应下了,吩咐宫人在保和殿外设下擂台,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衡帝特许殿内的人都可到外观战。
玉梓嫣早就心急如焚,一听见衡帝的金口玉言便忙拉着沈氏出了保和殿。
衡帝和皇后的御座安置在长梯上,然后左右依次是各位皇子公主,还有就是瑰丽公主,其余的也就是一众官员分别站在御座后面,但无一不是伸长了脖子朝外看。
玉梓嫣拉着沈氏左穿右穿,才找到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能看清楚下面的情形。
殿外长梯下搭着擂台,四角各插着一方锦旗,台上站着两人,正是乔诩和韩越。乔诩已经换下了刚才的官服,反而穿着一身白色锦袍。
一黑一白,很是耀眼。
韩越在看到乔诩飞身上台时已经知道乔诩轻功不凡,实在没想到一个状元竟然会有如此高超的武功。
“看来我倒是小瞧你了。”韩越一声冷哼,亮出武器,那是一把约三尺长的剑,阳光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但剑的周身散发着如它主人一样的冷冽。
“的确。”乔诩嘴角一勾,赤手空拳,并没有武器傍身。
韩越怒从心起,一个闪身剑已经杀到乔诩面前,“你以为你赤手就能赢我?未免太狂妄了些。”
站在上面的人只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玉梓嫣看到乔诩并没有抽出腰中的软剑的一瞬间整个心头揪了起来,虽然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是有着必胜的把握,但心却不可抑止的为他担心起来。
“梓嫣你...?”沈氏疑惑的看着玉梓嫣紧抓住的自己的手,侄女莫若母,心里似是明白了什么。
玉梓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太过反常,尴尬一笑,试图遮掩过去,“娘,他们打的实在太激烈了,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
“嗯。”沈氏点了点头并没继续说下去,她看的出来玉梓嫣一心都扑在擂台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上,儿女自有儿女福,她这个当娘的也做不了什么。
很显然,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想到状元郎的武艺会是如此高超,看他灵活的身形,赤手空拳却逼得手持利剑的韩越步步后退,实在是高!
衡帝也没想到乔诩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连连叫好。
安乐公主听到后心里只觉得跟蜜似的甜,忍不住说:“父皇,您有所不知,乔大人不光是文采出众,武艺了得,就连骑术箭术也是一流。”
衡帝看向自己这个一副女儿娇羞模样的公主,明白了几分,笑道:“看来安乐你倒是比朕还要懂得乔诩,朕都不知乔诩竟藏了这么些本事。”
“父皇...”安乐羞得垂下了头,声音带着娇嗔,“女儿也是偶然得知的。”
衡帝的话是当着在场的人说的,先前早就听说安乐公主对乔诩青睐有加,如今衡帝与安乐之间的话,更是坐实了先前的传言。
看来状元郎成驸马指日可待了。
众人心思各异,而擂台之上的局势却是瞬息万变,上一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还纠缠在一起,下一刻,黑白对立,乔诩右手两跟指头夹住了韩越刺来的剑。
以两指便能阻挡利剑,胜负已经显而易见。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僵持不下,内行人却一看便知两人通过那柄玄铁剑进行着一番内力的较量。韩越因为常年作战而显得黝黑的皮肤因为汗珠而变得晶莹,而反观乔诩,白衣翩翩,意态闲适,好似明月公子,阶上伫立而望的姑娘,无一不为其心动。
“叮咛”一声,那柄玄铁剑已经断成两节,乔诩微微收手,剑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台上响起众人的叫好声。
韩越早就察觉乔诩武艺在自己之上,对于有才之人他从不苛待,而且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断剑被握在手里,韩越收手立回,见乔诩上前抱拳说着“承让。”
正打算回礼,乔诩趁众人不察之际在韩越耳边留下一句话,随即又抽身离开。
发生的太过突然,韩越诧异的盯着乔诩,却见他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仿佛先前的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韩将军,陛下等着你回话呢。”
乔诩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转身下了擂台朝台阶走去,韩越虽心中带着疑惑,但也知此时不是相问的时机,便收了心思也跟着乔诩下擂台。
两人上了长阶,皆是朝衡帝一礼,韩越是提出此要求的人自然是他先开口,“今感激衡帝替韩越圆了愿望,而且乔大人武艺了得,韩越自愧不如。”
“好说好说。”衡帝乐的被奉承,“不过朕心中有个疑问,依韩将军所看,玉统领和今日的状元郎相较,谁输输赢?”
玉藩闻言淡淡看了乔诩一眼,旋即又移开视线,只静静的听着,而不远处的玉梓鹤和孙瑞文则目光热切的看着韩越。
韩越也行军打仗多年,对于这种危险的陷阱,自然是要避开的,他微微沉思便答,“玉统领与乔大人武艺皆是上乘,各有各的优势,胜负难分。不过乔大人贵为状元却也武艺兼备足见祁国人才济济。”
“我祁国人才辈出着实让朕高兴,”衡帝说出的话带了几分醉意,“今日韩将军的剑不慎断裂,朕便赐你一把新的。”
韩越微微躬身一礼,“谢衡帝。”
俯身之时韩越余光微微朝乔诩看去,见他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但却让人不能忽视,如此高深莫测的人,看来祁国的天要变了。
“父皇,乔大人赢了可是有赏?”安乐笑意盈盈的看着衡帝。
衡帝哪里不懂自家女儿的意思,笑着点头,“赢了自然有赏,乔诩如今真是让朕看的欢喜。”衡帝看向乔诩,微微诧异,那样的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仅仅是一瞬,那种错觉般的灵光一现又消失殆尽,“不妨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衡帝说话时若有若无的看了看安乐公主,安乐公主立即朝乔诩送去眼波,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衡帝是等着乔诩开口赐婚。
玉梓嫣双手不自觉的拧紧了手帕,她站的远虽然看不见前面的情形,但是衡帝想赐婚的意思却毫无阻拦的传到了玉梓嫣耳里,即使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但真的听到还是觉得心拧到一块儿,难受的紧。
沈氏自然也听到前头传来的消息,她先前察觉玉梓嫣的异样,看着乔诩也觉得是夫婿的上好人选,心里早就思量着下来问问玉藩的意思,可如今的情况却是,女儿的心上人竟然是要当驸马的人选,争什么也不能跟皇家的荣华富贵争啊。
乔诩微微上前躬身一礼说:“回陛下,臣并无所求,臣不过是在尽臣的本分为陛下排忧艰难,既然是理所应当之事,那便没有奖的理由。”
衡帝也没想到送上门的好事竟然会被乔诩拒之门外,他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另有所图?衡帝一时猜不透乔诩的意思,不过既然乔诩把话都说圆了 ,他也没必要再寻他词,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衡帝颇感欣慰的说:“有卿如此,乃是朕之幸事。”
众人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看向乔诩和安乐公主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探究,看安乐公主公主此时气极的模样定然是愿意嫁给乔诩的,那就是乔诩不愿了?
...
真是可惜,皇家富贵就在眼前,竟然拒之门外。
不过乔诩的一番推辞反倒成全了一众少女心,包括玉梓嫣此时那颗颇为疑惑的心。
看完热闹,宫宴仍在继续,衡帝领着众人又进了保和殿,身旁的窦皇后进殿之前多看了乔诩几眼,似乎对这个拒绝了安乐的人很感兴趣。
玉梓寿和孙瑞文走在百官之后,忽然,玉梓寿漫不经心的转头轻声问孙瑞文:“你觉得以乔诩的武功对付十几个人会怎样?”
“呜...这个自然要去问乔诩。”孙瑞文被玉梓寿眼里的那抹笑弄得心头一怔,故而又做可惜状,“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乔诩给放掉了,娶了公主可是要省事的多。”
玉梓寿看在眼里,并没有说话,反而朝后面看了看,不知为何心里多了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