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 烛光摇曳了一晚,守夜的是总领太监林全安,天明时分,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 稍稍精神了些才吩咐人将洗漱的工具送进勤政殿。
“皇上, 天亮了。”他不知不觉的放低声音, 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这皇后娘娘才不在宫中一日, 皇上便已这般,若是皇后娘娘在国寺住个几日,那…
林全安摇了摇头, 心里祈祷皇后能早日回宫,否则这一夜一夜的熬下去, 皇上撑的住,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撑不住了。
“皇后那边情况如何?”吕衢抬起头来, 微蹙的眉更显君王的不可直视。
林全安心里庆幸自己来前刚得了国寺那头的消息,否则这儿怕是交不了差。
“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醒了, 只是似乎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他说的细微,但以吕衢的功力听清楚不是难事,闻言他眉头蹙的更深。
“皇上,不如接皇后娘娘回宫。”林全安小心进言,只有皇后回来了, 他们这些底下的才能有活路。
语毕, 林全安显然看到吕衢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吕衢抬起头来, 林全安忙垂眸敛神。他只能提议, 做决定只能是吕衢。
“安乐公主留步, 皇上正在处理公务。”
这是小夏子的声音,小夏子是林全安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处理起事来颇得林全安的肯定。
林全安一听,忙看了眼吕衢,已然不悦的目光让他紧了紧身子。大早上的,这实在是挑战他的承受能力。
“奴才立刻去处理。”林全安微微一福,迈着微微颤抖的步子出了门。
门外安乐一袭烟紫色的笼纱裙,梳着别致的发髻,妆容精致。这幅明艳动人的模样,若是一般人见了必是心神荡漾,但如今见的人是林全安,那可真是投石无路,皇上讨厌的,他亦是讨厌。
“奴才见过公主。”他是奴才,她是主子,该有的礼废不得。
安乐瞥了眼,毫不在意,冷冷的说:“本宫求见皇上。”
林全安暗自啐了一声,没看出你有任何求见的意思。
“莫不是公主糊涂了,勤政殿是机要之地,外人不得入内。”
“那皇后为何时时在勤政殿内。”安乐趾高气昂,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她这话。
林全安嘴角微翘,躬身道:“公主亦说了那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眷正浓,得皇上喜欢,只要皇上说可以那便可以。”
末了,他还看着安乐,意味深长的说:“皇后娘娘的恩宠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安乐怒上心头,一巴掌便甩在林全安脸上,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瞧不起,何况还是被一个奴才讥讽。
林全安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俗话说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安乐未免太放肆了。
“公主要打奴才,奴才无话可说,但这是勤政殿,公主也未免太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林全安厉声急色丝毫不给安乐面子。
安乐正当反驳,吕衢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安乐公主一起。”
安乐得意一笑接过红樱递来的食盒,哼了一声踏进了勤政殿的朱红大门。在她进门的瞬间,跟在身侧的林全安看到她脸色变得极快。
前一刻还是骄傲无比的花孔雀,下一刻成了温顺可人的小绵羊。
林全安在心里逼视,无比鄙视。这幅模样还不如蛮横着,不过再怎样咱家皇上也不会看一眼。
“安乐见过皇上~”安乐娇柔的侧身一礼,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这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后宫之人,哪里像是一个公主。
吕衢淡淡的看着她一眼,便看向她身后的林全安,目光锁在林全安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上。
“不知朕的人犯了什么错,惹得公主在勤政殿大动干戈!”
吕衢自上而下的威严,让安乐心头一紧。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很快又恢复过来。柔柔走上前,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
安乐瞥了眼林全安,收起眼里的不屑,道:“皇上,刚才只是个误会。是安乐冲动了,还请皇上息怒。”
在安乐眼里,林全安只是个奴才,吕衢犯不着也不会为着个奴才与她撕破脸。毕竟她也是上一代皇帝的亲生女儿。
林全安听了安乐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嘴角抽了抽,跪下来道:“还请皇上恕罪,是奴才一不小心冲撞了安乐公主。”
安乐得意一笑,对吕衢道:“皇上,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不如尝尝安乐特意为皇上做的菜肴。”
“奴才替皇上布菜。”林全安麻溜的起身走上前,从袖里拿出专门试毒的银针。
安乐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这点她很清楚,皇上的菜都是要一一验过才能服用。
若是安乐仔细看,便会察觉林全安垂首时露出的那抹嘲讽的笑。
银针插进那道清蒸鱼中,再拿出,银针发黑。
林全安吓得大喊:“黄上,这菜有毒!”
一掌拍在桌上,吕衢怒目瞪着安乐,安乐不可置信的夺过林全安手里的银针,待看清时,嘴里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公主好大的胆子!”林全安厉声大喊,护在吕衢面前,朝外喊道:“来人护驾!有人意图谋害皇上!”
侍卫纷纷蹿了进来,将安乐团团围住。殿外的红樱闻言,直觉不对,意图趁着混乱偷偷溜走,小夏子眼疾手快的指着她大喊:“来人快将此贼人拿下!”
有侍卫闻言立刻将红樱拿下,等候发落。
殿内的安乐早已慌了神,两个侍卫分立左右将她控制住,丝毫不在意自己压的是一国公主。
“皇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安乐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她如何不知这是圈套,可人证物证皆在,如今只求吕衢能够相信她。
吕衢指了指桌上的那道清蒸鱼,冷冷道:“那这是什么?”
安乐双眸一颤:“安乐不知,定是有人陷害我!皇上一定不能入了小人的圈套啊!”
林全安适时上前,道:“皇上,奴才验过了,其余几道菜皆有毒。”
“不可能!”安乐瞪着一双眼睛,看到林全安时,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吼道:“皇上,定是这个贱奴才心怀仇恨,故意陷害于我!”
林全安大惊,委屈道:“公主此言实在是冤枉奴才,这菜是您亲自做的,又是您亲自带来的,在皇上面前哪里有奴才动手的机会!而且,刚才那一巴掌,奴才也说了,那是奴才顶撞了您,是奴才改地得的。”
“你说谎!”安乐挣扎着要起来,被身侧的侍卫狠狠的压下,膝盖猛的跪到地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皇上明鉴!”林全安转身跪下。
吕衢瞥了眼林全安,以往倒是没发现他演戏倒是不错。
“全安,你起来。孰是孰非,朕心中自有判断!”
“谢皇上!”林全安喜滋滋的站起来,还不忘丢过去一记鄙夷的目光给安乐,安乐气的一张脸红的又白。
此时,侍卫将红樱压了进来,安乐目光一亮,道:“皇上明鉴,这些菜都是我的婢女红樱所做,定是她下毒来陷害于我!”
林全安闻言更是不屑,颇为同情的看了震惊的红樱一眼,跟了这样的主子只能说她倒霉。
吕衢淡淡的看向红樱:“公主所言是否属实?”
红樱心痛的看着安乐,安乐丝毫没有心虚,直视红樱,那目光显然在说,你若是不认,别怪我心狠手辣!
多年主仆情谊竟是一文不值,若是安乐要死,她陪着去死,她不会后悔,可她如今竟要将自己推下悬崖,如此绝情,自己又何必有义!
红樱磕了个头,朗声道:“皇上明鉴,这些菜都是公主亲自下厨所得,此事宫里的人都可作证,至于下毒一事,奴婢不知,但奴婢时常听公主抱怨皇上您夺了皇位,想来公主心中是恨皇上您的!”
“你个贱人!竟敢冤枉我!”安乐哪里还注意形象,对着红樱破口大骂,换来的只是红樱的坦然相视。
“皇上,奴婢句句属实。”
吕衢看了红樱一眼,她虽反扑,但却不将安乐意图陷害玉梓嫣的事儿讲出,是想明哲保身,这丫鬟留不得了。
“将人带下去,收押大牢,没有朕的允许,
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安乐眼泪长流,她刚刚分明看到吕衢眼里的杀机,这一去便真的是万劫不复!
吕衢不看一眼,眼里全是漠然,“带走!”
侍卫很快将安乐和红樱带走,女子尖锐的叫声只持续了一时便消失不见。
林全安嘴角咧的大大的,他这一巴掌总算是没有白挨。
吕衢扫了一眼,林全安立刻收了神色,恢复了往日首领太监的严肃模样。
“皇上,可是要奴才去通知皇后娘娘?”
吕衢点了点头,“传朕旨意,命玉梓鹤全力保护皇后!有任何异动,杀无赦!”
“是!”林全安忽觉浑身热血沸腾,步履匆匆的出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