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乡愿德之贼也

高静的反应非常怪,她听到我说的消息后不但没有惊奇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知道我偷偷的帮她们做了这些事,而且竟然连以往骂我多管闲事的优惠待遇也不再舍得给我,让我顿时好不失落。

“谢谢!”用沉默和我对峙了许久,高静不知所谓的念叨出了一句极少在我面前表露的词汇后,讷讷的站起身向我告辞道“如果你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要走了!”好像是你来找我的吧?”看着高静重新紧张起来的样子,我满足的冲着她坏笑道“静儿,你好像很紧张?我有那么可怕吗?”“我才不怕你!”见我站起身,高静连忙敏感的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有工作要做,没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生命!”

高静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本来已经打算放过她的我顿时又来了兴致,于是一边继续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一边抓起桌几上的小礼盒狠狠的向她逼近了一步“陪我去吃饭!咱们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都没带你吃过一顿正经东西!”

“嗯!”不知到因为小礼盒太沉重,还是因为我不小心扣住了高静手腕上的脉门原因,小警花的手在被我抓到后立刻便失去了拒绝的勇气,在完全不曾抗拒的情况下温驯的被我从公司里牵了出来。

“我过两天要去新疆”从公司的停车场出来后,我因为怕眼神迷离的高静将车子开到人行道上。于是有意地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可能在八月份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都不会再回云洲来,所以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公司里的综合部主任梁翎,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另外我给你地那些材料你千万要按时间表来放,否则你就永远也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为什么?”高静条件反射般的回应了我一句。不知道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去新疆,还是在疑惑为什么不要乱放资料。

“老陈还没有动作!”我猜测着说出了似乎是高静想要的答案“一场足球比赛如果只是一边倒地话,很容易让观众失去胃口的,人们喜欢看的是那种互有攻防的对抗。而不是毫无悬念的压制。”

可是你不是说谢小龙会把自己身后的那张网全部暴露出来吗?”高静心不在焉的把着方向盘反问了我一句之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你不是告诉过我说只要张锦胜他们把事情全部交待出来,谢小龙的那些大哥大姐就会落马,而只要这些人落马,罗先杰不是就一定会交待自己的那些事情吗?到那个时候,他难道不会牵连到老陈?”

被高静地眼睛看得有些难受,我略带躲闪的闭上自己眼睛的眼睛后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调笑道“静儿,我知道我长得很让你心动,但是你也不用总这么盯着我看!”我的这句玩笑还是没有换回来高静的嗔怒,反而是把车厢内的气氛推入了一种奇妙的暧昧之中。如果不是我适时的点燃了手中地香烟刺激到高静的话,小警花很有可能把车子真的开到人行道上。

“你读没读过《论语》?”眯着眼睛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高静愈加红润的脸庞,我不太自然的借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拢了拢头发后解释道“论语记载着孔子说过的这么一句话,叫做乡愿德之贼也。这句话的大概意思就是说乡下人的心态是咱们地伦理道德体系中最让人不耻的东西,而如果套用咱们现在常说的一个形容词的话,就是农民的意思。”

“自以为清高!”我的话忽然让高静重新焕发了活力,惹得她就像换了个人似地撅起了小嘴,带着一脸小女儿般地娇羞冲我小声嘟囔道“没有农民养你,你吃空气啊!”我吃你就能吃饱!”我适时的伸出魔爪在高静红里透白脸颊上撩拨了一下后。趁她没发飚之前转移她地注意力道“其实每个中国人都有农民心态,换而言之这是咱们的民族劣根性所在。孔子所说的农民这个意思和现在的那些小资们口中的农民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小资们对农民这个词的注释可能是一个人档次低、素质差以及没有生活品味等性格的外在表达形式,而孔子所说的农民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心态。”

“不明白?”见高静被我的话绕的有些迷糊,我只好慢慢的引着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往外走“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我们拿中欧家庭教育作个比较的话就不难发现,咱们中国的父母从来都是对自己的孩子保持压制的,不管孩子们做什么,父母总是首先站在批判性的立场上向孩子施压。以无中生有或者是以点带面的手段将孩子们打击一番。而当他们同样向外人表露这些东西的时候,却不希望得到别人对自己观点的赞同,而是希望通过外人与自己的辩驳或安慰来证明自己的孩子是优秀的,如果哪个人敢同意他们的观点的话,恐怕这些父母们会因此而很恼火……那么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很矛盾,因为既然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为什么不直接鼓励他而非要让外人来饶舌?或者说既然认为自己孩子不好。那为什么又不许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呢?”

“其实一切都是乡愿这种东西再作祟”发觉高静在跟着我的思路傻傻的绕圈子,我被她可爱而认真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其实他们心里确是很以自己的儿女为自豪的。因为中国有句老话叫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而他们之所以总是向外人抱怨自己的孩子不好,是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一定会用不赞同自己地观点的方式来夸赞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说在咱们中国人的观点里。即便是在完美的东西,我们也要挑出几个毛病来,并借着这些无中生有地毛病让别人来反驳自己已达到让别人说好的目的,这就是咱们中华民族谦虚的传统美德,也就是我常说地天不概之人概之。

而如果这些事情放在欧洲或者美洲。当那些愣头愣脑的老外在教育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鼓励,即便是和外人交流关于自己的孩子的那些糗事儿时,也是以一种希望得到别人的鼓励而非反驳的心态来帮自己的孩子做掩饰。虽然两种父母地心态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的到别人的赞美。而且也的确得到了别人的赞美,但他们因为表达方式的不同而注定了让最终的结果南辕北辙。虽然我们无法比较两种民族精神的好坏,但不可否认地是那些欧洲人和美洲人要比我们自信的多,他们总是先进行自我认同而后才用这种自我认同得到大家的认同。而我们虽然自认为骨子里很自信,但却在不断的用谦卑的方式来等待别人的认同,而后才真正的敢自我认同。”

我的这一番不知所云让高静理解起来煞是困难,只得在一番在我看来几乎算得上是辛苦的蹙眉思考后咕哝道“崇洋媚外!”面对高静不知所谓地嘲讽,我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不是崇洋媚外,是中国人太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当我们都在咱们国家这个遵守乡愿原则的圈子里习惯了用自己莫须有的缺点去博得别人的认同地时候,咱们是很难和外国文化对接地。于是咱们本来的自谦就因为受到那些愣头愣脑地老外直白的刺激而真正的变成了自卑,而越自卑我们就越想得到别人的认同,于是你所谓的崇洋媚外就让咱们中国人把登上国外某种杂志或者是得到国外某个著名人物的称赞当成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高静虽然不认同我的歪理邪说,但从她微颔不语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又找不到反驳我的理由,只得继续顺着我的节奏疑惑道“你费了这么半天劲儿想告诉我什么,你说的这些东西和谢小龙他们有关吗?”

“你总算是绕回来了!”我嬉笑着朝高静耸了耸肩后,故作无所谓的说道“上市公司每年都要请会计师事务所出审计报告的事情你明白吧?审计报告的最终表示方法有三种,当一个公司的财务状况、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符合咱们国家现行的企业会计准则和相关会计制度的规定且财务报告能比较真实的反映企业实际经营活动的时候。会计师事务所会为他们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表达方式,当一个公司的财务报表只能在重大的经营活动方面真实的反映出实际情况的话,会计师事务所会为他们出具保留审计意见,而当一个公司的财务状况、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既不符合国家现行规定又不能用财务报表真实的披露其实际经营活动的时候,会计师事务所会为他们出具拒绝表示的审计意见!”

“中国的股市很有意思!”我习惯性的将手指摩挲上了车窗的窗棂后,思索着教育高静道“到目前为止,很少有上市公司会被出具无保留审计意见,而如果一旦某个上市公司出现被出具无保留审计意见,它离破产清查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因为乡愿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大多数庄家级别的投资者宁愿选择那些被出具了保留意见的上市公司投资也决不选择那些被出具无保留意见的上市公司投资。在他们看来,一个公司存在问题是正常的且可以理解的,而如果一个公司不出现问题则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问题出现。

人们的这种观点貌似很荒诞,但近年来被证监会处置掉的那些上市公司却印证了这一观点的正确性,所以不管是上市公司还是投资者就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如果一个公司被出具了无保留意见。那这个公司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只不过执行的日期不能确定。这就好像人们买彩票,或者说是统计学上所研究的概率问题。上市公司地审计报告上出现无保留审计意见是小概率。而小概率事件一般不会发生,如果它发生的话,就是错误的!”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解释过于详细,还是因为高静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忽然将注意力转到了审计上来“他们不是会做假账吗?既然账目上可以动手脚。那些公司为什么还那么傻地给自己做一份无保留意见的财务报告呢?通通的做成保留意见不就可以了?”

“他们并不傻!”我笑着应了高静一句后耐心的解释道“很多上市公司其实只是个壳子,他们存在地目的也就是为了帮助自己的老板圈钱,而他们圈的钱全部都来自于中小投资者和股市上的散户,就算他们做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出来。那些真正有投资眼光的庄家们也不会来投资,所以说与其有所保留还不如最大限度的捞钱来的实际。而即便是因为重大经营过失或者是涉嫌财务虚假和披露不实等原因被证监会立案稽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以Spialtratnt地方式限制交易或者是直接被清盘,也就是说受损失的是这个壳本身以及因为虚假审计报告而陷入泥潭的那些小股东,那些真正躲在幕后的大老板早就卷钱跑路去了。”

“那为什么还有好多败类因此而入狱呢?”高静似乎是不赞同我的观点,但她脸上的表情又像是因为相信了我的话而感到悲愤。

“那只是冰山一角!”我微笑着示意又把视线从马路上收回来的高静放松下来,而后淡淡的提醒她道“想想现在宋武钢地处境,他也是上市公司老板,他的鑫德也是个空壳,但他是因为被证监会通知听证才倒下的吗?如果他现在只需要应付证监会的听证而不用做在十一处喝茶的话。你认为以他的能力难道就不能让鑫德被掉而后转手吗?所以说在不涉及上层意识的情况下,自然死亡的只是他们手里那个本来就没有生命力的壳?”

这一次高静没有再对我地话表示什么异议,而是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你也这么做过吗?”“你认为我需要那么做吗?”答非所问的回应了高静一句后,我重新帮自己点燃烟道“其实我跟你说上市公司的事情是想让你明白审计报告的事情,换句话讲,就是说不管你的公司经营地好坏,最稳妥地方法就是在人们可容忍的范围之内让它存在一些小问题,这样地话大家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而如果你把自己粉饰的太干净或者说你无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话,那只能落得个被弃子的下场。”

“其实这种现象不只是股市上才有!”给了高静几秒钟思考的时间,我缓缓地吐了口蓝雾道“其实更准确地来说,股市上的民间审计只是国家审计的折射点!咱们国家是从商朝的时候开始出现专门的审计官的,那个时候这种叫司宰的官员的职责是专门审计国库存收,这种审计体系下的所有人员只对一个人负责,那就是君主。在这种审计体系下,所有的审计官员都可以不受干扰的对国库存收进行公允的进行自己的工作,不必担心有任何麻烦。不过这种体系没保持多久就因为宋太祖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而消逝了。这位自以为文武了得的太祖皇帝发明了宋朝的军、政、财三权分立制度,却愚蠢的将审计体系打散给了地方,让那些没有任何实权的审计小吏们不得不位向权势低头,也让审计这种庄严的东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还不明白我的意思?”看着静心聆听的高静,我微笑着用手指敲击着窗棂向她提醒道“我是在告诉你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在给你讲历史故事!”“哦”高静有些意犹未尽的轻和了我一句后。没头没脑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种审计体系会出现相互勾结作假的现象?股市上发生的这种东西其实就是这些现象的另类折射。对吗?”

“这也就是宁常胜倒霉的原因!”我并没有直接回答高静的问题,而是借着感慨继续启发她道“我爸爸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叫高振明。现在是云钢高速线材分厂的厂长和党委书记,有一年他来我们家拜年的时候我正好在家,于是便在酒桌上听他说了一件他遇到的很有趣的事情。这件事也是关于审计的,那一年他们高速线材厂的一台德国线材设备被冶金部的相关审计人员将价值盘点成了负值,而出现这种盘亏情况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折旧方式不同,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那些人工作餐上的五粮液度数不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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