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的舅妈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跟在舅妈身后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那是许意的姥爷。
前世,许意对姥爷这边就没有什么好印象,想当初父亲重病,母亲走投无路向娘家人求助,没想到姥爷想都没想就拒绝,直到大学毕业,许意才知道,其实在他上大二寒假的时候,父亲就查出了病因,姥爷知道后非但没有提供帮助,还劝母亲不要管,把父亲交给爷爷奶奶,而原因就是因为父亲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如果出了什么事,责任他们担不起。
即便是重生,此刻,许意看到这家人还是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十几年的女婿生病,竟然像丢垃圾一样的丢掉。
不过也是,当初父母结婚,姥爷这方是最反对的,甚至到了要在婚宴上为了凸显出自己的地位,大舅还把酒倒在了父亲头上。
许意站在那里,低垂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拳,整个人犹如掉到了冰窖。
“小意,帮忙搬东西。”父亲从车上搬下一箱子海鲜招呼许意。
“嗯。”
许意走过去,正准备接箱子,就听父亲在耳边低喝,“这次回来是给你妈长脸的,别摆着臭脸,听到没。”
教训完许意,许湛明搬着东西走出去,姥爷在一旁喊大舅,“全忠,出来搬东西。”
全忠是大舅的名字。
不一会儿,大舅就走过来,习惯性的用粗粝的手掌摸了摸许意的头发,“这么久不见,小意又长高了。”
“嗯。”
简单的应付了下,许意提起两箱牛奶走了进去。
心情不好,一顿饭也没吃在心上,简单的吃了几口米饭许意就拿着电脑走进去。
写着写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从里屋走出来,“爸,明天你和我去趟医院,做个检查吧。”
“你怎么了?”
母亲放下碗筷。
“没事儿,就是想和我爸做个常规检查。”许意如实说。
重生以来,他只记得父亲生病去世,却忘了要陪父亲检查身体,如果前世没推测错误,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发生了病变,但因为身体没有特殊征兆,这才没注意。
“那你把你姥爷也带上,你姥爷岁数也这么大了,做个检查你妈和我也放心。”父亲道。
许意看了看正在喝酒装作漠不关心的姥爷,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舅妈道,“也带上我们,你大舅和我也都五六十岁了,这几天你大舅他他也感觉身体不舒服。”
“我没有……”
还没等大舅张嘴,舅妈一把夺过大舅的酒杯,“明天小意带着大家去检查,今儿就别喝了。”
许意淡然的看着舅妈的嘴脸,“那明天六点吧,这里去市区还有段距离。”刚转身准备回去,许意又折回来,把父亲的酒杯拿掉,“爸,明天检查,今儿就别喝了,还要开车。”
许意现在没车本,大舅虽然会开车,但也没有正式的车本,这个理由简直不能太充分了。
许湛明憨憨一笑,“行,听儿子的。”
许意没心情听舅妈和父母的寒暄,一路回到里屋,心不在焉的写着小说。
“小意这是又在搞创作?听你妈说你现在没少赚钱,都赚了多少?”舅妈一进来就笑逐颜开。
前世,许意也曾把自己当做自家人,不知被舅妈这种笑脸迷惑了多少次,可到后来,父亲病重走投无路,他亲自上门借钱,却不料被舅妈冷言冷语的嘲讽,父亲病逝后,母亲上门来也是被舅妈讥讽,他更像是个吃闲饭的人被嫌弃。
这个势力的女人。
心里冷笑,表面上,许意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淡然的回答,“没有多少,只能贴补点家里的开销。”
“你这孩子,就知道谦虚,我听你妈说你的书都已经出版了,什么时候给舅妈也拿回来一本,我也看看涨涨知识。”
“好,有时间。”
舅妈走到电饭锅前盛了碗饭又出去,外屋传来舅妈的笑声,“静静就是有福气,小意这孩子是越长大越发让人喜欢。”
一中午的寒暄,喝酒时必不可少的,虽然许意也在担心父亲,但没办法,这就是华夏的国情,男人之间聚到一起,不喝酒根本没话题。
下午。
父亲已经有点微醺,大舅和舅妈却十分精神,几个人围着方桌边吃瓜子边聊天,话题永远都围绕着家长里短以及地里的庄家,许意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舅妈几次话题都在他身上,当然,在父亲身体还行的时候,这都是常态,但前世都是围绕着学习工作,这次,舅妈的话题围绕着家里的酒和果园。
酒、果园,这两项是姥爷家的副业,现如今到处都在搞开发,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男人几乎每天都上山采石头,果园差不多已经荒废了,至于家里自酿的酒,也因为住在村里卖不出去。
舅妈说起来很是发愁,一边说一边看着许意,其中的话许意当然明白,这是要自己投资来开发推广。
于静也看向许意。
现在许意的卡在她手里面,但她却并不想随意挪动儿子的钱,特别是这种不经过儿子的意思就拿钱出来的投资,所以在嫂子说起这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向许意。
“舅妈,咱家的果园现在有多少亩?能产多少果子?”许意表现的很上道,听到舅妈谈起这些,立刻一副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一百多吧,每年也得有几千斤果子,可咱们都忙,根本没时间管,我这家里的牛啊羊啊的,每天都得我喂,还有这酒,一个月就得流,根本没时间。”舅妈剥了几颗花生,“最关键是就靠着村里人口头传,根本没有什么途径,小意,你是大学生,你觉得咱们的酒能发展起来吗?”
母亲也在帮衬,“你舅妈打算下个月注册个商标,之后走正规路线,你多和你舅妈说说,说不定以后毕业了,这家里面的酒发展起来,你的工作也解决了。”
大舅也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上次去问,就咱们现在这个酒业,利润是百分之二百,注册了根本买不到钱,上次村里的老三和我说,让我去融资,咱们也不懂,问了好几个,也稀里糊涂的。”
舅妈接话,“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儿有什么商人过来?你看就咱们后面的山,说要开发了开发了,可好几年了,两个人都没见过。”
说到这儿,母亲、舅妈、大舅都看向许意,特别是母亲,已经冲着许意开始使眼色,不用说,这是让自己拿钱。
许意淡淡的笑了笑,“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先问问,如果行,钱不是问题,这不是还有我呢吗?”
于静笑了。
舅妈笑了。
大舅也笑了。
在许意话音落地的同时,所有人都从内心发出了笑声,许意也在笑,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在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贪婪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