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他看不开,她的心里,从头至尾就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既然放不开,那就把他抢回来。”
青陌愣了愣,歪头看他,“抢?”
苦笑一声,“怎么抢?”
她就剩四十多天的命,抢过来又如何?让墨非离陪着他死吗?或者再让他来想办法,让他再面临一次生死?一次就够了,她已经承受不起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当时知道墨非离死掉在七绝崖底的那半天,她永远也忘不掉。心,太疼,疼到没有知觉,还在戳着她的心窝。她想自己没有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所以,只能放手。站起身,青陌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命中注定,我是个不详的人。”
跟她有关的,就像是命运诅咒了一般,不得好死。
一次,她想着是巧合,可一次次这样走来,就算她想自欺,也难。
她的手突然被白漓渊攥住,他眼睛里燃烧着怒意,死死地瞪着她,“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你是一个不详的人?”
青陌耸肩,“字面上的意思呗,跟我在一起的都没有好下场的。”
先是文兮,后来又是墨非离,他们一个死,一个残,只有她死都死不成,活也活不了。
这可真是所谓的不生不死。
除了痛与绝望,她真的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跟我走!”
白漓渊皱着眉头,攥紧了青陌的手,拉着她就向苑外走,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阴沉,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怒意,死死地盯着前方,像是要把前方看穿一样。青陌被他捏的手都疼了,挣扎了下却没有挣脱,在他身后低喊道:“白漓渊,你做什么?”
“带你去见墨非离。你不是说你是不详的人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他给克死了?”
听到她那么说自己,白漓渊就是愤怒,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怒意消也消不掉,就像是要找途径发泄出来。
“白漓渊!”
青陌急了,“我不去……”
在这个时候她不想见到墨非离,一点也不想。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他要娶顾念仪的事儿,如果不让她看到她还能忍受,让她亲眼见到,她怕自己会发疯。青陌的挣扎让白漓渊更加生气,他猛地停了下来,瞪着青陌,低低的吼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无论他现在做什么,是因为他记不得你,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个人这样决定你们的未来,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不公平,相当的不公平。如果你心里哪怕有他一分一毫,你让他以后想起你后,如何面对这一切?你死的时候,他呢,他娶着别人,你能体会那时他的心情吗?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些,啊?”
青陌像是傻了一样听着白漓渊在她耳边低吼着。耳膜嗡嗡作响,可泪却是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她低低的呜咽着,像是小猫一样,“怎么不在乎,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考虑这么多……”
她也觉得现在的她好不干脆,可她怕,怕她在乎的人因为她承受太多的痛苦,所以,她拼了命地想躲,想躲得远远的,这样他就会过得很好。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控制这种情绪,“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跟他说,跟他说不要娶她,他说过要娶我,可你
觉得可能吗?别说以前我只是一只狐狸不可能,现在我是一个半死之人,更不可能,你让我怎么办?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哭声像是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白漓渊的心,他看着她哭花的脸,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睫毛上,明明哭得一塌糊涂,可他就是觉得美极了。
叹息一声,抬手,把她脸上的面纱给揭了下来,抬起衣袖擦拭着她的脸,“你瞅瞅,哭得这么丑?”
青陌睁着红红的眼睛看他,更加委屈。
看她这样,白漓渊只想笑,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好了好了,一点都不丑,青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跟天仙儿似的,谁也比不上,喏喏,肩膀借给你,想哭多久就哭多久,我是不会介意的。”
被他这样一说,青陌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抿着唇横了他一眼,把眼泪都蹭在他肩膀上,然后快速地抬起头,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半遮着脸,向后走去,“我,我回去了。”
声音因为哭泣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羽毛扫在心尖,让人忍不住视线都追逐在她的身上。白漓渊好笑地看着她像是鸵鸟的动作,“现在不好意思了,刚才是谁哭得这么大气,这么酣畅淋漓的,差点都把我吓住了。”
青陌不理他的调侃,径直向反方向走去,这样哭出来,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捂着脸埋头向前走,不想才走了没几步,直接撞到一个人,青陌向后躲了躲,才堪堪稳住脚步,“抱歉。”
抬头胡乱看了一眼,立刻底下还红通通的眼,连忙侧身朝苑子走去,平复下来心情才想到,那人走路可真轻啊,她竟然完全没有听到有人从那里走来的声音。
白漓渊并没有追上来,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真得说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顾幕然呆呆地看着前方,方才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似乎还在眼前回荡,尽管只有一面,可却让他难以忘却。他茫然地抬头,在看到不远处伫立皱眉的人时,俊逸的眉死死地锁起,他可没有忘记美人那红通通的眼,低冷的声音带了愠怒:“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药王谷里生事?”
白漓渊挑眉,左右打量了男子两眼,凤眸突然勾了勾,撩了一下胸前的墨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事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顾幕然愤愤然,让美人哭是罪不可饶恕的。
更何况,还哭得那么惹人心疼。
白漓渊乐了,“你这是为青儿打抱不平了?”
这家伙看着一副精明的模样,怎么就这么笨?
他这哪算是欺负,他那明明是在安慰好不好?
“是,是又怎么样?”
向前走了一步,男子脸微微有些发红,原来她叫青儿,人美,名字也美。
白漓渊眼珠子一转,就看懂男子在想些什么,瞅着他的俊脸,心里惊叹了一声,这年月,竟然还有人会脸红,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突然想起什么,他在向前走了两步,直接站在男子面前,问道:“你跟顾念仪是什么关系?”
“仪妹?”
男子皱眉,“你认识仪妹?”
白漓渊很想说不认识,毕竟那女人三番两次的欺负青儿,不过……
“认识,当然认识。我跟青儿这次来,还是来找谷主来看病的。”
他唤顾念仪“仪妹”,也就说他也是这药王谷的半个主子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了主了。
“看病?”
男子眼睛突然睁大,“那……那位姑娘怎么了?可是她要看病?”
“是啊是啊。”
白漓渊捂着胸口,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这位公子,你不知道,舍妹重了很严重的毒,眼看就要毒发了,所以我们才会来这药王谷,可虽知道,谷主把我们安排住下后却根本没有再见我们的意思,刚才,我们本来是打算去找谷主的,可舍妹却是绝望了,不打算医治。眼看……”
声音微微喑哑,白漓渊转过身,头垂得低低的,背对着男子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真是对不住了,为了救青儿,只能利用你一下了,只要见到谷主就行了。
“啊,爹怎么可以这样?”
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愤愤然。
白漓渊不用回头都知道男子此刻的表情,肯定特气愤,他双手合十,果然让他赌对了。
“原来是这样,刚才……真是误会了。”
他是那位青儿姑娘的哥哥啊,差点铸成大错,顾幕然有些赧然,“那个,公子放心,爹不是狠心的人,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清楚,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让爹给令妹治病的。”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漓渊回头,表情又恢复了一脸的哀伤,紧紧地攥住男子的手,“不过也不用这么急,这么晚了恐怕谷主都已经睡了,我们不如先去喝一杯如何,也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医治舍妹,你说好不好?”
“这个……好,好啊。”
顾明然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有些不自在,可也没有松开。
“对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顾幕然,公子唤我幕然就可以了。”
白漓渊眼睛一亮,原来是谷主那个武痴的二公子,看来自己这次真是押对宝了。
青儿丫头,你还说自己不详,这不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么?
萧萧落木随风摆,夜凉月清不好眠。
一个人静静地沿着石子路向前走,四周漆黑看不到尽头,月光浅淡地打下来,只能隐约看到亭宇楼阁的轮廓。眼睛经过泪水的洗涤有些湿润,她仰着头,漫天的苍穹,却只觉得孤寂。摊开手,她站在风中,闭上眼,想了很多,在她身边像是过客一样匆匆而过的,曾经在她心里留下刻骨铭心痕迹的,还有已经逝去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她有心,所以,她会痛。
即使不愿想,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面对。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该走的还是要走。
明日,她会跟管家告辞,至于药王本人,她想应该不用见了。
他不会想看到她。
揉了揉眼,想通了以后心情松懈下来,青陌这才看自己此刻待得地方。这里应该是一大片药草,刚才因为整个心思都被墨非离的事情占满,放松下来才嗅到各式各样的药草香,细细闻起来,药香扑鼻,沁人心脾。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她蹲下了身,指腹想要碰触一株长得有些像含羞草的不知名药草,虽然夜黑看不真切,她想,它枝叶定然碧绿,随风无助地摇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