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溶于水,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再说,即便她舍得送,墨敢要吗?端木夜不灭了他。
“呃!”端木夜茫然了,不是她自己说的吗?难不成她得了瞬间失忆症?“不是你说的吗?”
“我真是服你了。”西门疏忍俊不禁,粉拳打在端木夜胸膛上,没好气的说道:“谁要你打断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将我们的孩子给墨做义子,义子你懂不懂,说直白点,孩子还是叫你爹爹,叫墨干爹。”
“疏儿,谁让你不说清楚,吓死我的。”端木夜很无辜,这是他的错吗?是她自己不说清楚,害得他误会了。
再说,听到她的话,任谁都会多想,他听不下去了,截断她的话太正常了。
孩子是他的宝贝儿,不能因愧疚,便将他的宝贝儿送人,若是将他的孩子给墨当义子,这个还值得他考虑考虑。
白送就免谈,打死他也不会让她一意孤行,墨若是敢收,他就死定了。
“你还好意思怪我,是你不给我机会说清楚。”西门疏有些委屈。
“好好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端木夜揽过她的肩,大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胛上,脸膛磨蹭着她头顶。
凤焰死了,墨受到打击了,端木夜现在很纠结,他想调人保护和照顾西门疏,却被她拒绝,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不想有人成为下一个凤焰。
凤焰的死,尤其是因她而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打击,她将凤焰看成了亲人,就像在苍穹国皇宫里,阿秀照顾了她几年,她没将阿秀当成亲人,却将阿秀纳为她保护区里。
除了愧疚,更多的是伤心。
正在此时,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在窗户下对端木夜使了个眼睛。
端木夜身体一僵,西门疏敏锐的感觉到,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端木夜垂眸,看着西门疏,顺着她柔顺的秀发,低沉的嗓音带有浅浅的温度。“母妃来了。”
西门疏心一惊,反射性的看向门口,她不知道玉太妃有没有理解清楚,甘蕊儿的身体,西门疏的灵魂,她也没多做解释,能不能理解是玉太妃的事,她言尽于此。
而自从告诉她,已经六天,这六天来,她没去找玉太妃,玉太妃也没来找她。
“让她进来。”沉思许久,西门疏淡漠的声音响起,她知道即便他没派人明着保护自己,暗中也有派人保护她,如果没有他的默许,玉太妃靠近不了她。
他的默许,来源于她的点头。
莲子羹里下蛊,不是玉太妃,她也没必要敌对。
听完香巧的叙说,西门疏的心情没那么压抑了,玉太妃是想置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死地,那是因为被飘舞挑唆,误以为她怀着的孩子是甘力风的,就她这具身体,怀上甘力风的孩子,不遭天打雷劈,也会被世人唾弃,她也不敢义不容辞的生下有可能是畸形的孩子。
香巧扶着玉太妃进来,端木夜唤了一声。“母妃。”
西门疏与玉太妃对视,清眸里漾起细细的波澜,她能读懂玉太妃看她的眼神,那是纠结的复杂。
甘蕊儿的身体,西门疏的灵魂,她理解了吗?并且也能接受吗?
“夜哥哥、大嫂,我跟干娘是来向你们辞行。”香巧出声打破沉默,干娘本想悄然离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他们一声。
西门疏目露惊讶,转瞬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回紫苔山?”端木夜明知故问,紧抿的唇线,冷冽的气息一点一点消退。
玉太妃视线未从西门疏身上移开,也没回答端木夜的话,还是朝香巧点了一下头。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良久,玉太妃转身迈步。
“一路顺风。”在玉太妃即将要跨出门槛儿前,西门疏清冷的嗓音终于响起。
她毕竟是他的母妃,对她,西门疏做不到彻底无情,说不怨,那是假的,即便蛊不是她所下,却是她的推波助澜,她熬莲子羹的动机不纯,给了飘舞放蛊的机会。
“你真是西门疏?”玉太妃背对着她,最终还是问出口,嗓音透着凉凉的寂寞与沧桑,一抹孤独的悲凉笼罩在她头顶,还有思念家乡亲人的苍凉与悲伤。
“是。”掷地有声,西门疏坚定的点头。
玉太妃背脊颤抖了一下,微颤的声音响彻在西门疏耳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西门疏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年迈的她背脊有些微驼,孤寂而悲怆,见玉太妃迈步,跨出门槛儿,西门疏张口欲叫她,无论是姑姑,还是母妃,她叫不出口,堵在喉咙处。
直到玉太妃消失在她的视线内,西门疏也没叫她。
“紫苔山只需两天路程,别急。”端木夜意有所指的说道,大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这么短的时间内,饶是接受力再强的人,也需要时间缓冲。
如果这次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不会向母妃挑明身份,他们体量母妃,所以并没有点破她的身份,大家却心知肚明,母妃决定回紫苔山,这也是她的退步,在知道疏儿是西门疏,是她的侄女,还能因她当过淑太妃的儿媳妇,而拒绝她吗?
玉太妃走了,只有端木夜去送行,西门疏没去。
临别前,玉太妃对端木夜说了一番话,没人听见,就连香巧也不知道玉太妃将端木夜拉去角落里对他说了些什么。
而十八王府又恢复以前的铜墙铁壁,除了加强影卫,端木夜还调来一批禁卫军。
溶说从疏了。奔雷找飘舞,端木夜不是不知道,在他的王府里想自由进出,没有他的默许,谁有这样的本事,在将飘舞交给墨时,他就掀了奔雷的巢穴,只是人去穴空,他当下果断的下死命令追捕奔雷。
御书房。
端木凌然正在审阅奏折,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
这种用脚开门的声音,端木凌然早已习惯,他甚至能分辨出是谁?
敢用脚开门,只有安安跟小皇叔,现在多了一个九儿。
这力道,安安的小脚绝对踢不出。
“小皇叔。”端木凌然放下奏折,看着阔步而来的端木夜,妖娆的脸上是温和淡雅的神情,若没有重要事,小皇叔是绝对不会光临他的御书房。“你是来接安安回府的吗?”
玉太妃走了,飘舞也在墨手中,奔雷潜逃中,现在的十八王府比皇宫来的安全。
“下旨赐婚。”端木夜低沉的语气里有着绝对的霸气,他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端木凌然温和的眼眸顿时茫然了,下旨?还赐婚?
见他迟疑,端木夜凤眸刹时冷彻几分,端木凌然缩了缩脖子,清咳了一声。“赐婚的对象是谁?”
小皇叔突然跑来要他下旨赐婚,他总该要弄清楚赐婚的对象是谁吧!
凤焰跟墨喜事变丧事,他还以为小皇叔对“婚”这个字会反感,岂料跑到御书房要他下旨赐婚。
端木夜冷睨了端木凌然一眼,菲薄的唇开启,坚毅的吐出一字。“我。”
“咳咳咳。”端木凌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很不雅的挖了挖耳朵,小心的问道:“小皇叔,你是在开玩笑吧?”
赐婚的对象是小皇叔,这可能吗?小皇叔的婚事,需要他下旨吗?
“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端木夜倏地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中闪过危险,仿佛只要端木凌然敢点头,就把他的脖子扭断。
端木凌然骤然感到一阵阴森,咽了咽口水,摇头摆手道:“不像,完全不像。”
开玩笑他敢说像吗?
西门疏刚睡醒,端木夜就从皇宫里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宫女。
“木夜,她是?”西门疏清眸闪动,眼前这姑娘有些眼熟。
“你叫她雅儿,御前服侍的女官,我向凌然要了她。”端木夜来到西门疏面前,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溺爱,对雅儿说话时语气冷冽几分。“从现在起,你就伺候王妃。”
“是,王爷。”雅儿福了福身,端木夜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直到雅儿退下,西门疏还处于茫然的状态,那姑娘是御前服侍的女官,怪不得眼熟,上次参加宫宴,她也在一旁伺候,宫变之后,端木凌然当上皇帝,这姑娘依旧是御前服侍的女官,可见她是他们的人。
他将人要来,他是想要雅儿照顾她。
“木夜......”
“疏儿。”端木夜食指放在她唇瓣上,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拒绝好吗?你将雅儿当成一般的丫环就行了。”
拉开他挡在她唇瓣上的食指,西门疏瞪着他说道:“她是女官。”1cfwc。
就这身份,西门疏没办法将她当成一般的丫环,王府里下人不多,丫环没一个,她现在怀孕,王府就她一个女人,没丫环是很不方便,端木夜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自己。
她拒绝端木夜派影卫照顾自己,却不反感他找一个丫环照顾,他就算去宫里要,也要一个宫女来,干嘛要一个女官来?
“有区别吗?”端木夜缓缓把她搂进怀,对他而言,女官跟宫女都差不多。
西门疏默了,这能没区别吗?一个是奴婢,一个是官。
“好了,不说这个了,给你看一样东西。”端木夜松开她,拿出他藏在身后的圣旨,献宝似的给西门疏。
西门疏眼角一抽,她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原来是一道圣旨,她不接,端木夜硬塞在她手中,还用使眼色鼓励她打开来看,不好拒绝他的热情,西门疏只好将圣旨打开,当看清里面的内容,嘴角凌乱的抽搐。
赐婚圣旨,居然是赐婚圣旨。
“有必要吗?”西门疏将圣旨丢给他,就算没有这道圣旨,他还不是她的。
“有,当然有。”端木夜可宝贝这道圣旨,卷好放在一边,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肩上。“下个月十五,黄道吉日,有圣旨在,又是明媒正娶,届时你就是我的王妃,十八王府的女主了。”
西门疏心咯了一下,又是下个月十五?还黄道吉日。
凤焰跟墨可是活生生的例子,这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他居然还敢......
不忍心扫他的兴,西门疏抬眸,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说,王妃头衔都是浮云,你要的不是王妃,而是妻子,怎么?现在觉得,王妃头衔实用了?”
“我不想委屈了你。”端木夜用脸亲昵的碰了碰她脸颊,飘舞霸占着他的王妃位不让,他是因那半块玉佩才娶她,又不能休她,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不这么说行吗?
他很贪心,他要他的王妃是她,他的妻子也是她。
母妃临行前最后一句话说得没错,爱她就要给她名分。
西门疏想说,她不委屈,见他兴致如此高昂,将到嘴边的话改了。“离下个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到时候我的肚子肯定很显。”
“我也觉得晚,但只有那天才是黄道吉日。”端木夜惋惜的说道,目光移到她微隆起的腹部。“二十多天,应该不会......就算你挺着个大肚子与我拜堂成亲,除了祝福的话,谁敢说刺耳的话。”
西门疏默了,当着他的面是没人敢说,可背着他呢?
言论自由,他还能封人的嘴吗?封得了一人,封得了幽幽众口吗?
跟他拜堂,西门疏打心底高兴,她拜了三次堂,嫁了三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木夜,我是以西门疏的身份嫁给你,还是以甘蕊儿?”西门疏问道,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圣旨上是甘蕊儿。
“你想以什么身份?”端木夜精明的将这个问题丢回给她,大手抚摸着她的小脸。
“甘蕊儿。”西门疏果断的说道。
西门疏这个身份,就让她随着西门家灭亡而死,况且西门疏曾经疯狂的爱过东方邪,也为东方邪孕育过孩子,她不后悔爱过东方邪,也不后悔嫁给他,更不后悔生下笑笑。
曾经恨到极致,她后悔过,那是因为他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在得知笑笑没死,悔恨淡去,她爱笑笑,如果她后悔,笑笑就不可能来到这世上。
她若是以西门疏的身份嫁给他,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以甘蕊儿的身份就不会,天下皆知,东方邪跟端木夜争一女,那女子便是甘蕊儿,最终还是端木夜抱得美人归。
有人唾弃,却也有人羡慕。
甘蕊儿跟端木夜即将成亲,这喜讯传开来,各国收到消息,均不请自来,快马加鞭狂赶而来,都想趁这个机会巴结端木夜。
天下人心里明白,楚南国皇帝虽是端木凌然,端木夜这个摄政王才是主。
苍穹国接到消息,淑太妃怒不可遏,大骂端木夜是故意的,他是在代他母妃向她示威。
甘蕊儿本是她的儿媳妇,现在成了楚南国玉太妃的儿媳妇,他是在告诉自己,最终的赢家是他母妃。
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楚。
东方邪死了,苍穹国虽有淑太妃跟甘力风坐镇,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甘甜儿的肚子里。
以甘家在苍穹国的势力,甘甜儿生男生女,都是下任君主。
将军府。
“大少爷,摄政王跟六小姐大婚,需要派人送贺礼吗?”于南问道,二十多天,时间是仓促,但快马加鞭二十多天也能赶到楚南国。
“不用,二少爷去了,他会看着办。”甘力风摇头,俊雅的面容清瘦了许多,他很是欣慰,她跟端木夜总算修成正果了,心里却有几分苦涩,因为她霸占了蕊儿的身体,他才彻底失去了蕊儿,也辜负一个爱他的女子。
二少爷?于南望天。
甘力风走出书房,准备回房时,见一抹身影跪在院中,眉头轻蹙,他本想视而不见,显然那人却不放过他。
“大少爷。”阿秀见甘力风走出书房,立刻止了哭泣,跪走到甘力风面前,抓住他脚边的衣袂。“大少爷,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对不起大少夫人,才把大少夫人害成这样,求大少爷杀了奴婢。”
她是想要东方倾阳死,明明一切都计算得很精准,可东方倾阳为什么还不死,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那口气为什么还不落?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淑太妃硬是用一株干雪莲吊东方倾阳一年的命,她原本想等一年,等东方倾阳死了,大少爷就完全属于自己了,可在得知二少爷去楚南国请白练来为东方倾阳医治,她慌了,她害怕二少爷真将白练请回来救活东方倾阳。
如果是这样,她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等东方倾阳醒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自己。
那天她对东方倾阳说的话,没有第三人知道,若是让大少爷知道,东方倾阳肚子里的孩子,是因她说了那番话而没了,搬出六小姐也救不了她。
大少爷为了东方倾阳,率领大军攻皇城逼宫,逼得淑太妃不得不将东方倾阳的“尸体”交出,自从东方倾阳回到将军府,大少爷细心照顾,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有时间就守在她床前,他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
最终沉不住气,她跑来清风院。
甘力风脸色一沉,一抹伤楚席卷至眉宇间,低眸,冷漠的看着扯着自己脚边衣袂的阿秀。
错......错的人是他,对不起倾阳的人是他,辜负倾阳的人是他,害死他未出世孩子的人也是他。
他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
“大少爷,你杀了奴婢为大少夫人......”
“倾阳会醒来。”甘力风冷漠的打断阿秀的话,对谁他都是这句话,倾阳会醒来,其实,在他心里,倾阳能不能醒来都不重要,倾阳活,他活,倾阳死,他死。
倾阳昏迷不醒,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就已经在安排一切,就算是陪倾阳下黄泉,他也要将苍穹国的未来安排妥当,这样他才有脸陪倾阳。
他很忙,忙得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即便如此,他还是抽时间陪倾阳,隔一天就给她洗一次澡,睡前都会给她按摩四肢。
阿秀神情一僵,垂下眼帘,一抹阴戾浮上眼角,转瞬便消失,迎起头望着甘力风,又是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对,大少夫人是会醒来,但是......大少爷,让奴婢照顾大少夫人,让奴婢为大少爷分担,奴婢发誓,一定将大少夫人照顾得很好。”
“不必。”甘力风极其冷漠的吐出两字,不愿再多待下去,转身无视抓住衣袂的阿秀迈步。
手一空,阿秀顿时觉得心空了一般,快速反应过来,扑向甘力风,抱住他的腿。“大少爷,奴婢求你。”
甘力风挑眉,动了动脚,她却越抱得紧,他可以将她踢开,想了想还是没踢,依旧冷漠的说道:“倾阳不喜欢你,她不会愿意见到你,我不想她不开心。”
阿秀狠狠的咬牙,彼此彼此,她也不想见到东方倾阳。“大少爷,大少夫人昏迷,她......”
“阿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甘力风深邃的眸光冷如寒冰,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阿秀一愣,记忆中大少爷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重的话,他是在警告自己。
恨,心底对东方倾阳的恨意愈加浓烈。
她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这么招人恨?
“大少爷......”
“清风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阿秀,看在蕊儿的份上,我留你在将军府,别挑战我的底线,这次就算了,你若是再出现在清风院,我会将你撵出将军府,我的话说到做到。”一脚将阿秀踢开,甘力风走进房间,关上房门,隔绝外面的一切。
耳边回荡着甘力风的话,阿秀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得无一丝血色,难以置信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神是滔天的恨意,仿佛要透过房门,将里面的人万箭穿心。
“东方倾阳,我诅咒你永远别醒来,不,我诅咒你撑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