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会知道，宫以沫的骑射技术，那是在战场拼杀时，练出来的！他更不会知道，一世，两人曾经在这草原交战过，他，草原的鹰之子，并不是杀戮刽子手的对手啊。
但是，那又如何？
风将所有记忆吹开，宫以沫相信，这一世，杀戮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她再也不用担心，某天会在战场醒来，然后枕着尸体睡去。
心境宽广的她，好像融入了这风，她能很轻易的感觉到龙城无极的焦躁，甚至他跑在前面一点，她都能‘看’到他紧皱的浓眉。
今天他承受的打击太大了，他甚至已经在筹备自己的婚礼，未婚妻做出了这样的事。
宫以沫一叹，然后微微放慢了速度，他要赢，便赢吧，反正这娄烨不会是她的故土，她要离开了，何必如此计较？
突然，一片银河般的盛景出现在宫以沫面前！
一世，她在灰蒙蒙的白天，看到圣湖。
当时圣湖水被血染红，浑浊不堪，可是这一世夜晚，她看到的圣湖，好像是银河带一般，清澈又恬静，在这样的夜色下，似乎汇聚了所有星辰，成为了一条闪闪发光的地的银河。
“你输了。”
龙城无极轻轻的声音传来，宫以沫还微微一愣，回不过神来。
此时，龙城无极坐在马，沉默的看着她，他的眉心舒展开来，好似沉寂的山，这样看着她，让宫以沫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名叫压力的东西。
她随意的摊了摊手，“输了输了吧，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龙城无极跳下马来，然后朝她伸手，似乎要扶着她下马。
宫以沫一愣，自己跳了下来，微微带着青草香的水汽铺面，她舒服的眯了眼，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
“美么？”
身后是龙城无极的轻柔的声音，他在这里，似乎褪去了所有棱角，和白天怒极，恨不得杀了她的人，几乎是两个人。
这时，他从怀掏出一串东西，宫以沫一看，发现那些都是名牌，只是大多都是兽骨所制作，很显然，是民间为自己做的名牌，得不到娄烨认可的。
但是宫以沫眼尖的看到了其有一个银制名牌，那……或许是老嚓尔的。
龙城无极一步步前。
“在娄烨，人人的起源都在这里。”
龙城无极蹲在湖面，看着清澈的湖面，内心似乎得到了安宁。
“身份尊贵者，能在这得到命牌，贫贱者，也要在此沐浴，才算新生。”
他看着手的名牌微微一笑，“你们叫做名牌的东西，是你们的战利品，而在娄烨，这是我们的命牌！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配拥有……而我一出生，族里的长老便会带着我的发丝去找圣祖，他会用我们初生的第一缕发，做出独属于我们自己的命牌，不可丢失，独一无二，所以……我们都是在这开始，在这沐浴人世间第一滴水。”
这时，龙城无极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低叹着，
“而这里也是生命终结的地方……我死了，我的命牌会沉入这水底，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证明来过的唯一的东西，最后也回到了这湖水之，是不是觉得太不值了呢？”
他将手里的名牌都丢了进去，并搅动了一下水，宫以沫这才发现，娄烨人特质的名牌在水里真的会发光！
也是说这湖星光灿烂，并不是星辰投影，而是那些沉在水的名牌在发光！这样的认知，让宫以沫微微震撼！
这湖，也不知掩盖了多少璀璨的人生？年复一年的累积，他们一生的光辉最终将汇聚于此，壮烈，又短暂。
是不是太不值了呢？她想到龙城无极问她的话。
龙城无极看着湖水而笑，“所以我小时候，将长老们的命牌沉入湖时在想，我一定要创下一番功绩，让我这短短的一生，最后不是沉入这湖里，而是一直都在发光，活在后人的心里，口头，然后一代一代的传下去，那种感觉，好像自己不止活了几十年，而是一直都活着，永远这样活下去……”
宫以沫不知为何，竟从他的语气，读出一丝伤感。
这时，他已经站起身来了，并且转身看着宫以沫，竟微微一笑。
“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一直认为，我的身体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是娄烨的王，那么，我的身体，意识，我的一切，都属于娄烨，属于天空，属于百姓，唯独不会属于我自己，我想要的，一定是娄烨想要的，娄烨需要的，才是我该做的……”
宫以沫叹息一声，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罢了罢了！别说了，我不生你的气了，你当时那种情况……我也理解，所以不要再说了！”
这种沉甸甸的理想，她也有过，让人快乐也让人痛苦，所以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龙城无极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我今天竭尽全力命也要赢你，可不是为了祈求你的原谅。”
宫以沫怒了，瞪着眼看他，她还生气呢！这人竟然不是为了告饶么！
龙城无极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啊，这样的夜色也能看到那一缕动人的蓝色，他的嗓音一直都是沉稳而厚重的，但是此时听来，竟然有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清冽感觉。
他说。
“我希望你……能留在娄烨。”
宫以沫一惊，还来不及说话，他便已经展颜，露出了认识这么久以来，他最灿烂的笑容，那洁白的牙齿和微微发亮的眼睛，柔和了他脸所有的棱角。
“我想得到你，这是我的私欲，但是我有我的责任和使命，所以我不能这么做，我该娶的，是娄烨的神女！
可是今天，我突然想为自己自私一次，我想得到你，是因为我想到你会快乐，无关于任何利益纠缠，只是我内心真实的渴望，好像在这样的夜色奔骑，我的眼睛也看不进任何风景，我只看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