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红靠在门上,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没毛鸡毛掸子,忍了一下午的气终于爆发,操起鸡毛掸子就往盛蓝蓝身上招呼。
盛蓝蓝哪能吃这种亏,飞身跳到炕上。
“二婶,君子动口不动手,子不教,父之过。真要打我,也得我爸来呀!”盛蓝蓝眨着会说话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赵继红。
赵继红一鸡毛掸子轮空,满面错愕,被盛蓝蓝一顿抢白,脸色胀得通红。
“二婶,有话好好说,我都不知道我哪儿惹到您了?如果是为了我要跳级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是瞎胡闹,我是认真的。”
“好,你说,你以前那么笨,考试门门不及格,什么时候长能耐了,什么时候学的那些书本本?”
“学习这个东西,一旦开窍,就都会了。我和您一时也说不清,您也不用太操心。”
盛蓝蓝坐在炕里的窗台上,注视着赵继红鸡毛掸子的动向,如果赵继红再无礼动粗,那她就从窗子跳出去,找隔壁田奶奶评理去。
“不用我操心?真是有出息了!我怎么这么倒霉,你爸妈蹲大牢,我要帮着养你们两个小包子。”赵继红余怒未消,忘了当初和盛亚农保证,对大哥家两个孩子守口如瓶。
“我爸妈蹲大牢?”盛蓝蓝腾地冲到赵继红跟前,摇她手臂,“二婶,你快说说,我爸妈为什么要蹲大牢,他们杀人了?难怪军军妈妈说我爸是坏蛋。”
盛蓝蓝心凉半截,本来以为相片上是爸爸的西装男子,会有了不起的故事,没想到却是个囚犯!
“杀人还能让他们活命?”赵继红意识到不该告诉侄女,语气一转,“军军妈怎么会这么说?她凭什么这么说,明儿我找她理论去。”
“那我爸妈犯了什么罪,小锋被军军妈都说哭了,班里的同学都不和他玩。”
“没什么事,你别打岔儿!说你的事儿,怎么扯到你爸妈身上去了。”赵继红放下鸡毛掸子。中午盛玲玲跑去和她说起这事,引得旁边几个同事好一顿嘲笑。
与盛家相熟的人都知道,盛蓝蓝是个差生,年年是年级考试末尾。他们以为盛蓝蓝一定是发羊角疯了。
当时赵继红也这么认为,可下班前接到田老师的电话,才确定盛蓝蓝又去找校长闹了。她觉得盛家的脸全丢尽了,她的几个孩子可都在小学上学呢,如果被盛蓝蓝这么一闹,被人看笑话,他们还怎么在学校呆着。
儿子盛剑楠已经够让赵继红操心了,以前盛蓝蓝虽然学习不好,可还算听话会干活,她也算没为她太烦神。
“我一定要跳级,这是证明我的能力。我不想被这所小学给耽误了,我想早点完成学业,早点进入社会。”盛蓝蓝忍着没说,早点找个当兵的嫁人。想着这句,脸上火辣辣的,眼里闪着星星。
赵继红盯着盛蓝蓝的眼睛,突然心里一惊,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顿觉自己错怪她了,拉开门,让盛玲玲把饭菜端过来,一起吃晚饭。
赵继红可没心情吃饭,又盯着眼神晶莹的盛蓝蓝一会,推开碗,“你们吃完收拾好桌子,就写作业。”
赵继红出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门口犹豫一下,快步朝后山的王大娘家走去。
王大娘是农场有些本事的人,不但能帮别人给过世的亲人托信,还能帮惊夜的小孩子叫魂。她虽没正式工作,每年的收入可不少,家里没有一垄地,却鱼肉蛋菜从来不缺。农场妇女都信她,私下里都叫她神婆。
王大娘只有一个闺女,早些年嫁到镇上去了,不过去年离了婚,却没回家和母亲一起过,独自去大城市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王大娘也从不过问,更不着急,好像她都掐算准似的。
赵继红走到坡顶,迎面听见有人叫她,一看来人竟是田老师。
“真巧,我正要去你家家访呢!”
赵继红只好打道回府。
“我这次来呀是为了盛蓝蓝的事。”田老师开门见山。
盛丽丽刚刚还笑得如花一样的脸,顿时有些失落。给田老师端上茶水,就跑东屋关上门做功课了。
盛玲玲被赵继红支走,她直接躲到她哥的小屋里,不一会又轻手轻脚地溜出来,趴门缝偷听。
盛蓝蓝一直笑眯眯地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照顾小锋玩玻璃球,一边看田老师和二婶说话。
“蓝蓝这孩子一直很懂事,这回不知……”
赵继红刚想赔礼道歉,田老师打断了她,“盛蓝蓝同学今天找校长陈述的理由很好,老校长立即召集各年级班主任一起讨论,红旗岭小学虽是个子弟学校,却要敢为天下先,打破陈规偏见,激发学生们学习积极性,为县里输送更多优秀出色人才。”
“啊?!”赵继红没听明白田老师的意思,一脸不解的样子。
盛蓝蓝却暗笑,看来老校长还算个明理的人。伸手弹一颗三色弹珠,把小锋的那颗撞得脆响,“姐姐好棒!”小锋一直闷闷不乐的小脸,露出笑。
田老师也跟着笑了:“国家现在不是号召嘛,学习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让他们落后于人。这么多年,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连一个考上大学的都没有,考上中专的也只有一个……”
赵继红终于听懂了,中心小学要开创跳级制度,正在筹备相关方案。
第二天清早,盛蓝蓝正在用食指蘸着细盐刷牙,突然听到一阵“吱啦吱啦”声,噪得人耳朵难受。
盛丽丽拉上门,嘟囔一句,“破广播都坏这么久了,又发出噪音。”
“咳~”噪音终于没了,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隔着门都能听出女声心情的激动,“各位听众,早上好!晨间广播开始了。”一阵激昂的乐声由小到大。
“快打开门听听,是不是王春燕她三姐,她从县里调到农场广播站了。要不广播站能修好得这么快嘛!”盛玲玲挤开盛丽丽,拉开门。
“王春燕她三姐?她不是在县里广播电台做临时工吗?”
盛丽丽白了一眼用手指刷牙的盛蓝蓝。她觉得用手指刷牙可真脏。
“傻呀你,她调回来就转正式工了,到时再转走,身份就不一样了。她应该再过一两年就随军去了。”
“就你知道的多!”盛丽丽撞开盛玲玲,刚想扭身回屋,却被广播内容拉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