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淡淡的一句嘲讽立刻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桌上的气氛也不一样了。安新海看自己的亲爹那么瞧不起自己,脸色自然不会好看。而刘氏又一向护短,一看安老爷子竟然不向着自家儿子,立刻也拉下了脸色,而且她还最快,当即就反驳上了,“老头子,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刘氏母子俩涨红了脸,刚要说话,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齐氏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叹得可真是时候,正好是刘氏要爆发前的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了。
“唉……”齐氏就像是没看到众人的目光似的,低垂着眼睛叹着气,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要是晓燕在就好了,哪里还轮得到老大家的孩子!”
正在积极准备考试的安晓兰哪里会知道,陈家上门提亲的事情在安家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那些吸血鬼一样的亲人各个心怀怪胎,没有一个人是盼着她好的。这些,安晓兰都不在意,眼下她只想帮助弟弟妹妹把考试考好,让即将回家的父母高兴一下。
而安家的餐桌上,因为齐氏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所有人的默契地安静了下来。自从安晓燕失踪之后,这个名字就好像成了家里的禁忌。虽然家里没什么成文的规定,但是安晓燕的失踪自然而然地成了家里人心里的一根刺,谁都不愿提起。好像不提起,这件事情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可现在,齐氏突然提了起来,这就好像把每个人心里最难以启齿的秘密突然翻了出来,摆在了阳光底下,难堪至极。
“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安老爷子第一个沉下脸色训斥了一声。当初安晓燕出事,他也是有责任的。虽然他这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改变不过来,但是好歹是自己的血脉,就这么没了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不管到什么时候,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天真地以为,有些事情不提起就不存在。
齐氏在被老爷子呵斥之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被呵斥了面上过不去,一桌子的人没有人看到此刻挂在齐氏嘴角的是冷冷的笑意。她到现在做梦还会想起安晓燕,可这些人却想当她不存在似的,简直是禽兽不如。既然老天爷让她在这一次的难关里熬了过来,那么,她就不会让这些人好过。她一定要,搅得安家不得安宁。
本以为刘氏一定会趁机数落齐氏几句,毕竟她现在跟齐氏处处不对付可又顾忌她的身孕不敢说什么重话,这个时候又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呢。可没想到,这一次刘氏并没有跟着起哄,反而沉默地思考了片刻,嘀咕了一句,“说的也是。”
“你又瞎说什么呢?!”安老爷子瞪完齐氏又去瞪刘氏。
刘氏可不像齐氏那样,被老爷子凶了也不害怕,兀自嘟囔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本来就是嘛,咱家现在就我这两个宝贝孙子了,要是……要是再有个女娃,那这种好事哪里还轮得到那个贱蹄子!”
刘氏支吾了一下,终究是没把安晓燕的名字说出口。然后这个样子,却让埋着脑袋的齐氏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我说,妈,你们说的这个这事儿有谱没有啊?真的是镇上的陈家看上安晓兰那丫头啦。”安新海顺势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其实他更关心的是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安新海满脑子都是怎么通过陈家大赚一笔的计划,可现在事情没落实,安新海的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八九不离十吧。”刘氏对着安新海的时候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等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刘氏如此说了,安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大人的事情,两个孩子当然没插嘴。不过安正伟毕竟大了,一边听着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听说安晓兰要结婚了,安正伟倒是觉得挺高兴的。他本来就极讨厌安晓兰那姐弟三个,虽然现在也不住在一起,但总是背着“一家人”的标签。可一旦安晓兰结婚了,那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了。安正伟这个观念,也是长期被家里人影响的结果。所以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安正伟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另一个心思千回百转的人就是刘氏了。虽然老爷子发话了,但是刘氏可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安晓燕,那孩子失踪了她也没多大感觉。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觉得如果那孩子在的话该多好啊。
安晓兰过上好日子,刘氏可是千百个不愿意。这个时候,倒是动了一点点去寻安晓燕的想法。如果齐氏知道刘氏这想法,已经变成石头的心肯定又要硬上几分。当初她苦苦哀求,他们都不管安晓燕的死活,如今缺个棋子了倒是动了这个念头了。
当然,刘氏只是想想,这人都失踪那么久了,去哪儿找去!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大事,刘氏就是有一百个心思,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刘氏还是收拾了一下,早早地出门了。她这一出门,可是一屋子的人眼巴巴地等着呢。安新海早已经想出了一肚子的鬼主意,难得没出门,就在家里等着。齐氏最近温顺了不少,就安安静静地陪着安新海,看不出喜怒来。老爷子也没到出门的点呢,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了,点了根烟抽着。而被退学的安正华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一大早的还有点迷糊,索性趴在院子里打起了盹。
一屋子的人有意无意地都在等待着,可没想到刘氏出去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安老爷子本来就不放心让她出门,以为这老太婆又把事情搞砸了,站起来刚想训斥两句,结果眼一抬看到了刘氏身后的人,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还立刻堆起了一个满脸褶皱的笑脸迎了上去。
跟刘氏一起来的是谁?这个时候上门的当然是林媒婆。
这林媒婆虽然在安晓兰那里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气馁。这陈家的亲事,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拿下来的。如今陈家大少一门心思全在安晓兰身上,林媒婆又怎么会被一个15岁的小姑娘打发了。
林媒婆一开始是不想找安老爷子和刘氏的,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全镇子的小姑娘做梦都想嫁的陈家到了安晓兰这儿却不管用了。安晓兰的父母不在家,论长辈的话也就是安老爷子和刘氏了。在这种偏僻贫困的小山村里,重男轻女是普遍的现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还是很管用的。林媒婆也不敢拖沓,无奈之下,还是硬着头皮摸到安家来了。
刘氏也是认识林媒婆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来往,但是这村子里的亲事大多由林氏去说,就算互不来往但也认识。
本来林媒婆心里是有些打鼓的,她可是亲眼见证过这刘氏的泼辣蛮横的,所以一路走来心里也很忐忑。没想到,两人这一打上照面,刘氏倒是堆着满脸笑容热情地跟她打起了招呼。两人略聊了几句,一拍即合,刘氏连忙领着林媒婆往家里走。
林媒婆一进安家大门就对上了安老爷子同样的一张堆满笑容的老脸,这心里就有数了,底气也足了不少。虽然这安晓兰说不通,但至少这安老爷子和老婶子的态度是不明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