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取了范畴茶杯理论的陈骏德想了想也是觉得极有道理的,朱万良不敢动手的原因是他的官虽大,但是却没有断人生死的权力!朝廷的武官身份低微的可怜,就是贵为总兵官的朱万良遇到一个七品的御史也得下马恭敬的行礼。而自己身有爵位,可不是他一个总兵官能擅自处置的。
而后陈骏德又一想,自己也算勋贵一脉,虽然是根基还很薄弱,但是最近自己的风头正劲。可是直到现在也没个人来找自己,这不免让陈骏德略显失望。但是他也不知道那些勋贵的头子是谁,心里打定主意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拜会一下,自己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其实陈骏德并不知道的是,自打土木堡之后,朝廷的勋贵都快死绝了,剩下的也都是些酒囊饭袋,时到今日皆是一蹶不振了。朝廷即便有战事也由文臣领军出征,他们之前的威望只那一仗便给打没了。这些丢了皇帝的勋贵们彻底是没了地位,要是没有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他们都得饿死街头,哪有功夫来寻他陈骏德这个小小的忠毅伯啊!
此刻屋子里就剩陈骏德自己一个人,奏章如何写这些土匪出身的人就使不上劲了。拿着笔想得焦头烂额的陈骏德此刻书桌上已经堆了不少废纸团,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陈骏德连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心烦的时候干什么都不顺,陈骏德刚刚想好的几句话正要书写,可是却发现没有了纸。陈骏德嘴里叨咕着想好的话,就要离开书桌前去找纸张之际,突然之间,自己的眼前便放好了一张纸,陈骏德扭过脸来便看到一袭白衣的怡珍。
刚才陈骏德想得出神,并没有听到怡珍推门进屋的声音。此刻见得怡珍薄施脂粉淡扫峨眉之貌,怦然心动之感愈演愈烈。
怡珍看着陈骏德盯着自己眼睛之中的异样,用手轻抚了一下略显红热的脸颊,仰着头美目含春轻声的开口问道:“伯爷,你看够了没有啊”?
陈骏德闻言面露尴尬,有种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的那种不敢抬头的感觉。掩饰自己真正心思最好的方法就是要转移话题,陈骏德可是深谙此道,眼神闪躲之间连忙开口问道:“我这个看……额,这个……不是……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事太过棘手,眼下又身陷囹圄,妾身想伯爷定会要启奏你明廷的皇上以解此局。可妾身自打进屋之后,就看你紧锁眉头,不知是伯爷你遇到什么难事,能跟妾身说说吗?说不定妾身还能帮上伯爷你呢”!
怡珍说着话拿起桌子上的纸团,盯着那一个个的纸团捂嘴轻笑。陈骏德没想到这个怡珍居然会想到自己的应对之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认识汉字”?
“当然了,妾身精通满汉藏蒙四种语言呢!看伯爷一桌子的纸团,这奏章写的定是极不顺心,妾身来帮你吧”!
说完怡珍不顾一脸吃惊模样的陈骏德,拿起一支笔便“唰唰”的书写了起来。不一会就将手上的毛笔放在一边,轻轻的吹了吹,对着陈骏德邀功般的开口说道:“喏,大功告成了!快来看看妾身写的这个入不入得伯爷你的法眼”?
陈骏德接过怡珍递过来的纸张,只见上面整整齐齐的都已经写满。陈骏德自认为书法不错,可看到怡珍的字后便是如痴如醉。字如其人,每一个字都是优雅如兰,字里行间无一处不显高贵。心中暗赞了好一会后接着再看内容,也是让陈骏德不由得拍案叫绝,此道奏章送上去,不出意外便可蒙混过关!
一个女子,美貌如花并不稀奇;但若兼得文采,这可就是千载难逢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女真女子,就更是让人难以置信。陈骏德手里拿着那张怡珍写好的东西,满脸激动的开口道:“怡珍,你这个写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都是你自己想到的吗?你怎么这么了解官场之事的”?
怡珍看着陈骏德面露笑容的说道:“伯爷,想必妾身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妾身的身份,这样的事妾身从小就耳濡目染。天下之事不管公私皆在一个人情,这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辽东之事若是传到朝廷,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不用想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伯爷在朝廷并无根基,道理只不过是那帮达官贵人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
说到这里的怡珍语气坚定的开口道:“故而伯爷就只能以情入手,皇帝之所以器重伯爷是因为伯爷你能征善战,于辽东大战中一枝独秀的表现。现在整个明廷各地民变甚多,若是辽东战乱不息,假以时日,明廷定要两线作战。到时候万里江山遍地狼烟,就算明廷兵多将广,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一着不慎便有满盘皆输之险!内忧外患之局与走脱了岳托之危相比,你们明廷的皇帝不愿意看到定是前者。所以伯爷你只要上奏请罪,坦言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浓墨重彩的表明鞠躬尽瘁之心,保证一战定要拿回弄丢了的一切,你们的皇上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这一仗一定要大胜,倘若是不幸败了,那伯爷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听了怡珍话的陈骏德就更加震惊不已,他可是知道后来明朝两线作战败了之后皇帝吊死煤山之事!没想到提前了十几年,这个怡珍居然能一语道破!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跟自己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看来这个努尔哈赤还真是大方,这等才貌双全之人,竟然舍得送人!
想到这里的陈骏德满口称赞道:“嗯,你说得甚是在理!真是没想到啊,怡珍你竟是如此的洞察局势,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脸上略带得意怡珍俏皮的施了一礼,拿出奏章摆在陈骏德面前,站在一旁研着墨开口道:“伯爷你竟能说笑了,妾身都是胡说八道的!时间不多了,伯爷你还是快点写完送往京城吧”。
陈骏德闻言开怀大笑,照着怡珍写好的便开始认真誊写在奏章上。写完落款后的陈骏德抬起头,看见怡珍此刻正低着头摆弄书桌上的一个镇纸。人家帮了自己,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不是?况且就这么一个小玩意!一向勤俭持家的陈骏德难得的满脸豪气的开口说道:“那个镇纸品相不错,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好啦”!
面对陈骏德的慷慨,怡珍依旧是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从默默无语毫无预兆的衍变为了十分伤感的抽泣。
刚才还是好好的,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模样,可现在却是满脸的梨花带雨。都说女人善变,这变得也太快了一些吧?眼见佳人流泪陈骏德连忙开口问道:“怡珍,你这是怎么了”?
怡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镇纸,仰起满是泪痕的俏脸泣不成声的开口说道:“这个本就是妾身之物,当初妾身的弟弟不喜读书,整天舞枪弄棒的。本想用此物引他用功,可没想此时却成物是人非之景”。
这个城西大营原本是后金的军营,而这个屋子的摆设也表明了它主人长官的身份。而这个大营之前谁是最高长官呢?答 案便呼之欲出!心中一惊的陈骏德看着悲伤的怡珍面露犹豫之色,仍存侥幸心理,试探性的慢慢问道:“你的弟弟?怡珍,你的弟弟是谁”?
怡珍将手中的镇纸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眼神复杂的看向陈骏德说道:“伯爷定不会陌生的,妾身的弟弟就是镇守开原城的镶红旗甲喇额真雅勒哈”!
世界就是这么小,不是冤家不聚头。陈骏德没想到那个被自己亲手砍了头的敌将雅勒哈,居然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弟弟!自己如何说话,自己还能跟她说些什么?便是胸有万千韬略,在这个满脸悲伤的女子面前也会变得无话可说!只能是语气生硬的说道:“他是我亲手斩杀的,一剑毙命,并没有什么痛苦”!
“噗通”一声,怡珍跪倒在地,眼泪如水一般的滴落在地,语气悲凉的祈求道:“战场之上相互敌对,皆是生死有命,妾身不敢责怪伯爷什么!但是妾身请伯爷开恩,人死仇消,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陈骏德连忙扶起痛不欲生的怡珍,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淹没的眼睛,十分为难的开口道:“怡珍,这个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他的头颅早已经被我送往京城,而身子随着其他人也被付之一炬了”!
怡珍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随即轻轻的推开陈骏德的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后语气略显平静说道:“妾身早就应该想到了,你们明廷以人头论军功,只是妾身的弟弟……伯爷,妾身先回去了”!
“怡珍”!
“噔噔噔”怡珍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那让人心痛的抽泣,还有那让人揪心的背影,都是深深的印在陈骏德的心中,此生便再也忘之不掉!
就在陈骏德自己在房间里独自哀叹之际,郭黑林却是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开口道:“少爷,家里来人了,可是被看守咱们的人拦在门外。末将特来问问,咱们是不是要给那些拿根鸡毛当令箭之人一点教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