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德细算了一下,自己离家已经多半个月了,出门前跟母亲周氏说快则一周,慢则半月必回家温习功课,备战乡试。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真不知道母亲最近怎么样了,想起母亲苍老的面容,日渐佝偻的身体,自己着实心急如焚,真想马上回到母亲身边。
这世道也不太平啊,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让母亲早点享清福。自己自幼丧父,母亲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为了自己的母亲,也为了关心我的人,我也绝不能在这里倒下。就在这一刻,自己终于明白理解了曹操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时心中的万般无奈。
放弃很简单,死又有何难。最难的是扛起肩上的责任,是在困境中依然保持坚定前行的意志。两世为人的陈骏德再也不会如后世那般,逃避现实,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了。
“大宇,醒一醒,别睡了,日上三竿,你要睡到何时啊?快点起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冯天宇在床上翻了翻身,极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满眼惺忪的对陈骏德埋怨到:“这才什么时辰啊,离午饭还早着呢,在这待着也不能乱走,多睡一会觉打发打发时间想必是极好的,等我家来人咱就打道回府了,人嘛,活着就得让自己舒心一些。骏哥,你就是想的太多,活的太累了点。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堪折直须折,率性一些骏哥,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百年之后皆与草木同朽。短短的数十载,活得要精彩;匆匆数十年,过的有尊严。且过且珍惜吧”。冯天宇摇头换脑的说出了自己的生活哲理。
陈骏德听得目瞪口呆,嚯,没想到这货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简单啊,细想之下说的还是颇有道理的,让在后世听惯了那些励志故事,喝吐了心灵鸡汤,吃腻了名言警句的陈骏德心中豁然开朗,脑海里萌生了一个新的世界观,活着或许该率性一些,方才不失生命之真谛,造物主功参造化,孕育众生,可不是让人人都这样心中算计,活得如此之复杂。想做就做,想停即停,就好比泡了一袋方便面,尝尝味道正好,直接倒掉,叫上好哥们下馆子一般,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想法,就是任性。为自己而活,何必在乎其他的人的看法,活给自己,自己舒心就好,哪管之后洪水滔天。
现在回想起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社会名流在那里慷慨激昂,催人尿下是多么的无知,多么虚伪,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个人都是唯一,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可能按照你所谓的成功经验从而获得成功,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没有认清自己而盲目的跟从,拾人牙慧乃滑天下之大稽,殊不知天道昭昭,循环往复,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呢。看来后世的末法时代,魑魅魍魉层出不穷。
“呦,大宇此言当真如醍醐灌顶,令小生茅塞顿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学生受教了,用不用我在给你磕一个啊?快些起来,有事问你,你在磨磨蹭蹭的,这数十载你都没有了,还说什么精彩,尊严”。陈骏德言罢,便走到冯天宇床边,拽着他让其起床。
“哎,哎,骏哥莫闹,我起来就是了,什么事这么着急,难道你忽悠土匪被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刚才还在大谈尊严的冯天宇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着急忙慌的起身,满脸的焦急。
“哦,这到没有,但是我今天前去发现土匪头子身边那个壮汉不见了,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若是跟我们兄弟二人无关还则罢了,要是去找郎中,你我可就骑虎难下了,到时候少不得三刀六洞,你我二人死后并骨,在阴曹地府做兄弟了”。
“哦,那怕什么啊,过几天家里来人咱就走了,之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骏哥,你又多想了”。
“恩,我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我又细细的想了一下,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土匪是不会让我们走的,要不证明我们是对的,解了他的毒,救了他的命,你我兄弟日后在道上就多了一个朋友。要不然证明我们是挑拨离间,那可就没我们的好了。所以为今之计要先稳住刘大当家的,让他手下的兄弟出来闹事,最好是山寨火并,大当家的赢了,我所说的暗中下毒的事便会被做实,你我从而无忧。最坏的也是山中四处硝烟,打得难解难分,你我趁乱逃走。此计若成,你我兄弟二人都能重获自由,即便是稍有波折,想必也会化险为夷的,正好有事得问问你,先稳住大当家的才是正理”。
“咋地?你的意思岂不是说我们还是要完蛋了嘛,你上次不也说计策成了,咱两就没事了嘛,咋又多出这么多事来呢,骏哥,你这说话到底有准没准啊,你忽悠土匪还行,你可别忽悠我啊”。冯天宇听到两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心中大乱,哭丧个脸。已然没有刚才那种笑看人生,从容淡定的模样了。
“呀,你这货还埋怨上我了,怎么的,我是诸葛亮转世,算无遗策啊?这计划不是没赶上变化快吗?再说我不做了调整了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态变了,我们也得变,你慌张什么?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稳稳心神,放心就是,一切有我呢,冯大少爷稳坐钓鱼台,看你骏哥手段到底如何”。陈骏德听了冯天宇的话,顿时有种想抽死他的冲动,强忍着耐心的跟他解释了一下。
“哦,原来如此,骏哥,我身家性命可都靠你了,我家可就我一个独苗,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光大门楣呢”。
就冯家你独苗一个珍贵,我家也就老哥我一个啊,不去寻思这货胡言乱语,“大宇,你家也是大户人家,辽东的生意都有涉猎,你知不知道何种药材能够清热解毒,药性温和,就算好人吃了也无大碍的吗”?
“你问这个干嘛,我也不太清楚,骏哥你也知道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的,这些倒是听说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啊”。
“问这当有大用,今天我用了一招暂且稳住了土匪,明日我得给他弄些药来,我也怕山寨当中有略懂药材的人,这用药得靠谱一些,药性要温和,要是太烈性,刘老大吃死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你我必会为其陪葬。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哪种药材,大宇,你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可就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冯天宇被一脸严肃的陈骏德看得心里发慌,这一时半会的怎么能想出来呢。当初听家里买药材的掌柜的说过一些药材,可当时也没放在心里啊,现在又怎么能回想起来呢。真真的急死个人啊,悔不当初,要是那阵多学学,何必现在抓心挠肝,命悬一线呢。
陈骏德看着冯天宇双眉紧皱,满脸的焦急,懊恼。心中也猜到了七分、八分,看来这小子是啥也没记住啊,但眼下也别无他计,自己也不懂药材,连医书都没看过,在这点上,大宇还是比我有经验的多。
“大宇,不要着急,时间还有,你慢慢回忆,明早告诉我就行了”,陈骏德轻声的安慰着冯天宇。
“骏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在家里父亲嫌我没用,对我不管不顾。在学堂先生嫌我愚笨,对我不理不睬。我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大宇,莫要如此妄自菲薄,我相信你,你慢慢的想,兄弟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你需要自己的时候也到了,兄弟对你有信心的,放松心态,记得无论如何,兄弟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的,永不离去”。
冯天宇满面泪痕的看着陈骏德,在这一瞬,终于知晓到了自己被需要的感觉,狠狠的点了点头,抛掉玩世不恭的态度,忘记战战兢兢的心情,冯天宇在此时,真正懂得了什么责任。
不提冯天宇在那搜肠刮肚的想着药材,陈骏德准备在这山寨里加把火,要让大当家的中毒的事传遍整个土匪窝,齐大嘴乃是独一无二的选择了,听他说他自己看不上小狗子,就得利用整个矛盾,让他来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刘大当家的,我看众兄弟到时人心惶惶,动作不断,你还怎么无动于衷。细细的盘算了一下,细节斟酌妥当,万事俱备,就等着中午齐大嘴前来,小爷我使出浑身解数,定让你为我之耳目,让这暗流涌动的山寨来个波涛汹涌。
两个时辰过去了,冯天宇滴水未进,还在皱着眉头,看样子还没有想出什么眉目,陈骏德也怕冯天宇弄出个什么事来,好言相劝:“大宇,先别想了,休息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也不急于一时,一会午饭就来了,吃过饭在好好的想想吧,你回想一下,你有没有听说过谁中毒了,吃药之后好转的事例没”?
“这好像有点印象啊,唉,当初就应该跟药铺掌柜的好好的学习学习,想想父亲对我期望挺高的。后来因我学业不精,科举无望,父亲也有意让我接手家族生意。当时家族各个产业我都略有涉及,可惜,都没用心。到最后父亲估计是对我彻底失望了,也不用我插手生意上的事了,就把我撵出沈阳,眼不见心不烦。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不争气,此次若能化险为夷,日后必安心处理家族生意”。冯天宇痛定思痛,经此挫折,相信他日后必会洗心革面。也是因为这一次的懊悔,奠定了冯天宇的未来。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这药的事你也不用太心急,大不了弄点偏方什么猫须马尿什么的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你也别一副哭丧脸,你兄弟我还没死呢,乐呵的,干什么啊,天塌了兄弟我跟你一起扛,一会齐大嘴来的时候,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在一边配合我一下”。说完对着冯天宇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冯天宇对着陈骏德点了点头。
最近齐大嘴春风得意,前途光明,整个人走起路来的虎虎生威,别人问他,他也不敢说啊,大爷明确交代的,此事不让张扬,唉,憋的真是难受。最受不了的就是小狗子,以前在山寨里就是一条人人喊打的癞皮狗,现在摇身一变,人模狗样的,满嘴的三爷三爷的,显摆什么啊,要不是大爷不让我说,我说出来早就吓死你了,我可是大爷的人,那可是亲信。“两位小哥,快来吃饭吧,今儿个可是吃羊肉,得趁热吃,要不然可就膻了”,齐大嘴进院就对两兄弟嚷嚷道。
千召万唤始出来,兄弟二人对视一笑,主角终于到了,成败与否就在今日了。“来来来,齐哥,就等你呢,一起吃点”。
齐大嘴也不客气,饭菜摆好,酒倒满杯,三个人就胡吃海喝了起来。大明这酒真是淡出了鸟来,陈骏德三五杯酒下肚还没什么感觉呢。在看冯天宇,齐大嘴已经醉眼朦胧了。这大宇真是无语了,方才还让他配合呢,没怎么着呢,这咋还喝醉了呢,唉,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是在借酒浇愁的啊。我得赶快开始吧,要不然这两个货就都得睡着喽。
“齐哥,你这日后肯定是飞黄腾达了,日后在这平顶山上,你齐哥还惧怕哪位啊?只是可惜啊”。说着陈骏德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啊”? 原本昏昏欲睡的齐大嘴顿时清醒了,怒目而视。现在无论什么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事,齐大嘴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啊,谁挡路就杀谁。
“按理说,齐哥跟着大爷,在这山寨里面肯定是过得风生水起,但齐哥你不清楚,大爷乃是被人暗害下了毒了。齐哥你想想在这山寨之中能敢做这事,有能力做这事的人,除了这几个当家的又有何人呢?今天我看见那个狗子在院外往里张望,甚是嚣张,知道的他跟着三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了山寨里当家的了呢,齐哥你得小心着点哦,大爷的身体你也知道,就怕哪天撑不住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陈小哥,这话这么说的,你不能治吗?你肯定能治好的,小狗子他算什么东西,我怎么能让他爬到我头上呢,这可如何是好的”。齐大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酒也醒了。
“齐哥,你这不能坐以待毙啊,等着人家成事了,你也太被动了啊,你得主动出击,现在大爷还在,你说话还管点事,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你这百十来斤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冯天宇终于想起了正事,趁机添油加醋。
“不能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头目,就算有什么事,谁敢弄我啊,小兄弟不要乱说啊”。齐大嘴明显有些不信。
陈骏德看着齐大嘴嘿嘿的笑,笑的齐大嘴心里特别不舒服,“陈小哥,有事你就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既然齐哥这么说,我也说点实话,大爷的病,我本是有十成把握的,但是这山里鱼目混杂,又有小人暗害,我能治病,但我却医不了命,我这边去毒,大爷那边毒药依旧入体,便是华佗在世也要望洋兴叹,无可奈何啊。这我得需要齐哥帮我才行,要不然小弟我真的就是无能为力了。还有刚才是在笑齐哥天真,这是哪里?这里是讲道理的地方吗?到那时候了,成王败寇,失败者的命运还能自己掌握?生与死皆在人一念之间。齐哥此时不为大爷玩命,真到了最后,人家会把你当成大爷的人给一网打尽了,你还真以为你这头目能吓得到人家吗?大爷都敢动,你在人家眼里算什么”?
“这,这……这可怎么办啊,小狗子我以前欺负的最多了,这要是以后他得势了,那还有我的好哇,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陈小哥,我是个粗人,不如你有学问,你就帮兄弟渡过此难,日后有用得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吱声,要是眉毛眨了一下,老子三刀六洞,不得好死”。
陈骏德看着双目圆瞪的齐大嘴,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