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头市名字里带一个市字,但其实并不是后世所知的那种市。曾头市的前身不过是一村庄,被曾弄凭借武力所占后更名为曾头市,这个市,是市集的市而非城市的市。由于曾头市早些年“自绝于外”,任意欺凌周遭的百姓,以至于曾头市内所居的都是女真人,各行各业,皆是女真人在操持,这样虽保证了内部的稳定,但同样由于人数过少,当面对梁山人马四面合围时,曾头市的人手也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曾头市的规模并不大,也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作为依凭。过去仗着马快人彪悍欺负那些泥腿子是手到擒来,可面对武装到牙齿并且经历过实战,尤其是精通群战之术的梁山军,女真人的优势也就失去了。
看梁山军摆出的这架势,明显是打算全歼曾头市这伙女真人,曾弄这时有些慌了。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不管是出自哪一族,都有挑柿子捡软的捏的习惯。过去女真人欺负人欺负的那样起劲,只是因为没有碰上硬茬,官府又担心影响不肯管,这才导致女真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但如今碰上了不好对付的梁山军,悍不畏死也就是说说而已,能有活路谁又愿意玩命?即便是号称强悍的女真人,当年若不是完颜阿骨打开了个好头,让其余女真人部落看到了富贵的希望,说不定如今的金太祖还在钻山沟跟辽国打游击呢。
一个部族,有勇士就必定有懦夫!女真人又何能例外?只不过是因为接连胜利,导致让外人误会女真人个个勇悍而已。真要是遇到了生死难关,女真人同样也会胆怯、焦虑。
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你该死。曾头市的女真人过去坏事做尽,早已将自己的退路断绝。没有人愿意原谅他们,而那些口称仁义道德觉得应该宽恕他们的人,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切肤的痛,又如何能够体会咬牙的恨。
事不关己的时候,人们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发表着自以为是的观点,用以向外人展现自己的仁义道德。宽恕?这话去跟受害者及家属说去,看看会有几人愿意选择宽恕。对待罪犯,宽恕就是对无辜受害者的最大犯罪。
当本地的父母官王县令舔着脸跑来跟张宝说什么以和为贵的时候,张宝气得差点当场打死这个王八蛋。大宋以文治武,导致文官大多瞧不上武人。而张宝的情况除了朝中大员知道些内情外,像王县令这种地方官员基本上是不熟悉的。毕竟对朝廷来讲,不好控制的张宝并不是件露面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大肆宣扬此事,王县令朝中无人,自然也就不清楚要面对的张宝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惯性的思维导致王县令也将张宝视为了一般的武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他自觉自己亲自登门已经给足了张宝面子,却不想张宝一点面都不给,当知道他的来意以后,顿时破口大骂,骂完还不解气,直接命人拿住王县令要打军棍。
“你,你敢打我?我是朝廷命官……”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以至于王县令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按在地上扒了裤子。
“呸!”张宝闻言呸了一声,骂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身为此地父母官,不思保护百姓,反倒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今日竟然还敢跑来为那些该死的女真人说和。宽恕?那是老天爷的事,而老子的责任,就是送他们去见老太爷。”
说完这话张宝把手一挥,王县令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被一板子拍了回去,转而变成了惨叫。陪同王县令前来的主薄、县尉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唯恐那板子落到自己的屁股上。
王县令惨叫着,养尊处优的他何时受过这个罪,屈辱感让他对张宝充满了怨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县令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挨过了这次罪,他非要好生算计一下,报复这个张宝。却不想张宝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断了王县令的念想,“三郎、四郎,你二人现在就带人去给我抄了这个县令的家,所有财物全部封存,连人带物送往汴梁交由官家处置。”
有幸得见天颜那对王县令来讲是梦寐以求的事,但这样去见当今官家,那对王县令来讲绝对不是好事。
他的屁股不干净!
其实大宋的绝大多数官员的屁股都不干净!贪污索贿几乎已经成为常态,只不过因为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可张宝不一样,他是有钱,但钱的来路正,他敢面对别人的质疑,不必像王县令那样“做贼心虚”。
王县令之所以跑来做这个和事佬,也并非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以和为贵,只不过是因为收了曾弄托人送上了十万贯雪花银,这才出面想要说和。偷吃不要紧,关键是别被抓着,如今十万贯雪花银就放在家中,这要是被张宝的人发现,王县令这县令也就当到头了。
典型,不抓怎么行?
又惊又急的王县令想要反抗,可文弱书生如何是五大三粗的军汉对手,依旧被按在地上打着板子,也不只是手邢不过晕了过去还是急怒攻心才昏厥过去。看到县令大人晕死过去,县尉、主薄本想就此将县令带走,离开这个满是丘八的危险之地。可张宝的心眼多,考虑到王县令有可能是装晕,索性就不让人走。想走也行,等派去抄家的人回来再说不迟。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张宝这样“不讲理”的主,县尉、主薄不敢自讨没趣,更怕惹祸上身。也不知这张宝是傻大胆还是在朝中有人,对待一方父母官那是说打就打,说抄家就抄家,面对如此蛮横的丘八,还是暂避其锋芒为上。反正要倒霉的是王县令,家中一被抄,那数额巨大的银钱就是“催命符”。大宋官场对待贪污现象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只要不被摆上台面,那就权当不知。可若是被人发现,那不收拾你收拾谁?
王县令的官是当到头了,为了自家的官声,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他,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告老还乡”,若是王县令自己不识趣,那充军发配也是有可能的,至于想要报复张宝,还是留到下辈子吧。
县尉与主薄虽与王县令是一丘之貉,但他二人比王县令聪明,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二人不碍张宝的眼,张宝也懒得去理会他二人。打发二人扶着晕迷过去的王县令去军营门口清醒清醒,张宝扭脸便跟麾下众将开始商量如何攻打曾头市。
曾头市本就只是一个由村庄发展起来的市集,防卫还不如祝家庄严密。祝家庄好赖还有庄外的密林可以充当御敌的屏障,可曾头市为了养马,连城墙都没有,就只有一道用于防止战马偷跑的篱笆。想凭这么一道简易的篱笆墙挡住武装到牙齿的梁山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番作战由于是在大宋境内,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家的实力,像火药这类破城利器张宝是不打算动用的,也没必要动用。而由于曾头市多是骑兵,张宝也有借此机会验证张家以步可骑的实战性。
以骑对骑的确是针对骑兵的最佳方法,但相比起以马背为家的游牧民族,以农耕为主的汉人还是略有不足。考虑到日后的战场会多是北地,所要面对的敌人也多以骑兵为主,在骑兵不能完胜对手的情况下,如何想法弥补自身的不足便成为了张家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在汉人的历史上,以步胜骑的战例数不胜数,但往往多是以守为主,防守反击。至于野战胜过对手的战例,好像也只有汉唐时有过,而且那还是在自身拥有强悍骑兵的前提下出现。没有足以胜过敌人骑兵的情况下,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努力弥补自身的不足。
骑兵,是进攻性的兵种,高速的机动性是骑兵最大的优势,但对于防守而言,骑兵并没有步兵管用。骑兵有速度,而步兵有的则是战阵,配合精良的装备,足以让骑兵无功而返。大宋由于缺乏战马,官军多以步兵为主,从而也就诞生了许多值得借鉴的战阵。只不过时过境迁,大宋的官军大多已经不堪大用,对于战阵的研究也就出现了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
而张宝一不缺钱,二不缺人,在他的支持下,张家对于步兵战阵的研究自然也就有了新的发展。这回攻打曾头市,除了为民做主,扩大张家在大宋的影响力,也有借此机会进行验证那些步兵战阵实际效用的目的。
在此情况下,即便当今官家下旨让张宝与曾头市握手言和,张宝都会抗旨不遵,更何况只是区区一地方县令跳出来试图“说项”。
王县令是自讨没趣,和事佬没当成不说,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尤其是在当地百姓得知被“晾”在大军营门外的父母官是因为想替那些作恶多端的女真人说情才被如此对待以后,一个个对王县令的遭遇再无一个心生同情者。
而正在曾头市等待消息的曾弄在知道自己花费重金请出的“说客”被如此对待以后,顿时就觉手足冰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活路了!这回真的没活路了!自曾头市被梁山人马四面合围,曾弄便慌了心神,原本他还想要打发自己的儿子曾魁、曾升出外避祸,结果却晚了一步,没走成。围三阙一,是兵法的常用手段,目的就是避免激起被围困方的死战之心,但梁山军却没有这么干。
说梁山军的主将不懂兵法?这话曾弄自己都不信。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梁山军要赶尽杀绝,不放过一个女真人。
面对梁山军如此态度,曾弄怎能不急?实力悬殊,曾头市早已没了过往的嚣张跋扈,无险可守,更是让曾头市的女真人人心惶惶,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梁山军的进攻,安稳觉都睡不了。
曾弄想要息事宁人,这才花费重金请出了当地父母官,想要请他从中周旋,却不想梁山军丝毫情面也不给,直接用行动掐灭了曾弄心底的那丝幻想。见到王县令的下场,曾弄陷入了绝望。但正所谓困兽犹斗,在清楚退无可退,再无转圜的现实以后,曾头市的女真人不由暴露了本性,一个个反倒群情激奋,想要与梁山军决一死战。
“爹爹,下定决心吧,死战尚有一线生机。”曾涂身为曾家五虎之首,代表四个弟弟及诸多族人向曾弄请战道。
“……史教师,你认为呢?”曾弄询问一旁的史文恭道。
“……曾官长,出战也好,若是能让梁山知晓我等死战之心,说不定还能知难而退。”史文恭沉默片刻后答道。
“那就有劳史教师跟苏教师了。”
“我二人自当尽全力为曾头市排忧解难。”史文恭闻言答道。
……
次日,就在史文恭、苏定整装待发时,张宝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来到曾头市外挑战,指点道姓要史文恭出面一见。史文恭闻之镇定自若,留下苏定坐镇曾头市,自己则带着曾涂、曾索二虎,点了五百人马出了曾头市。
双方摆开阵仗,史文恭一马当先来到两军阵前,迎面出来一员大将,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手持丈二点钢枪,胯下千里追风兽。不等史文恭开口,卢俊义便开口喝问道:“来的可是数典忘祖,助纣为虐的史文恭?”
这话问得有点缺德。叫史文恭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能当做没听见,反问对方道:“你可是梁山张宝?”
“哼,想见我家东主,先要过我河北卢俊义这一关。史文恭,听我家东主说你枪法高绝,身手了得,今日我卢俊义有意讨教一二。”说完卢俊义一催胯下马奔史文恭而来,而史文恭见状也不能就此退后,只得也催马迎上前去,与卢俊义战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