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方卿婉和梧桐穿过西院旁的小道,悄悄来到相府的柴房。
平日里,只有在厨房打杂的佣人才会偶尔来到这里搬些柴木到各院里的小厨房,一般来说,出现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此时的柴房门已经锁上,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在看管,毕竟里面关着曾经的二房太太,老夫人倒也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便着人轮流看着,待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处置。
“见过二小姐。”这会儿在门口值班的小厮名唤卫远,平日里主要在府中打杂,由于是家生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人倒是长得挺干练。
“你便是卫远?”云隐离开之前告诉过方卿婉,这个卫远是车夫李叔的儿子,正是之前送方卿婉去文华院时出了意外的那个马夫,从那天之后,李叔一直谨记的二小姐的恩惠,总是嘱咐卫远若能得二小姐所用,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以至于当卫远发现昨日云隐一直在暗处调查许飞玉事件的时候,便主动前去询问,得知二小姐想帮许飞玉时,就跑到主管那里揽下这个众人都不愿做的差事,只为了方便方卿婉的行事。
“正是小人,二小姐是要看许太太吗?小人这便将门打开。”
三下五除二,卫远便打开了柴房的门,转身将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旁的一个灯笼拿起,递给了思安,转身对方卿婉说道:“里面有些杂乱,二小姐注意安全。小人在拐角处帮二小姐看着,二小姐尽管放心。”
方卿婉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年轻人,她倒觉得挺满意的,有眼色有胆量心思细腻,看来之后可以好好重用起来。
思安站在方卿婉旁边,轻轻推开柴房的门,一股潮气铺面而来,看来昨日的雨浸到了柴房里,不知许飞玉此时如何了。
方卿婉慢慢走进柴房,柴房里面很黑,思安拿着灯笼走在方卿婉靠前一点,灯火照耀下,原本幽暗的柴房倒是变得亮了起来。
“二小姐?”许飞玉看到来得人,惊得叫了起来。
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方卿婉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衣服脏乱的女人双手双脚皆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处,往日里干净端庄的脸蛋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看来孟子蓁还真是不愿意放过许飞玉。
“许娘,你还好吗?”方卿婉轻轻地问道,语气里丝毫没有许飞玉所想的鄙夷、失望,听闻此言,许飞玉的鼻头一下子泛酸了,“我无事,多谢二小姐关心,二小姐,你可知,茹雪如何?”
昨日事发突然,孟子蓁只道是她舅舅舅母前来寻她,待她去往福德堂,见着两个完全不认识的父子,以及口口声声说指责自己的舅舅舅母,当时许飞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后来,方巍得知此事后赶了回来,一上来丝毫不听自己的解释,便是一顿毒打,还说要将她休掉,将她母女赶出相府,还好老夫人没有完全相信那些人的说辞,说是再调查一下,便直接将自己关到了柴房里,茹雪当时哭着给自己求情,也被老夫人让奶娘带去了飞云间,说是要禁足几天。
想到这里许飞玉的眼眶便红了起来,从小到大,茹雪晚上都必须要她陪着睡才能睡着,昨日晚上又下了大雨,自己不在身边,不知道那孩子得哭多久。
“放心吧,许娘,梧桐已经去飞云间看五妹去了,五妹最喜欢吃我小厨房的吃食,想来梧桐会照顾好她的。”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许飞玉想都没想,直接朝方卿婉磕起头来,作为女人,平日里为人处事她最是看重体面二字,但作为母亲,心中便只剩下孩子。
“许娘不必如此,”方卿婉微微一侧身,躲过了许飞玉的大礼,“茹雪本就是我相府子孙,照料好她是应该的。”
“二小姐,你可知我为何……”听到方卿婉的话,许飞玉很是惊讶,从昨日那事发生至今,所有人都在骂她是破鞋,骂茹雪是野种,唯有方卿婉……
“我知道,不过我相信许娘,您不是这样的人。”方卿婉手一抬,打断了许飞玉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何那对父子说你与他们的关系,老夫人和方巍竟然都相信了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你舅舅舅母那所谓的证词?”
按理说,在大户人家,这种勾心斗角、泼脏水陷害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往往凭借人们的一面之词是很难去定罪的,尤其是像她们家这种高门贵族,若是没有什么铁定性的证据,怎么敢有人上来就血口喷人?
“回二小姐的话,一开始老夫人也是完全不信的,只是……”许飞玉咬了咬嘴唇,好半天才开口:“只是后来二夫人让我与那小儿滴血验亲,谁知,我跟那孩子的血,竟然……竟然融在了一起!二小姐,你相信我,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啊。”
方卿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放心吧,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思安包括许飞玉都很是惊讶的看着她,脸色都出现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简单啊,定是二夫人在水里做手脚了,可惜我当时不在现场,否则倒不用如此麻烦,你也无需落得如此境地。”方卿婉有些可惜地说道。
上一世,方卿婉嫁给了三皇子后,为了帮三皇子拉拢更多人心,她时不时便会去各大家族参与夫人们的聚会,曾经她便亲眼在一个富商的家里,见到一位夫人说府中小妾偷人,生得孩子其实是府中一位下人的儿子,当时用的便是滴血认亲的方法,逼得那位小妾为了自证清白,当场撞墙身亡。
后来衙门来了人,仵作在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滴血认亲的那个碗,便告诉富商,那碗里被人加了明矾,不管是谁的血滴进去,都会相融。富商不信,当场重新让人端了白水,果然第二次那下人和儿子的血就无法融到一起了。想到此事,方卿婉便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毕竟 一条人命,就这样被冤死了去。
“二小姐能出此言,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二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许飞玉又朝着方卿婉磕了一个头,缓缓说道:“还请二小姐还我一个清白,以后我的命就是二小姐的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只要别让我死得如此委屈,名声不保。”
“你的命我倒不感兴趣,”方卿婉笑了笑,“不过,还你一个清白是可以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二小姐你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方卿婉走近许飞玉,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我要你答应我,不惜一切代价,扳倒孟子蓁,彻底拿到掌管相府后宅之权。”
听到此言,许飞玉眼眶猛然放大,“二小姐,我能知道缘由吗?”
“我只是想,相府以后能安稳一些,尤其是二房,少折腾一点。”
许飞玉心中了然,“好,我答应你,我许飞玉这辈子唯二小姐所用,定不辜负二小姐期望。”
“等我消息吧。”方卿婉转身,临走之前留下一句:“你也放宽心罢,这两日孟子蓁也是自顾不暇,不会来找你麻烦了,要不了几天,老夫人定会放你出去。”
看着少女慢慢离开的背影,许飞玉半晌未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字一句道:“孟子蓁,你给我之辱,总有一日,我许飞玉会加倍取回来,你便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