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宫中就传出琪贵人中秋当日死亡的原因。据说是因为琪贵人平日恃宠生娇,经常无故打骂身边伺候的下人,长此以往便让一些人嫉恨上了,这才招致杀身之祸。当日查证死因之时涉及春桃和白琴两个宫人,是以这般对外解释亦能勉强周圆过去。常德帝怜恤琪贵人遭遇凄惨,又念其这两年侍驾有功,便责令礼部和内务府以‘嫔’规制厚葬,令厚赏抚恤了琪贵人娘家徐家。
杜子衿听了下人们从外头打探来的消息,不可置否的一笑而过。当日琪贵人之死各中曲折,虽也扯上例如春桃白琴之流的宫人,但究其根底,她们也不过底下听凭吩咐的奴才,怎敢真的为一己之愤以下犯上做下杀人大案?
中秋当日,常德帝发现琪贵人身死,酒酣之余大怒,严令彻查。从琪贵人头上脸上的伤,到体内的千叶红,无不说明着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谋杀,然而却不想抽丝剥茧到最后查到自己的妃嫔和女儿头上。一桩皇家丑闻,已经有人死了,查到最后肯定要给一个公然的说法。但总不至于真的把内里的腐败丑陋摊开于人前,更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将自己的妻妾儿女推出给一个交代。
不过当时在场的朝臣及家眷亦不是傻子,又怎会看不出常德帝粉饰天下的做法,可他们迫于帝王的淫威愿意当一个傻子,装聋作哑将此事高高揭起,轻轻落下。至于死了的琪贵人,那便也是死了,死了的哪有活着的重要。
其实这便是整个社会的现实法则和风气,冰冷无情到极致。这样想着,杜子衿竟觉得说不出的厌烦和颓废。
加上那日回府的路上与萧夜离说的那一番决绝之语,更是心浮气躁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一连两日下来都是精神恹恹的。
安筱毓从宋嬷嬷处已经了解了杜子衿中秋之日在皇宫所遭遇的一切,甚是心疼无奈。这两天听闻她情绪低落更是担忧不已,当夜就与杜淳风忧心迟疑的商量,“你说这孩子,莫不是真的对太子有了心思?据宋嬷嬷说,那日是太子送出宫的,看着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异常……”
宋嬷嬷那日在宫门外等候,是以并不清楚永承殿中皇上遇刺以及杜子衿被太子推开情绪低落一事,连带的安筱毓亦是不知情。
杜淳风有一阵子没有进宫面圣了,加上所谓的“禁足”倒是空闲许多。这两****见女儿情绪不佳,便命人打探了一番那日在宫中的详细情形,便知道了女儿因担心太子受伤要给他止血被推开的这一细节,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个才闷闷不乐的。
“那日众人出宫之后,又发生了连坤乔装混入宫中行刺皇上之事。太子为救皇上受了伤,阿满事后用娟帕替他止血被不留情面的推开……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个?”
“刺杀?竟还有此等大事?为何没人知道?”安筱毓一惊忙追问,随即又怕杜淳风瞎想她一惊一诧是在担忧那人,便慢慢放松身体放缓语调的开口。“宋嬷嬷回来也没有提这一茬……”
杜淳风倒是并未深想,眼下在说女儿的事情,便如实道,“据说是前阵子纵火潜逃的连坤,混进宫中乔装成太监,不巧被阿满撞上,命其送脸受伤的四丫头去太医院。墨桑路上多问几句,那连坤将其劈晕扔到花丛后,待醒来通知阿满,那时所有人都已经得释出宫了,顾甚少有人知道。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只不过太子为了替皇上挡下致命一刀伤在左肩,阿满当时拿了帕子要为其止血,却遭推开……”
“如此,怕是……”安筱毓听到是因为此等缘由,一颗心不由沉到底,她最为担心最不想见到的终于发生了。
杜淳风亦是与她所想一样,皱眉沉默良久,才轻叹。“孩子的心意最重要,大约是我们欠了他们楚家吧。”这语气,竟是认命默许了。
“再等等吧,阿满还小,也不知他……那边是怎么想的。”安筱毓久久无语,最后看着不断轻跃的烛火无力说道。
此番谈过,之后便没再提及,毕竟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第二日,日头不甚好,过了晌午天色便有些阴沉沉起来,看着似乎即将酝酿一场大雨。
杜子衿午睡起来看了一会儿账本,这时雪鸢掀了帘子进屋,“小姐,用些点心燕窝吧,这光线太暗,仔细眼睛。”
杜子衿侧首看了一眼兀自忙碌摆碗碟点心的雪鸢一眼,懒懒的开口,“这些事情吩咐小丫头们做即可,那劳得你事事亲力亲为。”
雪鸢一边麻利的将冰糖燕窝盛如瓷碗中,一边笑着回道,“奴婢习惯了,再说交给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奴婢也不放心。”等弄好了,便又折身过来,兑好水温拿着布巾过来服侍杜子衿洗手擦拭。“小姐先吃着休息一会儿,奴婢唤人来多点几根蜡烛。”
杜子衿其实也不饿,也没什么胃口,可雪鸢一脸期盼,真心为她着想,也总不好违了她的心意,便起身去了外间圆桌坐下,斯文优雅的用了一些吃食。
轻轻搅动温度适宜的雪白晶莹的燕窝,杜子衿轻啜一口随口问道。“牧渔可回来了?”
“还没有,不过快下雨了,那顾家人也该回去了,牧渔差不多快回来了吧。”雪鸢动作一顿,这才轻声回答。
那日杜子灵偷偷跟去混进皇宫,却因与顾倾冉的矛盾大打出手导致脸上受伤,常安侯顾夫人回去彻查之后发觉是顾家女儿出手太过狠辣才致祸端,属理亏站不住脚的一方。若是换做其他寻常人家赔些银子打发也就是了,可偏偏得罪的是当朝权势显赫的定国公杜家,于是只能亲自携着顾二夫人和顾倾冉一起登门致歉。
这几日杜老夫人和三夫人虽然对杜子衿颇有微词,若是一早答应带着杜子灵进宫照看,便不会出事,容貌于女子何其重要?但毕竟不是杜子衿直接祸害的,且她也是第一时间对杜子灵施以援手了,若不然在那深宫丢了小命亦是有的,是以也没有明着表示不满。
没过多久,牧渔便踩着直线坠下的豆大雨点跑回来了,简单梳洗擦拭一番就匆匆进了杜子衿屋子回话。
“奴婢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不过三夫人一直在装聋作哑,表现的一副无辜不知情的样子。”
“哼,一整套的两千年青铜古董礼器,她的胃口倒是大得很。”杜子衿重重扔下手中的账册冷哼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