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离借着微弱的月光,漫步在府中花园小径,一步一步的走着,却不知要去往何处。
洪淑娟之流,至少还能闹上一闹,哭上一哭。可是他呢?他要向谁哭闹挽回心中遗失的美好?
夜风徐徐,已经染上冬日的寒意。中秋才没过几天,不过下了两场雨,严冬就要来了吗?
也不知,她可好?
心念所及,他便控制不住脚下的方向,不过眨眼,便就到了后院的墙下,只稍纵身一跃便是武国公府后门的大街。
“这是想去哪?”墙头坐着一黑衣女子,白皙姣好的脸带着一种淡然超凡的表情,说不出的桀骜与优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夜离生母夜珊。
萧夜离脚步一顿,却是没再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只长身玉立的往一旁的梨花树上随意一靠,说不出的意态风流。
“那洪氏还好吧?”夜珊低下来的声音带着些担心和不自然,却半分也没有得知夫君去安慰别的女人的忸怩和妒忌。
萧夜离有些不解,母亲是何以这般笃定自信的,也能这样坦然面对父亲的过往和‘妻子’的。“不好。”
夜珊看着萧夜离等他的下文,眼中闪过惊讶,却没有开口。
“京城的习俗和人事都与家乡不同,母亲顾好自己即可,不相关的人何必要费心。”萧夜离淡淡的开口。
夜珊没想自己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惊讶之余所有所思,随即便点头。“你的话也不错。”
萧夜离见自己的提醒母亲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赘言,复又换个角度靠着,“夜深露重,快快回屋去,别让父亲等久了。”
夜珊看着一贯沉默冷情的儿子今夜似乎特别的烦躁,好奇驱使之下却没有马上离开。“哎,这几天我看你都忙得夜不归宿,最近一没用兵二没防汛的,你到底在忙什么?”
萧夜离听闻母亲的话微微皱眉,“这里是京城,不是我们那儿,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在京城这个地界,他们这里后来者就像是入侵者,往往会遭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和防备的探究。一不小心说话错就会引来诸多猜忌和隔阂,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像母亲刚刚大喇喇的提及用兵和防汛等字眼,这不是一个后宅妇人该说的话,在这个女子教条严苛的地方,女子也只能局限在后院,有些话心里知道却不能说出来。
夜珊微微一愣,随即也皱起眉头,这里太不自由,每个人都虚情假意、虚以委蛇,她不喜欢。
可儿子既然提醒了,也知道这个话题就不该再继续,即便是玩笑也不能。于是夜珊便笑着转移话题,“别转移话题,你每天换下的衣衫都是一股浓重的酒味,总不会是你突然想通了肯奋发向上了以至于天天应酬讨好上司同僚吧?”
萧夜离点漆黑眸快速闪过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虽则秀丽精致的容颜没有什么表情,可知子莫若母,夜珊又怎会看不出他瞬间的情绪起伏呢。
于是,一个无声的沉默,一个固执的等待。
许久,得不到答案的夜珊又不死心的开口,“不为公,那肯定是为私。可从小到大也没见你为什么事能这么低落消极,连借酒消愁这一招都用上……”忽然猜测声戛然而止,夜珊突然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你,你……该不会是失、失恋了吧?哎,不会吧,你这才来京城多久啊就恋上了?对方是哪家姑娘?还是、还是说是咱们那儿的姑娘?你离家太久心生思念这才明白自己深藏多年的心思?是谁是谁?是珍珍还是菲儿?不对……如果是她们,就算分开太远也不至于借酒消愁。你你你……你真的是到了京城不到三个月就,就……”因为太过震惊,夜珊也不复平日里的淡然,连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
萧夜离也是清楚这一点,他的母亲一向淡然冷静,很少这么失态。这也间接说明了,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诞匪夷所思。
再笃定老成,再冷静自持,萧夜离终究不过是不满十八岁的少年,面对心中初次珍藏的美好,面对母亲惊讶猜测,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可是那份无疾而终的美好,她的拒绝,都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言说的痛。
是以,他只能,落荒而逃!
“哎,你跑什么?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回应她的,只留微微摇晃的梨花树枝桠,以及徐徐迎面的秋风。
夜珊不以为意,只以为一贯冷情的儿子害羞了,正喜滋滋的想着,自己那个一贯榆木疙瘩脑袋的儿子也开了窍,得马上把这个惊天好消息告诉夫君才是。
这么一想,将之前为何坐在墙上看月光的忧郁全都抛之脑后,忙跃下墙头匆匆跑回暂居的院子。
…………
昏黄华丽的房间里,身穿锦服的男子正摔了酒杯大发雷霆。
地上跪着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中年男子,正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挨训,就连地上反溅的瓷片碎片扎伤了脸也不敢动一下。
“这半个月都折损了几个人进去了?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眼线也被清除的差不多了。花了我那么多的精力和银子,你们居然敢跟本……跟我说没办法?”那男子就像被激怒了的暴躁无比的狮子,不顾形象的大声咆哮着。
“回主子,之前因着定国公夫人惊马一事,定国公震怒之下彻查府中所有有嫌疑的人。我们花费三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在那个铜墙铁壁一样的地方安插了几个人,这一次几乎全军覆没。因着府中戒严,任何进府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盘查,就差要查祖宗十八代了,是以想要探些消息都进不去。且经过定国公夫人受伤一事,府中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事情还未过去多久,府中戒备更加森严。最重要的还多了一股神秘莫测的势力,稍微靠的近一些就会遭到莫名的袭击,是以我们也不敢再贸然送人进去。”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男子鼓起勇气说中原因事实。
那男子眉心深锁,一脸戾气,却是没再发火,而是所有所思的冷笑。“看来,只能动用那颗棋子了。”
跪在地上的两个男子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主子指的是哪一个,便问:“主子万不可,既谋大事,怎能一时冲动以身犯险呢?”
“你们不必再劝,我心中自有主张。”那男子不耐烦的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