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快步上前,搀着李太医扶往靠椅坐着,一手拍着李太医的后背,耐着性子,控制着力度。
终于,李太医从一阵的骤咳之中缓过神来,目光再次含着复杂看向了锦绣。
“其实,郡主不必如此。”李太医淡淡地说出这话,侧首却是目光投在了那一副的挂画之上。
下一刻,李太医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皇帝的命已经是不久了,很快,就该去和清儿见面了,清儿黄泉路上就不会孤单了,我很快也会跟随而去的。”
这话显然已经是说的十分明白了,锦绣皱着眉,猛地想到了什么,抬手一把搭在了李太医的脉络之上,双眉皱的越发紧了:“你以身试毒!”
锦绣的话根本就是笃定的口气,要知道,李太医如今尚且未过五旬,而又是身为太医之职,一般的疾病,又怎么会不知晓,怎么会让身体病重到如此的地步。
如今看来,李太医为了能将皇帝不知不觉之中患病死去,竟然是以身试毒了。
“哈哈!”李太医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是又如何,不若如此,怎么能瞒的过太后,又怎么能瞒过太医院的其他之人,皇帝原本就是该死的,清儿何其无辜,如花之龄,竟遭受那样的横祸惨死!”
“你什么时候开始给皇帝下毒的?”锦绣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时候?”李太医神色流露出浓浓的恨意:“从我开始从清儿的悲痛之中清醒过来后,我就开始萌生出这个念头,早在十日之前,我便开始慢慢一点一点地在皇帝的药膳之中动手脚了!如今,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别想救他了!”
锦绣当然知道李太医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危言耸听,前世她便钻研过一些的医药之道,今世只要有空闲,不是兵法的研读,便是钻研药理。
而如今,从李太医的脉象看来,李太医的性命已经是没有多时了,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既然如此,完全可以料想,皇帝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情形。
李太医的话是真的,皇帝只怕确实没有多少的时日了。
而今日,宫里传来了皇帝已经醒转。
锦绣猛地睁大双眼。
难道……是回光返照?
不行!
锦绣倏地往厅门之外走去。
青锋见锦绣匆匆就要离开的意思,当下不解:“郡主要往何处去?”
“进宫!”锦绣现在觉得,事情只怕是要坏在这李太医的手里了。
她没有想到李太医的恨意已经是如此之深了,还是这样的大胆,完全已经是失去了理智的,一心要为爱女报仇的执念。
而皇帝,就算她再如何的不待见,皇帝现在还必须吊着一口气在的,不能死!
管家其实就在前院里候着的,眼下见宁安郡主神色匆匆地往院门这方来,不由问道:“郡主这是要离开了么?”
锦绣脚步一顿,目光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沉声道:“快去找大夫来,你家老爷只怕是要危在旦夕了!”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一阵的心惊,赶紧就往厅堂而去。
锦绣与青锋自李府出来,青锋直接按着锦绣的吩咐往宫门而去。
因为杨若的缘故,从太皇太后那处已经得来了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宫门,不必盘查。
为了能快些进宫,锦绣索性露出面貌,守城的将领自然是认得宁安郡主的,当下放行。
进了宫门,自然是不能两人径直往乾清宫去,锦绣由着太监的带路,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的宫门之后,锦绣发现,还有不少的官员守在宫门外头,私下低声在说些什么。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不少的官员也看了过来,看见是宁安郡主,显然是惊诧的。
守着宫门的宫女见到宁安郡主前来,赶紧进去通禀。
没有阻拦地,锦绣由宫女带着进了乾清宫之中。
离着正殿的殿门还有一段的距离,锦绣却能闻到那刺骨飘远的药味,锦绣双眉皱紧:“相爷还在皇上的寝殿之中么?”
宫女点了点头,恭敬地回话:“回郡主的话,相爷正在里头。”
“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一刻钟之前才离开,这会儿殿内皇上只召见了相爷。”宫女如是回答着。
锦绣看了一眼已经在跟前的殿门,青锋已经被拦在了乾清宫外,是不能跟着进来的。
想了想,锦绣独自抬步踏上石阶,往殿内走去。
才进殿内,便有外祖父颜如海的声音响起:“皇上!”
那声音显然听着极为不妙,锦绣顾不得许多,抬步往声源处走去,目光看去,但见外祖父颜如海正快步地走到龙榻之前,而龙榻之上的皇帝,此刻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着!
锦绣大抵可以猜到方才外祖父的惊呼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怕就是皇帝突然的昏厥所致。
快步上前,锦绣一手搭在皇帝的脉络之上,静心沉气开始看脉。
颜如海原本还诧异于方才有宫女来禀宁安郡主到了乾清宫之外,这会儿见到锦绣显然是懂得一些医术的,惊讶之外,颜如海抬步往殿外走去,沉声道:“快穿太医前来!”
候着外头的宫女闻言,赶紧去乾清宫外唤太医进来。
虽然皇帝清醒,但是显然面色还是苍白,太医们一应都是候在了乾清宫外等着的,方才锦绣所见的,正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原本李太医作为太医院的主事也该在场,但是皇帝也看出来了李太医身体不佳,这才有了让李太医回府的后话。
一番的探脉下来,锦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毒显然是侵入了皇帝的肺腑之中,已经不能够根除了,却没有如同那李太医一般,深入骨髓,已然是病入膏肓。
所以,皇帝的身子还是可以撑些时日的。
锦绣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见皇帝双眉有触动之态,可见还是浅度的昏睡,醒转并非不能,想了想,抬手就去掐着皇帝的人中。
后头火急火燎赶来的太医们,正冷汗之下,从刚才听闻了宫女说是皇帝再次昏厥在之后,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尤其是此刻李太医主事之人不在。
不过这才进了殿,就看见宁安郡主居然掐着皇帝的人中,顿时惊得额前的冷汗往下淌。
然而,下一刻,皇帝是醒转过来了,太医们有些松了口气,好在是宁安郡主抢在了前头。
皇帝迷迷蒙蒙醒了过来,锦绣已经快步离开了龙榻,站在远处,低垂着眉眼,开始福礼,恭敬道:“宁安郡主见过皇上。”
“郡主来了。”皇帝的话显得有些无力,可见身子是十分虚弱的,这才说完这一句,锦绣就听见了皇帝压抑着咳嗽了一阵。
太医们赶紧都围堆了上去,一阵的探看之后,有人已经下去准备熬药了。
锦绣和丞相颜如海对视一眼,都看出来这病,已经真是十分的严重了。
尽管如此,两人都没有再多提及此事,反而是皇帝带着怒气,撑着一口气般质问:“都是一群废物,朕到底是什么病症竟是无人能看出来么!”
太医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匍匐着,抖着身子大气不敢多出一个。
“方才是谁唤醒朕的?”
太医听闻皇帝说出这话,目光都一致地看向了锦绣,却没有说话。
皇帝有些吃惊与太医们的反应,皱着眉看着锦绣:“方才是宁安郡主让朕醒转过来的么?”
方才仓促之间,殿内又只有自己和外祖父,皇帝三人,皇帝又是昏迷,如若是不能醒来,自然是不能脱离了他们两人的干系,锦绣正是如此才放胆一做。
眼下显然也是不能含糊过去的,锦绣应声:“正是宁安,不过是凑巧罢了,略研读过一些医书,尚通医理的。”
皇帝没有开口,只是打量着锦绣,若有所思。
这时,太医谨慎小心地端着煎好的药送进殿内。
太医端着药从锦绣身边走过之时,从那药香之中,锦绣大抵能知晓究竟是何药材,然而,似乎不过一般的伤寒之药,那并不能对皇帝有什么疗效可言。
看着皇帝要将要饮下,锦绣想起李太医之事,不免开口道:“不知道皇上口边这药的方子,可是出自李太医的药方?”
皇帝的动作顿住,一旁送要上来的太医赶紧应声:“正是李太医所开药方子。”
“若是如此,宁安有一言就斗胆了,这药只怕对皇上的病,没有半点的助益。”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是一惊。
突然之间,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神色慌忙地自殿外走了进来,快步走到皇帝的身边,低声耳语回禀着什么。
众人只见,下一刻皇帝猛地将手里的药碗摔落在地。
众太医神色惶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锦绣却看见下一刻皇帝带着浓重的怀疑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还有皇帝带着深意的话响起:“就在方才,有李府的管家传讯到宫门之外,说是李太医已经毒发身亡在自家府宅之中,而不久之前,郡主可是从李府出来,径直往宫中来,不知道,郡主有什么话要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