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华行军知道,他对民力,只是善于利用,与李君玉是有着本质的不同,想来不止他如此,很多的军士与将军都是如此。
只是他们知道自己所缺的是什么,才能更加折服于仁主。
他们不及李君玉眼界高远,但是,他们一定会尽所有力量,拿下冀州。
最重要的是,冀州军怕是留不了多少人,很多人,都是需要百姓的舆论去杀的。
只因他造这么久的势。也是为着这个。他不能因为要拿下冀州而让李君玉背上不仁的名声,所以他才如此的行事,想要消除隐患。
现在民心舆论已成,所以冀州想投降,他们也是可以不受的。
这正是华林芳想要的结果。不然那赵胜若用投降之计以延缓,他们不受也得受,不然会陷于不义之地,在战场之上,这样的名声,待以后天下平定,会有一堆人诟病。
因此,他必须,消除隐患。为此战,正式的定一个叛臣不义的名声,冀州不仁不忠不义的名声,为此战定性,以后再无人可置喙或更改。
华林芳知道自己老谋深算,可是他必须这么做,也必须如此狠心。
并州府兵,与百姓皆陷入到一股悲愤中去,哀兵必胜,这便是人心的力量。
此事只肖铮的亲兵众人知晓,其它普通兵士俱都不知,因而更加悲愤,许多百姓,军士,学子,俱都感念李皇叔的忠义,有许多人已走到街上设案写祭文奠送。更有许多人低声抽泣,城中人都深恨赵胜入骨。
此祭竟也没有官兵阻拦,他们也是十分哀痛,陷入到一股悲愤的情怀中去,更有不少文人写了不少祭文,在街上念唱哀痛祭送!哀声满城。
被围困的赵胜,已知自己的情境十分不乐观,所以他十分焦躁。他这样的人,急进,暴躁,而真的陷于绝境之时,也会少了决断,所以他已被困了两天一夜,却依旧无法做决断。
这样的人为主,实在是个灾难。
四面楚歌的境地,军士斗志经过两天一夜的艰难过后,早已失却。
杀马喝血,吃生肉,抬头看,只余城上空的一片天,而他们被陷在这里,情绪已被陷至崩溃。
有很多人自杀,也有很多人连觉都不敢睡,生怕再也醒不过来了,怕被同袍杀死分食。
无水,无粮,连马匹也杀的差不多,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得要首先栽倒了。天已入冬,晚上极冷,可是城中连一床被子也没有,更别提有什么柴草当辅盖了,甚至连门板都取下拿走了……
只有一座空城。
谋臣见底下人陷入焦躁,道:“陛下,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完了,现下士气低落,只怕,只怕……再等下去,再无战力。”
赵胜道:“援军未至,只怕后军已被截了,粮草尽失,没了后路……”
“只怕连冀州城也……”有一大将道:“肖铮这么久未出现,是想将咱们围困在这里,目的就是取冀州,而咱们……”
人一入绝境,有些想不清楚明白的,现在已然是十分明白,俨然利弊,利害已经全部想通,可是一想通,心中便更加的张皇无措。十分害怕。
赵胜听闻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变得更加难看了。
“现在还是找不到其它地道,清理地道,怕是不知道要清理到什么时候……”谋臣低声道:“城中什么也没有,再这样下去,人心军士都要先倒了啊,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下还是要突围出城,一定要出城!”
赵胜咬了咬牙,道:“好,无论牺牲多大,一定要出城。”
赵胜守了这么久,也不愿意再等了,地道一直挖不通,再加上这城中全是火油,万一烧起来就真的错失良机了。
“立即下城,哪怕踏着同伴的尸体,我们也一定要回到冀州!”赵胜道:“不惧钢刀,立即拿梯子,下城!”
当下军士们都脸如菜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本来有点没劲的,可是,一听闻能离开这座死城,走了几步,又突然激动起来,哪怕是死,再难,他们也要离开这里,再呆在这个地方,他们得先疯了不可,得要先崩溃不可……
当下却是乱了秩序,如疯了一般的往城下冲,往梯子上爬下去,只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谋臣一见此军心大乱,早已经脸色更差,想要整肃整齐兵马,却哪里还有初来时的齐心,士气经过一夜的如地狱一般的衰竭,哪里还能再拉得回来那股军心。
谋臣怔怔的看着,心如坠入凉水里一般的冰冷。
他心中大叹大哀,知已是大势已去,然而此时,他纵有智敌千里,智胜千里的智慧,也是莫可奈何了。
这城上一动,底下的三万守军已经整肃了兵马,已有将军振奋的道:“他们动了……”
“去点火!”主将道。
“是,”当下便点燃起火油等物,那火油本遇干燥柴火,火势一拱而起,当下便将城墙烤的如同地狱业火一般,有许多人被火势一烤,很快落了下来,掉在刀上,火再一烧,便发出很重很重的惨叫声,很多兵士当场毙命,但依旧挡不住往下爬着以求生路的人。
哪怕明知城下有刀,有火,哪怕面临着死亡,他们却知道绝望本身比死亡更加恐惧,此时谁还能再挡得住这些人的求生或求死之路。
本来在城中,是沉默着,当沉默着积累的多了,一旦开了一个口子,这些恐惧便如同江水破堤一般,汹涌而下。
“继续投掷火油!”主将道:“箭阵呢,准备!往城墙上射,务必不能让更多的人下来,一旦他们踏着同伴的身体走脱了,必然麻烦,若是走脱了那赵胜,便是大麻烦!”
“是!”众兵士领命,当下挡起盾牌,弓箭手在后,对着城下射下来,城上也有箭,但都一一被盾牌所挡。
加上有兵士投掷的火油,火势也越来越大,整座城墙都被火包围了,不断的有人掉了下来,或死或伤,怪叫声如同地狱业火一般。
而围城的并州人马,却是不慌不忙,并没有急切的上前准备杀敌。
“将军,只怕他们是誓死也要破城的了……”有一员将领对着主将道。
主将目光灼灼,道:“先用箭阵,待下来的人多了,你们带领人马,挡在前方杀之即可!哪怕是死,也绝不可叫那赵胜走脱!”
“是!”那将领应了去了。
又有一将领上前道:“将军,需要往城中射箭吗?!”
“现在不可,现在城中火起,必然引起他们如流水般往城下跑,我军人少,一旦有活口将我等冲散,便失了主动……”主将道:“再等等,现在还不到时候。”
“是。”那将领道:“也对,城外有刀有火,他们现在不怕,等下来的全死了,他们自然就怕了,城中安全,无火,他们只能往城中退,届时,便能暂控制住,还是听将军的,依华行军之计,一定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主将道:“没错,现在已围了两天一夜,只怕他们无水无粮,疲惫不已,被火一烤,只会更渴,只要再困他们一天,待到肖将军到时,他们这些兵士还能如何?!”
将领笑道:“既还未到我等用武之地,不如且观战罢了!”
主将笑着道:“华行军的空城之计,可真是解恨!舍三座,烧其中一城,哪怕成废墟,却免了大动干戈,将士们流血之苦,此计极妙啊!”
其它将领俱都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火光,道:“烧了一座城,毁了冀州强兵,值了!”
“不过说真的,这个赵胜的脑子真是不太好,稍有点头脑的人,也会发现不对劲,他竟然全无疑虑!”一将领笑道。
“他求胜心切,又十分自负,华行军只怕早算准了他会信,纵他身边有人有头脑,只怕赵胜也是听不进去的,都说有其主必有其臣,”主将笑着道:“有公主,才能容得下华行军这等有才之人,若是赵胜,别说他能不能容得下了,只说这样的蠢人,华行军这类人,岂能看得上这样的主子,并忠心以待?!”
“将军说的不错!”其它将领微微笑了起来,道:“华行军看上去也很自负,岂能看得上赵胜这样的主子。也就只有公主才能广纳雄才,才能广用文人不疑了……赵胜这样的,配不上称雄一说。”
众人大笑。笑中却不乏冷静。
城上下来许多人,他们尽力的厮杀了好一阵,渐渐的死的人多了,城上的人,便有了一些惧怕,有点怯意,尤其是回过神来以后。
退意一生,便又错失了时机,无法再积聚士气。
城上消停了,主将冷笑道:“我还怕他们一鼓作气的下来,果然怕了,怕了才好!”
天色已黑尽了,主将道:“等会儿城中疲意上来,将这些堆集的尸体,全部拖走,再换上新的刀,以及淋上火油,以防他们晚上趁火尽想要趁黑夜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