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的呼吸像风箱一样呼哧着,面临着巨大的痛苦。
众将听着,也觉得畅快莫名,狠狠的盯着顾修。
“尔等朝纲皆会被废,废大都,废汗王位,废王廷,王爷当入王府,遵循汗制,届时,全军皆牧,废养兵……”沈君瑜道:“这些,是我与公主早拟定好的对付你族的政策。”
“而我恰是她选的人选?!”顾修道。
“她对你很欣赏,常有恻隐之心,”沈君瑜淡淡的道。
“恻隐之心,呵,”顾修冷笑道:“有这样的心思,便要让我坐于火炉之,我若如此受屈为王,面东称臣,我族人会生吃我血肉……”
“所以我原兵士会送王爷回族为王,稳定局势……”沈君瑜道:“等到你族人与我族通商,有口饭吃的时候,战争没那么重要了,痛恨也没有必要了……”
“你这是报复!”顾修眼睛腥红着道。
“没错,是报复!”沈君瑜突然回了头,道:“当闻知你陷公主于此,欲杀之后快之时,我为你想了千万种报复方案,可是还是深觉此种最好,顾修,我知你之志,你有王者胸怀,我便让你屈于此位,忍受你们族人的唾骂,一生受辱负重。没有人懂得你,没有人了解你的无奈,你的忍辱负重。死多简单啊,太便宜你了……”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生也有负泰山而行,我一定会叫你知道,泰山有多重,让你有窥天下雄心之人的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抱负,你不是刘禅,你也不是昏君,你心有其志,可是以后一生也不得志,可悲可叹……”沈君瑜冷笑道。
“杀了我,杀了我!”顾修突然狠狠的挣扎起来,口又吐了一口血。
那副将狠狠的用剑鞘拍了他一下,怒道:“少找事!”
顾修气的气喘吁吁,闭着眼睛,眼皮颤抖,光想象觉得浑身颤抖。
人生最惨不是英雄暮年,而是英雄折志于壮年。
他顾修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啊!”顾修想不开的大叫起来。
“王爷……”谋臣听的惨然而泣,道:“王爷,我懂你,我都懂你,世间不懂,我都不懂,还请王爷忍辱负重,莫要困于眼前啊,以后,以后未必不能……不能崛起,为王者,当有广大心志,还望王爷莫要求死,为我们族人想一想……”
沈君瑜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回头,看着顾修痛苦,他才觉得稍解了口气,却眼露担忧的看向了亥城。
现在状况是投鼠忌器。
好半天,千机门弟子已经回来了,走到马车前道:“……公主尚且安全无虞,八千人尚还活着,只是被困,水粮将尽,无法脱困……”
沈君瑜提着心终于松懈了下来,道:“……安全好,安全好。”
“沈相,攻城吧……”肖铮急道。
“不可,水灌城是不可,可是,亥城地势极低,一旦他们利用火攻,公主危矣,不可急于求成……”沈君瑜道:“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务保万无一失!”
沈君瑜算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失了判断力,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需要冷静。
肖铮见他如此理智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道:“……对,火攻,万一自而下发动火攻,公主逃无可逃啊……”
“先退兵驻扎!”沈君瑜狠了狠心,钻进了马车,因为担忧,使劲的咳了起来。墨砚给他拍了拍背,见他脸色煞白,心疼至极。
玉儿,玉儿,等着,再撑一撑,我一定会安全的将你救回来。
我来了,我已经来了,你说过,以后再不许我让你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我也答应过,我不会再怪你涉险,我只愿与你同生共死……
你生,我生,你死,我陪着你。只是,倘你有失,我一定会让整个戎族为你陪葬。
当下军队沉默着退兵三十里驻扎下来。
顾修被押进一小帐篷里,不吃不食,也开始绝食起来。
肖铮进来的时候,带着巨大的悲愤,他心狂怒,一把拉住顾修的发髻,将食物往他嘴里灌,红着眼睛怒道:“公主现在忍饥挨饿,而你却还玩绝食,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顾修,你玩火自焚不要紧,别带累我们公主……”
“你干什么?!”谋臣扑过来一把撞倒了肖铮手的碗,顿时跌碎在地,洒了他们一身。肖铮却铁骨铮铮,一点也没有动弹,谋臣那点力道也没有什么作用。他反而一只手掐住了谋臣的下巴,收紧用力,手全是青筋。
顾修剧烈的咳着,见他如此,涨红着脸道:“……你急了,肖将军,呵,我知道,你心里有她,是不是?!所以,你来拿我们泄愤,你心里难受,你心里憋屈,你却无人可以诉说,对不对?!”
肖铮瞪大眼睛,一脚踏在他手,捻了捻,道:“……胡说什么?!我不能杀你,还不能杀了这无用的废物谋臣?顾修,你身边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东西了吧,可悲啊,可惜他也要死了……以后你身边连个懂你的人也没了,连说话的人也没了……”
顾修大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虫。哈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看看你的眼神,里面是什么,你以为沈君瑜那样的人精看不出来?!他却什么都不说,你不过是李君玉的狗……我是李君玉的对手,是狼,她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你明明心有她,却只能做她的忠臣,真可悲啊,哈哈,可悲啊,你甘心将她让于别人吗?!”
“顾修,你真是不讨喜。”肖铮眸全是杀意。谋臣已经紫涨了脖子,翻白眼了。
然后却是将之一丢,谋臣落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喘息着,狼狈不堪。
肖铮蹲下来,抓住顾修的头发,道:“……忠犬与连进不了家门的野狼是不同的,可惜了,顾修,在云南时我便知你眼有公主,凭你这样的人,也配她吗?!”
“我不配,我当然不配,你也不配,我们都是可怜,不过我没你伟大,我是得不到,可你明明与她青梅竹马,却将她拱手让人了,真伟大,哈哈,忠犬,真是笑话!”顾修冷嘲道。
“她不是私有物,她是人,是我的主君。”肖铮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不过可惜啊,野狼也快要成为野狗了,还是被打残了的只能守在家门外的野狗,公主没事好,公主若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戎族被灭而无能为力……”
“你可真忠心!”顾修吐了一口血道。
“真想杀了你……”肖铮道:“可是我不能,你也该知道,何为鸡蛋碰石头的悲哀了。”
顾修黯然了神色,惨淡的道:“……我们这情敌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可真悲哀。”
“沈相之才,沈相之品性,天下无二,我不及,你更不及……”肖铮道:“你这凡人怎么会懂?!罢了。”
“因为他可以为李君玉之死愿与天道为敌,启动密术也会为祸苍生吗?!”顾修冷声道。
“爱是隐忍克制。生当如沈相。”肖铮道:“死则毁天灭地,我无此之能,沈相有,公主活着,为天下霸主,只有他能配得她。你,不过是个可怜臭虫。差得远了……”
“沈君瑜,到底有多少本事没有展现出来?!”顾修道。
“你若想试,试试知道了……”肖铮已经握着拳头出去了。
谋臣回过神来,倒于地,眼神呆滞。
“天与地的差别,云与泥的差别……”顾修道:“如此悬殊,天真是偏爱于他们二人……天众神为何如此偏心,我顾修只有雄心壮志,并没有为祸苍生,获罪于天啊……为何要如何对我,对我族?!”
他嘶哑着声音,狼狈苍惶。
大帐之,沈君瑜苦观亥城地图,眉头紧锁。
“敌军将大城围的水泄不通,无法轻易突破……”一副将道:“若求稳妥,还需另寻良策!”
沈君瑜咳着,眼睛熬的通红,眼睛却不肯离开地图。
清前道:“八峰主与其弟子俱在,布阵吧,可免力一试。也许可以趁敌军大乱之时,突入亥城,营救公主!”
墨砚道:“可是门主刚刚力气已经耗尽了,现在不过是强撑着,再起一阵,是不可能的了……”
清道:“由我主阵,免力一试。”
“我可以……”沈君瑜挣扎着道。
“门主不可……”清道:“由我主阵也是一样。”
“缺了门主,阵法的功用,大相径庭,不可……”墨砚道:“如此反而坏了公主的策略。”
清沮丧的退了下来。
“相信她!”沈君瑜道:“明日,只明日一天,明日一天,一定要拿下亥城,否则她只怕在城快撑不下去了!明日,给她发信号,她是天眷顾之主,是不败战神,我们与他里应外合,定会接应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