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气氛有些凝滞,上首的帝王翻着手中的奏折,心无旁骛,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下面跪着的人一般。
邢公公目光在帝王以及下面跪着的少年身上流转,斟酌着要不要提醒皇上下面还跪着一个人呢。
叶凌汐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沉郁之色,今天她本来从酒楼回去之后是准备直接回瑾王府的,没想到半道上被邢公公给截住了,西凉帝要见她!
她估摸着是君千澜几次不配合,让这位帝王忍不住了,以为是她在背后撺掇着他心爱的儿子不进宫,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不过由此可见,西凉帝对君千澜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否则他怎么会关心自己儿子府里究竟是不是有男宠,可是说在意,倒也说不上是由多在意吧。毕竟京城所有人都在说他的儿子宠爱一个男人,若真是在意,也不会现在才召见他。所以这西凉帝对待君千澜的态度她是真的搞不懂。
不过,从进大殿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这是帝王的威严,她懂,因为这种感觉她曾经在东华帝身上也感觉到,而且还是是一二十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东华帝比较熟悉,所以她从陌生的西凉帝身上感觉到的压迫更强烈。
眼瞅着西凉帝的奏折是看了一封又一封,下面的叶凌汐跪着不发一言,旁边的邢公公终于忍不住了,冲着西凉帝说道:“陛下,瑾王府的凌总管给您请安呢。”
西凉帝翻奏折的手一顿,看了邢公公一眼,终于将目光落到了下面跪着的叶凌汐身上。
叶凌汐感觉到一道锐利威严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努力保持着心头的平静。
“你叫凌五?”西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叶凌汐,忽然开口说道。
叶凌汐低着头,恭敬说道:“回陛下,草民正是凌五,凌五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西凉帝看着下方的叶凌汐,目光深邃。
叶凌汐闻言,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冷漠威严的眼睛,可她却没有四号的退却,直直的看着他。
西凉帝在看到叶凌汐的面容时,眼底掠过一丝波澜,他忽的说道:“说,你接近瑾王究竟有什么目的?”
“皇上明察,草民对瑾王并未有不轨之心。”叶凌汐低着头,恭敬说道,“草民与瑾王殿下也是偶然认识的,至于认识的原因,想必京中不少人都知晓。”
对于叶凌汐是怎么进的瑾王府,西凉帝这边自然早就知晓,包括她什么时候来的郇都城,一样不落。
西凉帝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京中怎会有那么多关于瑾王的流言,若不是你,瑾王为何不愿意娶妻?”
“草民知道外界对草民多有猜度,但是请皇上明察,草民与瑾王并不是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皇上就算不相信草民,也该相信瑾王殿下。”叶凌汐声音平静,语速不急不缓,从容极了。
西凉帝看着下面跪着的身形纤瘦的少年,冷冷说道:“瑾王性子单纯,若不是你们在后面撺掇,他怎么会抗旨不遵?”
不知道西凉帝是从什么地方看出君千澜性子单纯的,叶凌汐有些无语,但是是还是回答说道:“皇上,恕草民大胆直言,瑾王殿下是主子,草民是奴才,草民如何左右的了瑾王殿下,瑾王殿下性子再如何柔顺,作为皇上的儿子,气势威严自然不是草民等能够压过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瑾王不愿意进宫是因为他自己不想看到朕这个父皇了?”西凉帝的声音瞬间危险了几分,看向叶凌汐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怒意。
叶凌汐抬起头看着西凉帝,淡然说道:“皇上如果要这样以为,那便是了!”
下面邢公公眼皮一跳,看了叶凌汐一眼,心下暗惊,这个凌总管也忒大胆了吧,竟然敢顶撞皇上。
“放肆!”西凉帝怒声说道,他眯着眼,看着叶凌汐,冷笑说道,“你当这里是瑾王府,由得你大放厥词?!来人,将他拖出去斩了!”
邢公公一惊,想要劝阻皇上,这人可是瑾王殿下看重的人,若是这样没了,瑾王殿下少不得要闹上一闹的,到那个时候父子的感情怕是又要降到冰点了。就在他准备出言的时候,下方的人说话了。
“皇上这般生气是因为草民说中了皇上的心事吗?”叶凌汐看着西凉帝淡淡说道,好像根本就觉察不到危险一般。
西凉帝眯着眼看着下面从容不迫的少年,他那双眼睛澄净中透着几分不屈,冷静至极,连他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见西凉帝还有兴趣与叶凌汐说话,邢公公示意外面要进来的侍卫退出去,心里却是担忧,也不知道瑾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到,不然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叶凌汐看着西凉帝,忽而笑了,“皇上真的宠爱瑾王殿下吗?”
“你想说什么?”西凉帝的声音愈发冰冷了。
就连邢公公也为叶凌汐的大胆而惊讶,这种话她也跟说,皇上对瑾王殿下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如果这都不算宠爱那还有什么算宠爱呢?
叶凌汐摇头,“草民认为皇上根本就不疼瑾王殿下。”
“那你说说,朕如何不疼瑾王了。”西凉帝难得有耐心,可是看向叶凌汐的目光愈发锐利。
叶凌汐看着西凉帝,“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反观陛下,表面上虽然是对瑾王殿下宠爱有加,可是实际上每每都是将瑾王殿下推到风口浪尖,让他孤立无援。瑾王殿下作为皇上第七子,既非嫡也非长,于朝堂百姓未立寸功,可是封赏却是远远高于众皇子公主,这些皇子公主们又有哪个能对殿下友善。殿下平日里纨绔不羁,可谓是将京中权贵,皇室宗亲得罪了个遍。皇上非但没有教导他如何友善兄弟,偏偏让他肆意妄为,若有一日殿下没了依靠,怕是要被人踩在泥潭里面,草民不得不以为皇上对殿下厌恶至极,所以将他捧杀至此。”
“胡说八道!”西凉帝怒喝一声,那目光似是要将人撕碎一般,“朕的七皇子聪慧天成,尊贵无双,就该享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朕将最好的东西给他有什么错!”
“皇上当然没有错,可是皇上错就错在,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却没有教他如何保护自己。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有朝一日皇上您不在了,那个时候皇上您能保证下一任帝王能对瑾王殿下如您一般疼爱吗?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庇佑殿下,旧仇旧恨加在一起,瑾王殿下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草民真是看不出皇上有多疼爱瑾王殿下。”叶凌汐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邢公公看着叶凌汐,眼底满是惊讶,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还从未看到有这人敢这样跟陛下说话,尤其是他这样年轻的少年。
西凉帝脸色难看至极,一掌拍在桌上,咆哮出声,“放肆!简直一派胡言!你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叶凌汐坦然看着西凉帝,“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能决定草民的生死。”
“你不怕?”西凉帝打量着面前少年冷静的脸,除了七儿,这还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
叶凌汐微微一笑,“怕,没有人不怕死。”是的,她怕,若是此刻有人摸她的后背就会发现她的后背已经是冷汗直冒,面对帝王的强势,就没有不怕的,只是,她不能后退,因为她要真是唯唯诺诺的,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些话是瑾王告诉你的?”西凉帝皱眉。
叶凌汐摇头,“不,瑾王殿下从不跟草民说这些,这些都是草民的肺腑之言,草民先前得罪了殿下,殿下开恩没有杀草民,草民很感激,草民是个商人,商人一贯懂得审时度势,跟殿下深入接触之后,就明白了殿下的处境。大概这也是殿下看重草民的缘故。”
西凉帝看了叶凌汐一眼,脸色不知为何和缓了一些,他皱眉说道:“瑾王从未跟你提起过朕?”
“殿下性子比较内敛。”叶凌汐回答说道。
西凉帝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话,内敛?他怕是巴不得远离朕,朕还不了解他的性子!”
叶凌汐眸光闪了闪,听西凉帝这带着宠溺的责备,她真的有些混乱,他对君千澜到底是真疼还是捧杀呢?若真是疼爱,又为何丝毫权力都不给?!
“殿下,殿下,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紧随着的是男子暴怒的声音,“滚开,你要是敢拦本王,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西凉帝眉头一蹙,不悦说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抗旨。”说着,他看向了下面的叶凌汐,眼底杀意一闪而过,“你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能让朕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进宫寻你!”
叶凌汐微微一笑,看着西凉帝淡然说道:“这不就是皇上所想要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