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云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仅仅是为了追回那批火,远东军区确实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首先说,那些被劫的军火数量并不是很大,至少在特列季亚克这样的一方军事首长眼里,那区区的几千支步枪根本算不上什么;其次,这些军火严格来说,并不是属于军队的,同远东军区更是没半点关系,它们是军贸局手中的出口物资,无论是被劫了还是成功的卖出去了,远东军区都得不到半点好处;再次,那就是对案情的侦查问题了。毫无疑问,像这种耸人听闻的大案,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小人物做下的,至少不会同普普通通的远东老百姓扯上任何关系。因此,要想把这只幕后的黑手揪出来,那只需要从远东势力庞大的黑道帮会身上着手,应该就能得到足够的线索。尤为重要的是,按照正常的思维,远东出了军火被劫持这一类的案子,无论是军区还是安全委员会,抑或是内务部,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如何降低影响,以免在民众中引起慌乱,而后才应该去考虑抓捕罪犯、追缴赃物等问题。可现如今呢,国防部、安全委员会、内务部三大暴力机关部门,没有首先去考虑这些常识性的问题,而是迫不及待的要在远东实施大范围内的戒严,如果说这里面没有藏着什么猫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有了这一层的考虑,再联系一下目前苏联国内的政治形势,这有些呼之欲出的真相似乎就能够一目了然了。
眼下苏联国内的政治形势可谓是走到风口浪尖了,叶氏地一纸“清党令”。将主流派与传统派逼上了绝路,显而易见,在主流派与传统派内,一体的大小官员无一不是苏维埃党员,苏联传统的一党制政权模式。令那些非布尔什维克的党外人士根本没有机会晋身高位。如今呢,以叶氏为首的激进派控制了共和国联盟中最大地一个加盟共和国——俄罗斯。他们要在全俄政府、军队部门内实行清党,改变以往那种苏维埃直接掌控军队与政府的政治模式,继而代之以所谓全民选举地议会制政治模式。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这个野心家所推行的政策变为现实,那么毫无疑问,主流派与传统派的地方根基将会被清扫一空。他们将会彻底失去对整个俄罗斯的影响力。
任何的忍让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对已经濒临绝境地传统派来说。他们现在手中掌握着苏联国家的大部分暴力机构,同时权力地主要来源又是苏维埃中央,如果说面对着叶氏的清党令,他们仍旧无动于衷的话,那么当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将会失去自己手中所有能够用来反击的王牌。
传统派要想反击,他们显然不能像激进派那样,单纯的依靠发动群众、组织演讲。然后靠走所谓地基层路线一步步展开行动了,同激进派的那些“民主精英”相比,他们具备更加有力的反击工具——军队、警察以及安全委员会地秘密特工,如果这三大暴力工具能够很好的运作起来,那激进派之前所做得一切准备工作,将会变得毫无作用。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传统派要想令自己所控制的暴力机构运作起来,不拿出充足的借口也是不行的,现在的苏联已经比不得从前了,军队不是想出动就能出动的,秘密警察也不是想抓谁就能抓谁的,他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有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至少需要在最大限度上减轻民众的反对情绪。
恰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哈巴罗夫斯克远郊的一场军列抢劫案发生了,这一宗苏联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大案,给操控着三大暴力机构的传统派官僚们找到了能够采取行动的借口,他们要借着这个机会,在远东率先铺开计划,破坏叶氏企图在短期内操控整个俄罗斯的全盘计划。
就这样,一份督促远东军区、远东安全委员会分部、内务部远东局实行联合戒严的命令从莫斯科发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因为按照惯例,戒严局面属于国家安全的非常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俄罗斯政府作为一个加盟共和国的政府,是不能实行人事变更的,除非这项人事变更命令得到了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认可。
一场旨在给远东帮制造麻烦的阴谋,却给传统派的反击制造了机会,这一点郭守云之前绝对没有想到,相信莎娜丽娃更加想不到。戒严,倘若这戒严令真的贯彻下来,那郭守云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莎娜丽娃的日子自然是更加不好过了。设想一下,既然特列季亚克所说的戒严,是打着清查被劫军火的幌子提出来的,那么毫无疑问,下一步远东各州势必就要加大对往来车辆,尤其是货物的清查,另外,那些形形色色的地下组织,也将会受到三大暴力机构的强力弹压,到那时,郭守云的生意将会大受影响不说,莎娜丽娃刚刚接手的阿穆尔州帮会的日子,自然将会更加难熬。
“这回莎娜丽娃的计划可是有些失算了,”在特列季亚克布置戒严任务的时候,郭守云始终在旁边沉默不语,他感觉头疼啊,头疼的很。
作为远东军区级别最高的指挥官,特列季亚克大将在戒严行动任务的布置方面安排的很细致,诸如:海关货物进出的盘查,公路沿线的检查关卡设立,各个城市货物囤积仓库的清理,有案底嫌疑人的排查等等等等,他几乎都考虑到了,尤其是军方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同安全委员会、内务部的协作问题,他更是拿出了一整套近乎完备的方案。毫无疑问,如果按照他的这一套方案推行下去,那么自今而后,整个远东将会被这三大强力部门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远东的几个州将会被经营的如铁桶一
如果放在以往,特列季亚克要想让安全委员会与内务部如此配合,显然是不太可能地,不过如今不同了,一方面因为三部门的莫斯科总部都发了话。地方上不得不依命令执行,另一方面。包括雅科夫在内,远东的安全委员会、内务部官员们也感受到了危机,他们如果不想被激进派早早的扫地出门,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军方地行动。
“守云,”在布置好了戒严的任务之后,特列季亚克扭过头来。看了满脸不愉地郭守云一眼,微微笑道。“是不是对这次的戒严心存疑虑啊?担心影响到你的生意?”
“呵呵,将军说笑了,”郭守云说话很虚伪,他摇摇头说道,“这今后一段时间的戒严。肯定会影响到我的生意,不过现在在咱们远东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尤其是那一大批军火下落不明。这不管是谁,恐怕心里都不会觉得踏实,所以说对你们地安排,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将军无需考虑那么多,咱们公事公办就可以了。这个货仓清检、进出口货物地盘查方面,凡是涉及到我们郭氏集团的,我们绝对会主动配合,不会让在座的各位感到丝毫为难的。”
“守云能这么想就好了,”特列季亚克点点头,微笑道,“之前上面的几位同志还担心你地工作不好做呢,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你能想着积极配合我们的行动,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作为老朋友,我们相信你绝对不会同这次的劫掠军列案件有关,所以呢,这戒严行动自然也要首先考虑你地利益问题。”
“哦?”郭守云心中暗喜,他知道,特列季亚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针对郭氏集团的“绿灯”就要亮起来了。
“呵呵,你也看到了,今天咱们在座的都不是外人,”特列季亚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浓茶,而后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这才继续说道,“相信即便是我不说,他们也会对你的生意多加照顾的,所以说呢,你今后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那些生意该怎么做尽管照旧去做,嗯,甚至可以考虑扩大一些规模。哎,说来惭愧,虽然说前一段时间你划拨到军区的那笔资金我们已经省吃俭用了,可是这部队的日子仍旧是过得入不敷出,亏空的项目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今后这戒严行动一旦展开,各方面的开销肯定会与日俱增,这如果有可能的话,守云你还要多出一把力气,为我们多解决一点难处啊。”
“将军太客气了,”郭守云笑了笑,心中了然,特列季亚克这是希望他多给军区方面拨付些款子,以便进一步充实部队的“钱袋子”。老实说,这笔钱他乐意给,钱是王八蛋,花了可以再去赚,可是要想用钱买来军队的保驾护航,那可是不太容易。
“现在这远东可不太平,远东帮在这边闹的越来越凶,治安状况也是每况愈下,这回又出了这么一起抢夺军火的案子,我这生意之所以能够太太平平的做下来,自然也是多承将军以及在座的各位帮衬,”郭守云说道,“所以说,做为回报,我为大家伙的捐助一些资金也是理所当然的。嗯,我看那不如这样吧,反正这段时间集团帐面上的资金比较充裕,如果将军不嫌弃的话,我回头就把今后两个月的合作款项预先打到军区的账户上,想必这样一来也能多少位将军解决一些问题了。”
“嗯,那样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年头军队离不开钱啊,部队的任何一次行动都需要钱,如果没有钱的话,即便自己手上有雄师百万,也是屁用都没有,而且好不好的就会酿出兵变来。现在自己身边有了郭守云这么个“后勤补给官”,有很多问题就好处理多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作为远东军区的一级指挥官,特列季亚克自然也知道人家钱不可能是白给的,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军队从人家郭守云的手里拿了大笔的军费,回头自然也要替人家做些事情。“远东帮”,这个名字特列季亚克以前也听说过,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种乌合之众汇集起来的所谓黑手党,不过今天军区的财神提到了这个名字,那看样子这个“远东帮”同“财神”之间应该是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否则郭守云也不可能专门把这个名字提出来。
“远东帮”,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趁着这次戒严的机会,不妨就拿它来开开刀,这一方面可以让“财神”满意,另一方面呢,也可以给整个戒严计划找一个舆论上的突破口。毕竟现在军列抢劫案还没有任何线索,而大范围的戒严令颁布下来,也最好有一个打击的对象,在这种一举两得选择面前,特列季亚克很容易找出一条最好的路子来走。
说不得,如今这什么“远东帮”也只能拿来做一个替罪羊了。
看着特列季亚克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郭守云心满意足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直白,稍稍提个醒就成了,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着远东帮如何最终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