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已经不用再去猜测什么了,两位巨头从莫斯科远道而来,除了要与他分享私采金矿的快乐之外,还要充当一个说客的角色——这两位可真是有够忙活的啊。
“两位老哥这事做的可是有些不够朋友啊,”郭守云抚摸着胸前的枪带,微笑道,“你们明知道我在远东问题上的态度,却还帮着一些外人来给我施加压力,你们这是让我为难啊。”
“守云兄弟误会了,”维诺格拉多夫脸上的笑容一收,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给你施加压力的意思,怎么说呢,这纯粹就是一个建议,而且还是对你的郭氏大有裨益的建议。像来你也应该猜到了,这件事情之所以交给我来提,原因便在于此,我们不想让你有任何的误解。说到底,咱们三家的利益是一体的,面对古辛斯基他们的联合,咱们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会给郭氏施加任何压力?”
“是吗?”郭守云淡然一笑,猛地停下脚步,而后扭头紧盯着维诺格拉多夫的眼睛说道,“那如果这项提议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就算了,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维诺格拉多夫毫不犹豫的说道,“至于美国人那边,我们自然有办法应付,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果他们要对付你,我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仍旧是站在你那一边。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兄弟你的身上,只要你打定主意和美国人对着干下去了,那今后就很难有什么回头路了。当然,如果咱们三家联合在一起,未必就”
维诺格拉多夫说到这里突然收住口风,他拍拍郭守云的肩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尽管心智沉稳,但是在这个时候,郭守云的脸上仍旧忍不住表露出一丝的惊讶,他听出来了,维诺格拉多夫与霍多尔科夫斯基两人已经有了同美国人决裂的打算。只不过他们显然担心实力不足,因此决定联合上郭氏。
这个决定绝对不可能出自维诺格拉多夫地脑子!
郭守云脑子一转,又想到了这一点。很明显。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做法,首先说,美国人不是那么好惹的,面对苏联解体这个大环境,在全世界范围内,还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他们相抗衡的势力团体来,更别说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个兴起不久的财团了。其次。他们这么开诚布公地将心意袒露给他郭守云。这本身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们难道就不怕郭氏集团与美国人暗通款曲,在背后耍些阴谋手段吗?
维诺格拉多夫性情谨慎,他不可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冒这个险,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地胆子很大,他有野心也敢于拼搏,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拿什么去说服一向谨慎的维诺格拉多夫呢?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郭守云感觉他又要摸到什么实质性的秘密了——要想看清这些秘密。那就不能仅仅从俄罗斯联邦国内的情况着手,更不能仅仅抓住几位巨头之间的恩怨纠缠来思考,因为类似六大巨头这样的人物,他们地每一个决定,走出地每一步棋。已经远远超出了纯经济的范畴。他们的倾向往往都密切连接着政治——国家政治、地缘政治甚至是国际政治。
从九十年代末到二十一世纪的十年间,这个世界是处处充满疑团的。而在这一系列的谜团中,东欧的巨变、苏联的解题,乃至俄罗斯改革之路上的风起云涌,无疑是谜团最多地地方。而在俄罗斯的种种谜团中,又凝结着两个核心的人物,即出身克格勃、政坛飞速崛起的弗拉基米尔,以及出身共青团、经济界传奇般的存在霍多尔科夫斯基。对弗拉基米尔,那没什么好说地了,他太有名气了,以至于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呢?人们知道地其实并不多,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寡头,一个为了聚敛财富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的大奸人。但人们不知道地是,正是这个大奸人所耍弄的一些手段,令俄罗斯摆脱了一味亲向西方的卖国政策,同时,也是这个大奸人,让美国人在对俄政策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从而令几乎陷入破产的俄罗斯联邦,获得了一个万分宝贵的喘息机会。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一直对俄罗斯能源觊觎良多的日本人,始终没有获得任何进入俄罗斯的机会。
而现在,在郭守云与维诺格拉多夫商议大计的时候,这位叱咤俄罗斯政经两届十余年的大奸人在做什么——他正撅着屁股,拱在一棵红松树的树背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蹭呢,那姿势啧啧啧,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给谁充当说客?”郭守云扭过头,朝跟在身后几步外的丘莫连诺夫招招手,又做了一个拿望远镜的手势,这才继续问道。
“和你打过交道的,”维诺格拉多夫微微一笑,说道,“波士顿银行的人。”
“哦,就是那个那个什么肯尼迪?”郭守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肌肤带着珍珠般光泽的女人影像,但是他却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希奎娜,”维诺格拉多夫笑道。
“啊,对对对,一个很漂亮的骗子,”郭守云失笑道。“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骗子,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骗术高明与否了。”维诺格拉多夫弯下腰,攥了一个雪团。
“呵呵,这话说得有些耸人听闻,但是却很真实,”郭守云耸耸肩,笑道,“说实话,那天我差点没被她骗过去。不过幸好的是,她的骗术最终还是被我揭穿了。说吧,这次她又想从远东骗走些什么?”
“她要你们郭氏不要的东西,”维诺格拉多夫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小私有化改革,她愿意从你手中收购所有郭氏看不上的东西。她希望郭氏能够出面组建一个类似投资基金之类的机构,然后合资进来。以这个机构的名义展开收购。”
“她想的很美啊,”郭守云不无讥讽地说道。
希奎娜的确想得很美,要知道,郭氏在远东收购小私有化改革项目中的企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收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劫”。一家资产百万地企业,郭氏要拿下来。估计最多花费几十万。甚至是十几万,有一部分甚至一分钱都不用支付,而东部财联便是照着这个优势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想来打劫的。
“如果你同意了,她们会把王安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你,”维诺格拉多夫嘘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另外。如果你肯出让郭氏部分股份的话,她们还会吸纳你进入东部财联,给你同等的股份配额。她们特意让我转告你,这次的股份互融,绝对是基于公平基础之上的。”
“很有诱惑力啊。难道不是吗?”郭守云低头想了想。轻笑一声说道。
“的确很有诱惑力,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会心动的,”维诺格拉多夫捡了一个干枯地树枝,拿在手里四处摆弄着,说道,“所以我说,现在一切地关键都在于你,要不要接受这份协议,需要你自己去考虑,去拿主意。”
“哦?”郭守云微微一愣,他听出来了,维诺格拉多夫这一番听似重复的话里,似乎有另一层的含义。
“!”
就在郭守云打算试探着追问一句的时候,前面不远出传来一声枪响——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狩猎开始了。
“乌拉!”
果不其然,就在枪声兀自与林子里四处回荡的时候,原本趴在树下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发出一声欢呼,然后猛地从雪地里跳起来,踏着厚重的积雪,蹦蹦跳跳的朝林子深处跑去。
“你们跟上去,别让他出什么意外。”郭守云朝跟在后面地士兵摆摆手,说了一句。
很快,四个穿着军大衣,肩背突击步枪的士兵跑过来,一路朝霍多尔科夫斯基前进的方向追去。
“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天才猎人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打到了什么大家伙。”维诺格拉多夫朝林子里张望着,随口说道。
“我赌五十卢布,这家伙最多收获了一根树枝,”郭守云摇头笑了笑,随口说道。
“那你这次恐怕要输掉你的赌资了,”维诺格拉多夫一边朝前走,一边笑道,“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枪法很好地,那抢在他地手里,可不是什么摆设。”
郭守云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他跟在维诺格拉多夫的身后,朝林子深处走去。
用狙击步枪打兔子会有什么样地效果?今天郭守云算是见识到了。
朝林子深处走了大约一百来米的距离,郭守云便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正蹲在一棵红松的树下,他一手抓着那支SVD,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正在那里翻动一团血肉模糊的破毛皮。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几分钟前还是一只欢蹦乱跳的雪兔,不过现在现在,它怎么看都找不到半点兔子的样了。
“呵呵,这就是咱们霍多尔科夫斯基同志忙碌了大半天的收获?”从霍多尔科夫斯基手中将那根树枝拿过来,郭守云蹲在雪地上,拨了拨那团破皮毛,笑嘻嘻的说道。
“嗯,样子是难看了点,但我敢肯定,它值五十卢布。”维诺格拉多夫站在一边,同样笑嘻嘻的说道。
“嘿嘿,不要着急,”霍多尔科夫斯基站起身,将那支步枪重新抱在怀里,然后一边朝林子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既然有了开局,那么接下来的收获也就可以预见了。”
“我要与波士顿合作,”郭守云将手中的树枝抛到一边,冲着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背影说道。
“哦,”霍多尔科夫斯基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要去北京。”
“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险些一头栽倒在雪地上。